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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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恶心?”
男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童真地反问道:
“哥哥,你是在恶心你自己么?”
李追远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心底的憎恶感,正在疯狂沸腾。
男孩再次发声道:“哥哥,你看,我都已经帮你杀了她了,我帮了你,不是么?”
李追远企图隔绝男孩的声音,却发现失败了,男孩的声音像是可以直入自己的内心,助燃那团阴暗冰冷的火。
“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会很乖的,我会当你的小跟班,当你的影子,当你疲惫想休息时,我还能代替一下你。”
就在这时,李追远颤抖的身体,逐渐平息下来。
他眼里的冰冷,正缓缓褪去,稍稍打上了柔光。
本该复发的病情,此刻被重新压了回去。
李追远微微侧过头,看着祭坛上的男孩,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男孩的神情,变了。
他能感受到,李追远心境上的变化,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摧毁他,甚至在刚才,他都已经看见了成功的曙光,可忽然间,一切熄灭。
男孩:“为什么?”
李追远没有回答,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敛去。
这意味着,这个男孩,甚至都失去了让自己去嘲笑的冲动。
男孩眼里流露出一抹愤怒,他双手握拳,不甘地喊道:
“为什么,我和你明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李追远淡淡道:“一模一样?”
“难道不是么?”
“你只是一个失败品。”
男孩眼眸里泛起红色,他开始咆哮:“你凭什么说我是个失败品,凭什么!”
“因为,你只能让我感受到短暂的恶心。”
男孩无法理解。
“不懂了吧?不懂很正常。”李追远也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你的脸上,甚至没人皮可以撕。”
男孩学着少年的动作,再次疑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他将那一块人皮,硬生生撕扯了下来,拿到面前,仔细地观察。
“李兰应该会比较喜欢你,如果把你当做礼物,送给她的话,她应该会比较满意。”
“李兰?”
“哦,忘记介绍了,她是我的妈妈。”
他们母子,是彼此都无法迈过去的那道坎儿,一见面,就会不由自主地互相撕起对方身上的人皮。
他们之间,最恶心的一点就是,都蹲在地上,拼命地将破损的人皮往自己脸上粘。
别人看见的,都是完美的他们。
只有他们互相对视时,可以看见彼此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缝补针线。
而男孩,他虽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这一动作,他在表演时,脸上根本就没有人皮缝补痕迹。
他在本色出演,甚至都不用化妆。
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却也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一点共鸣。
李追远:“你是老变婆的孩子,母子连心蛊之下,哪怕你被捏得和我再像,也依旧改变不了你的本质,你其实就是老变婆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你就是老变婆。”
“不,不是的,不是的。她这么蠢的人,怎么配当我的娘亲,她不配!”
男孩在祭坛上表现得近乎狂躁,不停地跺脚挥舞双手。
李追远很平静地道:
“她不是你妈妈,因为你没妈。”
男孩怔住了。
下一刻,他回过头,看向远处角落上,安静躺在那里的人头。
随即,他忽然抱起自己脑袋,疯狂摇动:
“不,我有,我有,我不是老变婆,我是你,我不是没娘亲的孩子,我有娘亲,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李兰,对,李兰,李兰就是我的娘亲,李兰就是我的妈妈!”
李追远叹了口气,点点头:“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把你打包邮寄给李兰,当作母亲节礼物。”
少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李兰收到了包裹,打开后,里面蹲着这个八岁男孩,对她喊着“妈妈”。
李兰会不会因此感到惊喜他不知道,但他确实挺期待这一画面的。
可惜,这样的东西,别说带出去邮寄了,他甚至不会允许对方离开这里。
这家伙,刚出生,就杀了自己的母体。
与自己对话时,就采用了精神上的影响,他敏锐地探查或者说感知到了自己的弱点,开始对自己进行攻击。
他是一个更危险的老变婆。
如果无法解决掉他,让他离开这里,他必然会掀起更大的灾祸。
“李兰,我的妈妈,李兰,她就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李兰!”
