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辽使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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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章 辽使入京
元祐二年七月乙未(初十)。
开封府、滑县、白马渡。
载着辽国使团的船只,缓缓靠岸。
随着船舶靠岸,两个持着节旄的辽国贵族,率着数十名辽国官吏,在大宋官军的保(监)护(视)下,走下舷梯。
顿时,鼓乐响起。
萧德崇听着乐声,笑了起来。
“此诗之《鹿鸣》吧?”他微笑着问着自己身边的副使张琳。
张琳点头:“回节度,正是《鹿鸣》之乐!”
萧德崇的嘴角,顿时就弯了起来。
他想起了去年,宋使胡宗愈,来到大辽,朝贺大辽天子生辰时。
他被任命为馆伴使,迎接宋使入境。
当时,萧德崇奉旨,在宋使入境时,命乐队演奏诗经的《堂棣》。
棠棣之义,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其意思就是隐晦的告诉宋庭——咱们是兄弟之邦啊,高丽那是外人,你们要帮我们啊!
然而,当时的那个宋使胡宗愈,在听到棠棣之乐后,一脸的不高兴。
在和他礼节性的寒暄时,更是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堆诸如‘啊呀,北朝居然也知道《诗经》?’一类的话。
搞得好像,大辽在其眼中,就和阻卜人、女直人一般,属于不通礼法的蛮夷。
当时可把萧德崇气炸了!
可宋使向来如此,他们在出使辽境时,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和辽人在关乎正统、地位的细节上争执,且从不退让。
也就是如今的辽国,精力都在高丽方向。
同时辽国也有求于宋庭,为了两国兄弟之邦的盟好大局,萧德崇当时是捏着鼻子忍了的。
但,彼时他也发誓,早晚有一日要找回场子。
至少,要叫那个宋使胡宗愈,在他面前低头。
不过,现在,当他来到宋境,听到这南朝用着《诗经》之乐来欢迎他的时候。
萧德崇内心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尽管《鹿鸣》之乐,只是欢迎远方客人而已。
可,这是诗经啊!
是诸夏内部外交的时候,才会用到的礼乐。
这意味着什么?
南朝终于正视大辽了!
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在萧德崇心中油然而生。
让他心情愉悦,满心欢喜。
……
白马渡不远,就是白马镇。
这是一个依托航运而兴起的市镇。
算是府界内比较大的商业贸易市镇了。
过去就常年有着数百名坐商,在此经营买卖。
自宋辽交子贸易兴起后,在此谋生的商贾就更多了。
如今,可能已经有上千名商贾在此营生。
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以及雇工、相关官吏、驻军加起来,已超过两万!
这直接使得白马镇的规模,在短短一年内,就扩大了一倍!
此刻,白马镇的商贾们,都已从镇中蜂拥而出,伸长了脖子,看向远方的渡口。
尽管官兵们,拉起了厚厚的封锁线,将人们拦在官道外。
可这依然挡不住,大宋的‘良善商贾们’的拳拳忠君爱国之心!
是的!
随着汴京新报和汴京义报,在过去半个月的狂轰滥炸。
如今,这开封府的大宋商贾们,就连走路,都比过去硬气了。
一个个开口就是:吾乃义商(仁商)!
为什么呢?
因为我雇了人啊!
按照汴京义报上的文章所暗示的内容,义商们的仁义含量,应该直接和其雇佣的雇工数量成正比!
