第831章 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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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部署
睁开眼睛,李资义眼前,仿佛还在闪现着昨日在汴京城城外所见的一切。
魁梧的甲士,明亮坚利的甲胄,如高墙一样沉默,也如潮水一般前进。
他深深吁出一口气:“如此强军!不愧是上邦啊!”
“若是国主早知如此,就该早早的上表称臣……”他从怀中摸出一封由他的国君,高丽国王王运亲笔所写的奏折。
他将奏折打开,看着抬头的文字:有宋高丽国国王臣运,顿首再拜,恭问大宋皇帝陛下圣躬万福……
有宋高丽国,或者说大宋高丽国。
这是过去高丽与这中原王朝往来的杀招。
因为每每高丽人如此上书,就意味着,高丽国将断绝与辽国的臣属关系。
转而奉中原的宋庭为正朔,用宋庭历法,行宋庭年号。
这一招,对于如今的这个大宋王朝来说,不啻是仙丹灵药!
故而每次祭出,总能让大宋的统治者,飘飘欲仙,从而对高丽人的要求,无论是贸易还是纳贡,都大开绿灯。
同时,这也是之前三次高丽与辽国发生战争时,高丽人放到谈判桌上的重要筹码。
而且,每每拿出来,总能起到奇效!
最终都能在谈判桌上,迫使辽人让步。
可不要小瞧了,这种嘴上的臣服、朝贡的形式。
对于如今的宋辽两国来说,任何一个外邦的臣服与朝贡,都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这关乎着,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合法正统这个要命的问题。
正所谓,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所以,无论宋辽,都会在对外方面,表现的非常慷慨。
向两国朝贡,是很多小国的重要创收手段。
奈何……
李资义看着这封在他出发前,被他的君主,视作杀手锏的奏疏。
他垂下头去,叹息起来:“迟了啊……”
若是在辽军入寇的时候,他的君主,能立刻反应过来,马上向中原称臣。
这封奏疏,大抵能换回许多好处。
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高丽,已丢了开京以北的所有城市、山区。
而中原的宋庭,如今也已经有了强军。
正如昨日,他回到汴京后,宋庭的那位翰林学士刑恕告诉他的:“贵国今已如累卵……”
“我主固怜贵国无辜……”
“然则,我主忧心,恐援贵国之物未至,而贵国已亡矣!”
“如此,不止平白得罪了辽人不谈,还将使我大宋之甲械,落入辽人之手!”
就是咬死了,高丽现在已有败亡之势。
宋庭担心,投资打了水漂,还可能被辽人发现,影响宋辽关系,造成外交动荡。
李资义只好对刑恕夸口高丽军势,吹嘘开京城坚墙高,断不可能被辽人攻破。
奈何……
他的牛皮刚刚吹出去,就看到了后者嘴角露出来的讥笑。
然后,刑恕就告诉他。
宋庭完全知道,辽与高丽之间的战争细节。
因为有宋使到过辽主位于开京城外的大帐,曾亲眼目睹了辽军攻城时的阵势。
这就让李资义尬住了。
毕竟,如今的高丽战局,战报能说谎,可战线不会。
事实就是,在李资义离开汉阳前,汉阳与开京之间,最后的陆路联系,已经被辽人彻底切断。
这还不算什么!
最要命的是,高丽的武臣们,现在已经不敢和辽人野战了。
今年,从汉阳出发,前去增援开京,并试图解围的前后五支兵马,都已经败亡,不仅仅损兵折将,甚至没有在战场上,取得哪怕一次胜利!
这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所以,他的君主,才会遣他来中原求援。
同时,还派人去了辽主那边乞和。
这就是在做两手准备。
也是高丽人,早已经习惯了的外交手段。
宋、辽两边求。
无论那边能成,都是胜利!
甚至,可以借着一方来压另一方,以此为自身谋求最大利益!
奈何……
奈何……
他这边是失败了!