男孩自言自语着,忽然停顿了下来,他学着李追远先前的样子,也微微侧过头,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不,李兰是你的妈妈,我的妈妈,只会比你的妈妈更优秀,我会找到她的,配得上我的妈妈,我会重新住进她的肚子里,嘻嘻。”
这可不是什么童言无忌。
因为,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这一刻,男孩的笑声与神情,与先前的老变婆,完成了重迭。
进来时的湖底,那小山一般的尸体,基本以孩童为主。
那是属于老变婆的执念,她在找寻自己最优秀的孩子。
对于这个男孩而言,他的执念,就是找寻自己最优秀的妈妈。
一旦放他自由,他会去搜掠孕妇,将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剖开取出,自己住进去。
如果觉得不合适,就换下一个。
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寻找,一遍又一遍地杀戮,等到真的找寻到自己满意的母体后,他也会像当初的老变婆一样,给自己的“新妈妈”,举行血祭。
这下子,连李追远都不得不承认,这男孩,并不仅仅是长得像自己。
这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就已经完成了对母子连心蛊这一邪术的逆推。
一定程度上来说,老变婆想生出一个优秀孩子的目的,在此刻,确实落为了现实。
虽然这个现实,并不是她本意想要的。
男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伸手指着李追远,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出来了,你想到了,你想到了对吧,你想到了我接下来会怎么做了对吧。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会这么去做的。
你看,
我们确实是一样的,我们这里……”男孩伸手戳了戳自己的额头,“都很聪明。”
李追远摇摇头:“你没我聪明。”
“哟……不见得哦,哥哥。”
男孩指尖一晃。
外头传来一声嘶吼,紧接着是连续两记轰鸣。
“蛇舅母”连脑袋都没有,它哪里来的吼声?
只可能是又有头什么东西,加入了战局,所以润生现在是一对二。
紧接着,轰鸣声不断持续,应该是两头凶兽正追着润生发动攻击。
原本一对一时,润生还能与其斗得有来有回,可一对二时,润生只能进行回避周旋。
就算这会儿气门全开,润生最好的结局是和对方两头拼个同归于尽,润生就算不死,也会因气门全开的副作用陷入瘫痪,是无法进到这里来帮助自己了。
男孩:“哥哥,你看,你没有帮手可以指望了呢。”
李追远:“杀你,不需要帮手。”
“杀我?”男孩仿佛听到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这里,是我的产房,你觉得,到底是你有能力在这里杀了我,还是我能在这里杀了你?”
李追远:“试试?”
男孩:“来啊。”
话音刚落,男孩就蹦向了李追远。
这家伙吸收了母体的生机,淬炼出了筋骨,所以单从身体素质上而言,确实比自己强很多。
最起码,李追远做不到原地一蹦后,就跟小炮弹一样把自己弹射出去。
不过,李追远并未慌乱,只见他左手抽出铜钱剑横于身前,右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敲。
铜钱剑散开,却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男孩的脑袋,直接顶在了铜钱上。
刹那间,烈火烹油的一幕出现,男孩发出一声惨叫,倒退回去。
他的脑袋,被烧褪去了一层皮,露出了一片血淋淋。
“该死!”
男孩身形再度窜出,只是这次,他没有再一头撞过来,而是在四周快速移动,想要找寻李追远的破绽。
李追远站在原地没有动。
受岁数影响,没办法练武,这是他的软肋,但这并不意味着,谁都能仗着拳脚功夫来欺负他。
真遇到润生那种级别的身体素质,以力破法,那确实是没办法,可这男孩,还远远没到这种地步。
李追远故意在身后卖了个破绽。
男孩就对着他身后冲来,狞笑道:“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但当其冲到李追远背后,正欲发起攻击时,一团业火忽然竖起,男孩直接撞到了业火上。
“啊啊啊!”
他发出了惨叫,再次倒退出去,这次,双手都被烧融了一半,露出了白骨。
“为什么,怎么会?”
李追远看了他一眼,说道:“只要我站着没动,我就没破绽。”
男孩呼吸变得急促,嚷嚷道:“这不公平,我才出生,你比我多学了这么多东西,不公平!”