雇的人越多,此人就越‘仁义’。
于是,在汴京城里开了上百家孙家烧朱铺的大宋皇商孙赐,成为了汴京呼保义,开封及时雨。
因为,孙赐的各项产业加起来,雇工数量超过了一万(当然,是加上了依附孙家正店的脚铺的雇工,但实际上,脚铺是分销商,并不受孙赐雇佣,也不拿孙赐的工钱)。
于是,孙赐直接在自家正店门口,挂起了两面酒旗。
左边的酒旗,写着一个大大的仁字,右边的酒旗,写着一个个大大的义字。
明晃晃的打出了仁义行商的旗帜。
本来,这种高调的豪商,必然引来官府铁拳、觊觎乃至于撕咬、分食。
然而……
开封府和街道司还有店宅务,就像瞎了一样,根本看不见。
据说,已经被罢免待罪在家的前权知开封府蔡京蔡元长,还邀请了孙赐参加他家的家宴,席间多有赞赏云云。
于是,京城中的商贾,瞬间懂了。
雇工数量比较多的,就学着孙赐,挂起‘仁义’的招牌。
雇工数量比较少的,就挂个仁字或者义字。
一时间,汴京商贾皆仁义,个个都是儒商。
开口闭口,都开始动不动就子曰,之乎者也了。
好些道学先生,见了都是脑瓜子疼。
但,坊间舆论也好,士大夫公议也罢。
都无视了这些老学究的杂音。
他们辛辛苦苦写的文章,投稿去汴京义报,直接石沉大海。
搞不好第二天,汴京义报直接刊载一篇‘奉劝’他们要认真读书,读好书,认真领会圣人微言大义的文章,不要听风就是雨,更不要大惊小怪。
一个个脸打的啪啪响。
而白马镇距离汴京,不过百里。
昨天发行的汴京新报、汴京义报,今天就能送到白马镇来。
所以,白马镇的商贾们,自然也紧跟着汴京城里的商贾,一个个都开始高调起来。
此刻,他们就乌泱泱的挤在官道两侧,翘首望向正在下船的辽国使团。
“北使此来,恐怕还是来和官家谈交子的……”好多人都议论着。
“那不?”
“听说北朝此番,又运来了数十万两白银,请求官家给他们再印个几百万贯交子呢!”
“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弟弟的浑家的小舅子在开封府当差,他亲口告诉我的……”
“哎呀呀,又有钱赚了!”
“不对!”
“是应该又可以增长仁义了!”
生意扩大了,自然要雇人,雇人越多,仁义越多。
顿时,许多人都觉得,自己体内的仁义之魂,已经在燃烧了。
这朝廷里的大人物们也真是的!
早说多雇工,就能变成仁人义士。
那俺们,肯定会大力扩张自己的买卖,拼命雇工啊!
……
在商贾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中,刑恕骑着马,在一队禁军的簇拥下,来到了这白马镇外的官道上,准备着欢迎辽使。
在他身边,有一辆马车,车上坐着耶律琚和耶律永昌。
“和叔……那位就是萧德崇了……”耶律琚掀开车帘,看着出现在道路上,被宋军簇拥着的辽国使团,指着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位高大的辽国权贵说道:“其乃四国舅房的嫡脉所出,为人素来高傲……”
刑恕点点头,作为大宋负责对外关系的大臣。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刑恕对辽国政治及其渊源,自然是用过功的。
何况,他还能从耶律琚和耶律永昌等人处了解、询问。
故此他知道,不要看辽国后族,皆汉姓萧氏,就以为他们系出同源。
但只要仔细研究,就会知道,汉姓萧氏之外,辽国后族还有契丹姓氏。
而这些‘萧姓’外戚的契丹姓氏,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一般来说,国舅家主要出自五个不同氏族,这就是辽人口中所谓的国舅五房了。
更正统的称呼应该是:二国舅帐五房。
二国舅帐者,审密氏二姓,既契丹立国以前,还是部落联盟时代,就专门和部落首领联姻的审密氏拔里、乙室已两族。
然而……
其实,现在真正的审密氏拔里、乙室已两族的人,早就被人杀光了。
辽国早期,混乱的政治,让帝系都转移了好几次。
作为外戚的国舅帐,更是杀的人头滚滚。
所以,现在的所谓二国舅帐五房,早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血了。
萧德崇所在的所谓国舅四房,就是承天太后时代才出现的乙室已少翁房。
这一房,系出承天太后父族萧思温家族——乃是萧思温幼子这一脉。
与如今辽国的后族,萧思坦(废皇后萧观音)所在的拔里氏国舅两房,完全不是一个源头——他们都是述律家族的后人。
当然,真述律还是假述律,就没有人知道了。
刑恕远远的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穿着辽国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眼睛慢慢眯起来:“高傲吗?”
傲就傲吧!
当初,耶律琚入朝的时候,不也挺高傲的吗?
“他可有什么喜欢的我朝人物?”刑恕扭头问道。
耶律琚想了想,答道:“据在下所知,此人不太喜好诗词,倒是从小就喜欢听人说苏秦张仪的故事……”
“苏秦张仪?”刑恕咧嘴一笑:“吾也喜欢啊!”
