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阵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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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4章 阵图(1)
蔡京当晚整宿未眠,一直在思考着,他在广西的未来。
战事,是一定要挑起的。
若不发动一场战争,为社稷开疆拓土,为官家增光添彩。
世人怎知他蔡元长,乃是国家心腹,天子爪牙?
他未来又如何回朝拜相?
蔡京知道自己的劣势。
他太年轻!
今年才刚满四十!
入仕也才不过十七年!
所以,在朝中元老重臣眼中,他蔡京蔡元长,一直是个幸进少年的形象。
先帝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在那些人眼里,他蔡京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难当大任!
若按元老们的看法,他蔡元长尚须沉淀、磨砺,方可进拜宰执。
至于要沉淀、磨砺多久?
元老们自是不肯直接点名的。
但,傻子都能猜出来,这就是他们拿捏年轻官员的手段。
就是要叫人去捧他们臭脚,拍他们马屁,才肯稍微松口的。
可问题在于——
他蔡京蔡元长的人设,素来是新党干将、能臣。
而元老大臣,基本都是旧党。
除非他蔡京,肯改换门庭,去支持旧党,反对变法。
不然,那些元老不可能改口称赞他。
但,这样一来,他蔡京就等于自断前程!
介甫相公能饶他,官家也饶他不得!
再说,蔡京心里面很清楚,就算元老们改口称赞他了。
也依旧不会,让他轻松进拜宰执。
道理很简单——元老们自有子侄、门生要提携。
哪里肯平白无故的把宝贵的机会,让给他蔡京?
所以啊,蔡京很清楚。
按照正常情况,他想要尽快进入两府,拿到那柄清凉伞甚至拜为宰相。
就只能依靠战功!
一如章惇章子厚当年能被先帝拜为执政,就是靠着开荆湖的军功!
也只有军功,可以打破种种条贯、限制,让他进入两府。
然而现在,这条路貌似被堵住了。
那交趾国国相李太德,似乎是官家养的狗。
打狗尚需看主人。
主人不点头,谁敢打?
嫌命长吗?
蔡京就这样睁着眼睛,在床上想了一宿。
直到天色将明,他方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可能一个时辰,也可能两个时辰。
蔡京听到了有人在他耳畔,轻轻呼唤:“相公,相公……”
他睁开眼睛,看向床榻之前,便看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
却是他的妾室小宁,此女是蔡京当年为舒州推官时所纳,服侍他也有十余年了。
此番南下,蔡京就将她带在身边,照顾自己起居。
“何事?”蔡京问道。
“回禀相公,却是岑刺史遣人来报,言是高防御已到廉州!”
蔡京听着,立刻起身,问道:“高公如今何在?”
“言在州衙偏厅……”
“快与吾准备更衣!”蔡京连忙吩咐。
高遵惠可是皇亲国戚,同时他还是兼着‘走马承受公事’这个差遣。
忽地,蔡京皱起眉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是了!
是了!
“吾陛辞之时,官家并未对我有什么额外嘱托……”
他回忆着,自己陛辞的那一日在御前的种种。
就只是正常的大臣陛辞,天子甚至都没有额外的与他多说几句。
当时,蔡京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彼时的他,名义是受‘贬黜’的有罪大臣。
可问题是,陛辞之后迄今,官家都没有派人来给过他什么指挥、提点。
这很不寻常!
蔡京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当初,章子厚南下,传说官家曾赐其阵图指挥……”
“赵卨守熙河,官家亦赐其阵图……”
“其后蔡确出判福建、章楶拜环庆、刘昌祚之帅鄜延,吾弟为都漕……皆赐有阵图!”
“据说陈睦、熊本,亦皆四时得汴京阵图……”他嘴里呢喃着。
赵官家们的控制欲,历代第一!
自太宗起,历代官家,皆以阵图赐给大将,指挥其作战部署。
先帝在这方面,更是佼佼者。
从王韶开边到五路伐夏再到永乐城大战,先帝的身影,时刻出现在那些率军作战的将帅身后。
至于当今官家?
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赐阵图一事,发扬光大!
不止是军事,民政、司法、经济……
他都开始插手!
隔着几千里,遥控着州郡大臣,将其方略,依旧以阵图之名赐下,并命州郡大臣施行。
最初,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黄口小儿,不过冲年,也敢口画天下大事,指点经济、庶务?
但,很快的,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
这位官家,虽较其父祖,在控制欲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貌似真的懂经济,善庶务。
所赐方略,施行之后,皆有成绩。
哪怕是一开始,被很多人认为是瞎胡闹的事情,后来也被证明——真的有效果!
偏生,官家还从不居功。
事成之后,并不将臣子的功劳据为己有,反而再三推辞,将功劳尽归于大臣。
这就让朝野上下都是‘焕然一新’。
凡出知外郡者,皆以得天子钦赐阵图为傲。
蔡京自南下以来,就一直在等着汴京方面,遣使来赐阵图。
可等的脖子都酸了,也没见到有汴京使者前来。
蔡京本以为,官家是为了保护他,以免他为天下侧目,木秀于林。
如今看来,这‘阵图’恐怕早已赐下。
于是,自入桂以来的种种事情,在蔡京心中回荡。
高遵惠不在邕州等他,偏巴巴的去接交趾国相。
而那交趾国相,被高遵惠一招手,就乖乖的丢下交趾之事,深入大宋来见他。
除了官家旨意外,谁能让这两人,不辞辛苦,甘冒风险?
若果是官家部署……
蔡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高防御手中,必有官家所赐阵图!”蔡京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
唯有如此,一切方能解释得通。
蔡京正想着这些,他的妾室小宁就已带着下人进来服侍他穿戴。
换上公服,戴上幞头,穿上靴子。
再命人将皎镜举到他眼前,让他审视一番,确认仪表无暇后,蔡京就吩咐道:“小宁,且去置办一桌酒席,吾稍候要在宅邸中会客!”
这是自然。
无论高遵惠手里有没有天子赐给他的阵图。
他都需要以东道主的身份,在后宅之中,招待高遵惠以及远道而来的李太德。
小宁应诺一声,问道:“敢问相公,这酒席当以为标准?”
“就按一百贯的标准置办吧!”蔡京吩咐道。
一百贯一桌的酒席,即使在汴京,也属奢侈。
至于在这廉州?
这个标准的酒席预算,只能说,无论山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不拘是海中珍馐,还是天上飞禽。
都可以满上!
但,无论是蔡京还是小宁,对此都是毫无心疼之感。
因为,大宋官员宴请宾客,本就不需要他们自己花钱。
朝廷设置公使钱的目的之一,就是给官员们宴客之用的。
虽然,朝廷一直都说,只能用于公务招待。
可实际上拿着公使钱去狎妓的人,从来不曾少。
不然,缘何汴京的勾栏瓦肆会那般兴盛?
那一代代的李师师、徐婆昔,又是给谁培养的?
反正,蔡京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清廉的。
虽比不上介甫相公,两袖清风。
却也比大多数人强!
起码,他还没有拿着公使钱出去狎妓,更不曾用着公款给自己家买地置宅。
他只是在规则内,做着规则允许的事情。
自然是心安理得,毫无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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