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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抛锚(第 1/ 页)

    霍克嗷地一嗓子，跳起来靠在山岩上，惊魂未定，他的小霍克从坚挺发射状态急速坠毁。
    豺狼人首领随手抄起一块石头，就要和变形怪拼命，被笑得直喘气的绿龙用爪子拨开，示意他出去。
    霍克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使劲提了提兽皮裤，一步三回头，恨恨地等着变形怪离开了。
    变形怪见豺狼人离开，拿起散落在地的面包啃着。他变回原形，面部没有嘴巴，只见他身体蠕动，从胸腔裂开一个竖直口器，满是利齿，把面包丢进去磨碎，然后直接进入临时生成的胃囊。
    “真是方便的生理结构，难道你拉屎的时候也是临时生成排粪口吗？”
    变形怪一言不发，吭哧吭哧进食。
    “你是因为前几次撒谎失败，所以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变形怪还是没说话。
    绿色笑了笑，交叠爪子垫住头颅。
    “我的手下——就是刚刚被你吓到不举的那个，告诉我有意思的信息：你曾经多次试图营救地精营地里，一个自称商团继承人的男性人类。”
    变形怪咀嚼的节奏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大吃。
    “现在细想你撒的谎，还是挺有趣的，除了为自己塑造一个合理的来由，还暗藏了你的目的。”
    “第一个谎言，你是被人类羞辱且逐出的有志地精，平生志向是寻找效忠者服务，并且找个人类当奴隶，舒发怨气。如果我信了你，就会在天花乱坠的编排下让你负责商业，然后出洞穴一看，哎呦，正好眼前就有个人类俘虏，顺手赏赐给你了，然后你就可以寻找机会带着他突然消失。遗憾的是，被理性地我看出破绽。”
    “第二个谎言，你说自己是商团拍出侦查峭崖岗怪物群落情况的间谍，这个其实很隐晦。我想这可以顺理成章衍生出‘为商团和巨龙之间协商赎金以救出商团小主人的中间掮客’身份，这个行为能让三方得益的，富有理性的版本，更遗憾的是，被满怀激情的我过滤了。”
    “你进入峭崖岗的唯一目的就是营救这个人类，而且不惜代价。”绿龙弹出舌尖甩动一下，做出总结。
    沉默无声的变形怪早就把东西吃完了，局促不安抬头低头。
    斯坦德路抖抖翅膀，伸了个放松的懒腰。
    “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很好，你可以随便撒谎。”他漫不经心地说。
    变形怪略带希翼地抬起头，“其实我和那个人类没什么……”
    斯坦德路立刻朝外吼：“霍克！把那个人类炖了，今晚我就吃他。”
    “不要不要不要！”变形怪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才意识到自己被绿龙一连串话术打蒙了，最后是个陷阱，他撒谎说没关系等同承认有关系。
    他向斯坦德路跪伏：“您赢了，我，无名的易形者向您认输，您在谎言的艺术上，远胜于我，我无法再对您撒谎。”
    斯坦德路真正地笑出来。
    变形怪嗫嚅着：“那个……事情的真相……其实……”
    “有屁快放！我已经腻味从手下败将的嘴巴里寻找漏洞。”
    “大人，我是变形怪，说谎对我来说就像是豺狼人皮毛的斑点，生来就有。完全说真话，就好像让狼吃草，羊吃石头，很痛苦，您起码让我麻醉一下。”
    绿龙翻个骇人的白眼，让手下送上两桶蓝麦啤酒。
    变形怪把手臂浸入酒桶，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吞咽声。不一会苍白的表皮波浪版蠕动起来，绿龙猜测这或许是“醉了”。
    “您说对了，我一开始为了救那个年轻的二世祖，无冬城【铜指环】商会的继承人，玛顿·雷伊斯。这个傻逼是个草包，他父亲摩尔·雷伊斯把他养没了脑子。上个月，玛顿听了流氓贵族的蛊惑，要在峭崖岗找宝藏。屁的宝藏，那几个贵族只想骗他买几份伪造的笔记，一般人付钱后就知道上当了，这傻逼居然当真了。”醉醺醺的变形怪说话也放肆起来。
    “他失踪的消息传来后，我从无冬森林一路追踪，翻遍峭崖岗几十个怪物群落，才在地精营地里找到他。玛顿的运气不错，和他同行的几个人都变成大粪了，他却一直活着。”
    斯坦德路握着酒桶，打断说：“我要知道的不是你为什么救他。”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拼命’救他。这不符合变形怪的逻辑，非常荒谬，我一时说不清那感觉。”
    变形怪在脑门上长出一张嘴，打了一个酒嗝。“你是说这个啊，因为我是个‘抛锚者’。”
    “抛锚者？”
    变形怪费力组织着语言：“你知道一个生物可以任意转换身份，那他和其他生物在社会关系上，有什么巨大不同吗？”
    变形怪很无礼，但斯坦德路强烈的求知欲和好胜心让他全力思索着。
    “是……不负责任！”他豁然开朗。
    “精辟！不负责任！”变形怪大字型躺在地上嘟囔，“谁说龙都很笨的……”
    “命运是交错的河流，身份和名字是行使的船只。变形怪寻找合意的目标，接近、观察、下手、伪装，代替这艘船。所有变形怪都有同一个生存原则——绝不停留在一艘船上。使用某个身份享乐，欺骗，杀人或者其他事情，然后立刻抛弃这个身份。不返航，不留恋，不愧疚，抛下之前的一切责任，债务、恩仇、情感……”
    “这是世世代代变形怪生存的根本。”
    斯坦德路一针见血：“但是你这艘船‘抛锚’了，困在某个身份上无法弃船。”
    变形怪停顿了好一会，“五年前，我从路斯坎跑出来，来到无冬城，盯上一个叫‘安纳德’的商业掮客。这个家伙虽然关系复杂，但是身家简单，只有一个幼女，而且缺乏防备，独来独往。我在婴儿摇篮旁边杀了他，然后成为安纳德。”
    “这个身份被我经营地不错，给商人之间买卖情报，替他们和蛮荒世界的怪物土匪和邪教分子搭线。大吃大喝，挥金如土，后来……她叫薇娅，安纳德的女儿。”
    变形怪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我刚开始把婴儿当做挡箭牌，雇主信不过的时候把她压在那。我就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到蹒跚慢步，每次我回来，雇主把她放回来的时候，薇娅就摇摇晃晃地朝我跑来，抱住大腿，‘爸爸，爸爸’……”
    “当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才发现，薇娅的玩具娃娃是我亲手雕的，薇娅的小衣服是我挨件挑选的，薇娅的幼稚蜡笔画我收藏了一柜子，一年又一年，……我被锚定在安纳德身份上了。”变形怪哽咽起来。
    “一个不能舍弃身份的变形怪必死无疑，巨大的惶恐朝我袭来，但我更害怕薇娅没有我照顾，她要怎么活，她不能没有父亲！”
    “很快，恣意妄为的反噬来了，玛顿和那几个流氓贵族认识是我牵的线，老摩尔扣住薇娅，要挟我找不回他儿子，就把薇娅卖给路斯坎的雏妓院。”
    “所以，我这辈子第一次扛起责任，来到您身前，恳求您，把玛顿交给我，让我换回我的女儿。”
    “这就是我，一个抛锚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