李资义颤抖着双手,捏着手上,原本被他视作无上珍宝的国王亲笔奏疏。
他脑海中,回荡着昨日,那位宋庭翰林学士的话。
在他掏出了这封奏疏后,对方所说的话。
“迟了呀……迟了呀!”那个宋庭的翰林学士叹息着:“若是去年……不……哪怕是今年年初,贵国国主能如此……”
“我主说不定,还愿意为了贵国国主的这片诚意与忠心,冒险与北虏交涉……”
“可是……如此,我主大宋皇帝陛下,已与辽太孙殿下,约为兄弟,宋辽两国如今已是挚爱亲朋一般的关系!”
“贵国国主固忠,我主也不能失义啊!”
所以,这封奏疏,还没有来得及递上去。
就已经被宋庭拒绝了。
那位宋庭的翰林学士,已明确告诉了他——即使贵国呈递此奏,我国也不会应允贵国所请!
直到,李资义奉上了黄金百两为酬。
那位翰林学士,才悄悄的指点了他一条明路。
高丽应该先把上次大宋售与高丽的甲械的钱还上。
只有这样,大宋才会考虑,下一步对高丽的援助或者军售。
否则……一切休谈。
因为……
“我主大宋皇帝陛下,最重信义二字!”
“贵国若不守信,我主如何行义?”
想到这里,李资义就又叹息起来。
高丽如今,那里还有钱?
便是他这次带来的财帛,也只是黄金五百两,白银两千两罢了。
这些钱,都是国主从国库里挤出来的。
是作为他来中原的活动经费的。
再想要钱的话……
恐怕只能向庆州的金氏、崔氏,还有他家这样的门阀伸手了。
但金氏、崔氏……这些门阀,肯愿意为了王家的高丽社稷,毁家纾难吗?
李资义是有答案的——怎么可能?!
中原的南北朝的时候,七姓五望们,肯为了北魏、刘宋、萧齐等乱七八糟的政权拿出自己压箱底的财帛,共度国难吗?
七姓五望们当年是个什么心态?
现在的高丽门阀们也是个什么心态!
何况,现在的辽国相当拟人。
从平壤等地传回的消息表明,辽人不仅仅没有大肆杀戮高丽文官、贵族。
相反,辽主启用了不少投降的高丽文臣、贵族。
许多人在投降后,都得到了提拔。
这样一来,无论是金家还是崔家,都动摇了。
据说,已经有旁支,跑去投效辽人。
也就是李资义的家族,因为和王家捆绑的太紧密。
不然的话……
李资义正想着这些,他的房门被人推开。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穿着袈裟的义天,出现在他面前。
“舅父起来了?”义天问道。
李资义赶紧起身行礼:“臣见过殿下。”
义天是已故的那位高丽文宗最小的儿子,同时也是李资义的姐姐仁睿太后所生的王子。
因其自幼喜佛,也因为高丽的政治需要,所以他还未成年,就剃度为僧,进而以王子身份,执掌高丽诸寺。
义天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我听说舅父昨日见过了那位刑内翰?”
“嗯!”李资义叹息一声,对义天道:“殿下……我高丽社稷,此番恐怕难以安然度过了……”
义天合十叹道:“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
“舅父!”他抬起头:“还请与孤仔细说说,那位刑内翰与舅父所说的话……”
说着,他就脱下了袈裟。
穿上袈裟,他是僧人。
脱下袈裟,他是王子,王氏高丽的一员。
如今,国家危难,他这个王子,避无可避,只能全身心的参与进来,救亡图存!
而,这中原的大宋,或许是高丽王国如今局面下的唯一生机!
……
赵煦睁开眼睛。
石得一的身影,已出现在帷幕之前。
“都知来了?”赵煦问道。
石得一在帷幕后面,躬身道:“是……”
“进来说话吧!”赵煦吩咐着,就坐了起来。
在这寝殿中守夜的孟卿卿,带着宫女们,缓缓退下。
而向太后派来,在殿中监督宫女与女官们的一位老女官,从角落里走出来,她默默盯着所有女官、宫女都出了寝殿,这才对着赵煦拜了拜,退到帷幕外,并将帷幕放下来。
现在,向太后已经知道,赵煦早上或者晚上,都可能召见石得一等近臣,听取有关汴京内外的报告。
向太后无比欣慰,于是下了旨意,在官家与近臣谈话时,所有人都必须退出寝殿,同时,在这寝殿门口,派了像那位老女官一般,绝对信得过的女官把守。
石得一躬身来到赵煦榻前,俯首拜道:“臣给大家问安。”
“朕安!”