他本来就是纵横派,在被官家任用,主管大宋对外的外交后,就更喜欢了。
“待吾与之亲近亲近!”
喜欢苏秦张仪好啊。
因为苏秦张仪,从不在乎,自己给谁效力?
他们只在乎,谁会重用自己,以给自己提供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那萧德崇在辽国,得到了他的舞台吗?
刑恕知道,至少现在还没有。
不然他就不会这么默默无闻。
不然,就该是他坐在耶律琚和耶律永昌的所在的地方。
“萧德崇旁的,就是张琳……此乃沈州人,少有大志,纷纷读书,终中进士,为我主所爱……”耶律永昌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给刑恕介绍道:“此人,素以清流自居,好诗词文章,乃是我大辽有名的词臣。”
刑恕听着,笑得更欢乐了。
好诗词文章?
那他就来对地方了!
说话间,远方官道上的辽使队伍已经越来越近。
耶律琚和耶律永昌也就放下了车帘。
刑恕则翻身下马,微笑着迎上前去,对着辽人使团队伍,微微拱手一礼:“奉大宋皇帝陛下旨意,大宋翰林学士充馆伴使刑恕,特来迎接诸位北国使臣!”
萧德崇自然早早的看到了,在官道上的刑恕——刑恕穿着大宋的紫袍公服,头戴着展脚幞头,目标无比显目,想不注意都难!
于是,他见到刑恕拱手,自也停下脚步,高举代表大辽天子的节旄,微微欠身行礼:“奉大辽天子旨意,大辽崇仪军节度使萧德崇……”
与其并列而行,只是稍稍落后一个身位,穿着绯袍的张琳,也拱手问礼:“大辽中散大夫、充干文阁待制、守太常少卿张琳……”
“特来恭贺大宋太皇太后坤宁圣节,以叙两国兄弟之盟好!”
刑恕听着,立刻再拱手,然后挺直腰杆,面朝皇城方向,郑重的拿出一封敕书,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卿久勤轺传,远犯风埃。眷言行迈之劳,良极轸怀之意,往颁珍剂,以辅至和!”
这是学士院写好的,用来宣读给辽国使臣的慰劳敕书。
属于是澶渊之盟的约定——两国定期互遣使臣,修好交往,彼此使臣入境,自然要各颁诏书慰勉。
宋使入辽如此,辽使入宋亦如此。
在过去,这个程序是在辽使入境大宋的时候宣读,所以叫‘茶马敕’。
一般都是赐下茶水,以供辽使饮用、解渴、去乏。
并供给辽人草料,以便辽国使团的牲畜能补充一下体力。
但从去年开始,按照宋辽两国的新约定。
降敕赐物的地点,从边境改到了京城(皇帝捺钵所在)。
这是为了增进两国的兄弟之盟。
同时,也是为了表达,两国君主对两国关系的重视——一入境就降下敕书,看似友好,实则在使团入境的时候,就会有着大量兵马顺势将之保护起来。
如今,到京城(皇帝捺钵所在)附近,再降下敕书,就意味着,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使团都能有一段相对轻松、自由的活动时间。
虽然说,依然是要在地方官监视下,走规定的路线。
但起码,能够近距离的观察途径地区的风土人情、地理地貌、交通河流。
而不是像囚犯一样,一路被大批兵马,死死围住,恨不得连光都给使团遮住。
这是大宋方面开始自信的表现——过去,辽人其实无所谓宋庭使团在其境内怎么观察风土人情、考察地理地貌、交通河流。
不然,大宋方面,也不会有那么多出使辽国的大臣能在回国后,写下各种有关辽国的笔记甚至绘制出地图。
对使团严防死守的,一直是大宋这边。
毕竟,恐辽症晚期患者,在大宋从宫中到朝中,从来不缺。
被辽人稍微恐吓一下,就两股瑟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甚至都不需要辽人恐吓,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比方说,造成了无数灾难,使得数十军州的数百万百姓,在洪水中哀嚎的两次回河,之所以会被推动,就是因为大宋方面,渴望黄河回到故道,挡住薛定谔的可能会从幽燕长驱直入的辽国铁骑。
为此,郎心如铁,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依旧有无数人在为这个计划痴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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