赵煦看向石得一,问道:“都知,可是有事?”
“回禀陛下,探事司的逻卒,昨日在鄢陵县的马兰桥镇,亲眼看到了当地税吏,将一个来自许田镇的商贾的货物,全部扣押,并以其贩卖私盐为由,投入监牢……”
赵煦听着,眼睛眯起来:“这么快就有人敢做这种事情了吗?”
石得一匍匐在地,不敢接话。
赵煦敲了敲手指,吩咐道:“都知啊,让逻卒们将那位商贾的姓名、籍贯打探清楚!”
“然后马上派人去其家乡,找到其家眷!”
“告诉其家眷,此人在马兰桥镇所遭遇的冤案!”赵煦在冤案这两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调,这等于直接就给这个案子定性了——别管,那个商贾到底有没有贩卖私盐。
现在,皇帝金口玉言,直接定性其乃是‘冤案’。
这就是要借题发挥!
石得一听着,只匍匐着不说话。
“然后,再帮他们请好讼师,写好诉状,上告到鄢陵县县衙!”
“对了……”赵煦问道:“知鄢陵县如今是何人?”
“奏知大家,是宣德郎张义……”
“此大臣如何?”赵煦又问。
石得一答道:“臣问过了吏部了,此大臣乃是熙宁三年进士……起家为青州司户参军,之后历任京东、淮南等地,元丰三年改官,元丰八年以宣德郎授知鄢陵县。”
“其为官官声,还算清明,在鄢陵地方,素以善断刑狱闻名!”
赵煦点头:“知道了!”
一个善断刑狱的亲民官吗?
可惜了……
其实,赵煦更希望,是一个和胥吏们同流合污的贪官或者是一个被胥吏们架空的庸吏。
这样的话,才有话题性,才能吸引大众的注意力,并刺激到新兴的工坊主、作坊主们的神经。
简单的来说……
在这个事情上,赵煦是拿出了慈溪搞小白菜案的架势。
发誓要为民做主!
同时,也要借助这个机会,塑造出新的利益集团的共识。
共识这种东西,素来都是一个阶级的利益被侵害后形成的。
不过……
没有关系!
开封府这么大,在概率学上来说,总归会碰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此事马上去办!”赵煦嘱咐道:“此后,开封府界之内的所有类似的事情,都照此办理!”
想了想,赵煦就对他道:“稍候,朕给都知写个条子,都知拿着这条子,去找孙赐……就让孙赐出面出钱,召集整个汴京的讼师,专门为相关苦主出面!”
孙赐这个工具人,赵煦一直用的很顺手。
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情,就让他去带头、造势。
这一次,更是要直接将他推到前台,让其成为大宋商界的‘及时雨’、‘呼保义’。
同时,通过孙赐,也能对朝野的有心人释放信号。
消除众人的顾虑,打消相关人员的忌惮。
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冲锋!
尤其是,那些如今深度参与了工商业的权贵们。
他们应该知道孙赐是谁的工具人?
“诺!”石得一虽然不懂赵煦为何要这样。
但他已经习惯了奉旨做事。
“还有……”赵煦想了想,吩咐道:“都知回去后,通知童贯,叫他今日入宫来见朕!”
舆论方面,当然也得部署下去。
小作文必须写起来!
而且,得两方面同时下手!
既要在汴京新报上,挑动大众情绪,也要在汴京义报上,挑动士大夫们的神经。
所以,不止童贯得叫进宫来嘱咐他行事。
同时,还得在文化领域,放出几个重量级别大臣的文章,在学术上进行定性。
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孤立开封府的胥吏阶级!
至于抹黑?
这倒是不需要抹黑的。
因为,自古以来,胥吏就是黑的,根本不需要抹黑!
故此,只要孤立了胥吏们,将他们在政治定性为天下弊病的根源,并在舆论上彻底打倒。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故此,赵煦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就点了蒲宗孟、崔台符这两个人的将,命石得一去通知郭忠孝,让通见司通知这两位大臣在今天下午入宫,到后苑伴君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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