李追远左手一甩,铜钱剑再次凝聚,指向男孩:
“我被拉入走江时,也没谁跟我解释这是否公平,喜欢喊公平,证明你确实还没长大。”
随即,李追远动了。
他不敢再耽搁下去,他相信,老变婆的手段绝对不仅仅只有这些,这孩子是刚出生,很多手段还没领悟学会。
趁他幼,要他命!
换做其它邪祟,这点时间压根不够它去做什么,更别提学东西了,但奈何,这头邪祟,长得很像自己。
主动进攻时,破绽就多了,因为李追远的速度并不快。
男孩一个侧身,想要抢占有利身位。
但李追远右手握拳,四道黑色的鬼影就出现在男孩身旁,鬼影一齐蹲下,无形的威压出现,连带着男孩也不得不蹲了下来。
李追远的铜钱剑扫了过来。
男孩发出一声大吼,强行破开了四鬼起轿的束缚,脱离后退。
不过,他脖颈处,却被铜钱剑割开了一个大口子,很深,深到寻常人被这么来一下,肯定会死。
可男孩没有,他左手捂着脖子,快速揉捏,竟然让伤口重新粘黏在了一起,只是脖颈处的皮肤,变得很是扭曲褶皱。
李追远心道可惜,要是自己速度能更快一些,出剑更狠一些,直接把男孩的脑袋削下来,那就彻底完事儿了。
一击不成,李追远再次逼近。
男孩在这座赵君庙里,被李追远碾得到处乱跑,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男孩很压抑,因为每次他想反击,李追远都会使用出神鬼莫测的术法,将自己束缚住,而且次次不重样,让他防不胜防。
其实,李追远也有点压抑,明明是占尽优势的活儿,却迟迟收不了尾。
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只能伤到他,却无法杀了他,他只能在每次进攻时,都顺手在脚下插入一根阵旗。
然而,就在李追远又一次以术法控制住男孩,将一剑刺出时。
两根水晶忽然飞来,为男孩挡住了这一剑。
李追远知道,变故来了。
伤痕累累的男孩站在水晶后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哥哥,我好像学会了一些新东西哦。”
在男孩的操控下,上方的水晶倒锥开始不断向李追远飞去。
李追远发出一声叹息,右手掐印,左手将铜钱剑插入身前地面,充作阵眼。
阵法,开启!
四周飞刺而来的水晶,全部被阵法阻拦在外。
本来这阵法是战斗时特意为男孩准备的,李追远想以阵法之力彻底禁锢住他,再完成对其的斩杀。
但很可惜,就晚了这一步。
“哥哥,你到底学了多少东西啊?”
男孩一边继续控制着水晶,对李追远进行持续性压制,然后他自己,走上了祭坛。
其指尖一甩,一根最粗大的水晶下坠,刺入祭坛中央。
“哥哥,我破不开你的阵法呢,但我说过,这里,毕竟是我的家哦,你看看这一招嘛,这是我那个不配成为我母亲的东西最擅长的术法。
镜子,可不光是能照出人哦,镜子里照出来的东西,其实也是能杀人的呢。”
男孩将双手放在面前的水晶上,一缕缕鲜血从其双手涌出,汇聚进水晶之中。
原本晶莹剔透的水晶,渐渐变为血色,然后,红色的光芒开始发出,不仅仅存在于这里,而且还向外延伸,不断覆盖。
血光落在了那些空棺材上,落在了虫潭中死去的大蛊虫上,落在了被破坏的壁画上,落在了那两头正在与润生搏斗的残缺凶兽上。
男孩:“现实中破损的东西,在镜子里,能得到短暂的复苏与完整,嘻嘻。”
鲜血只是表象,男孩向水晶里输入的,其实是他的生机。
这些生机,是他先前从老变婆那里强行吸取过来的,现在,又注入给了水晶。
镜子里的东西是假的,但生机是实实在在的,它们此刻,正在发生某种奇妙的转化。
而男孩原本稚嫩的身躯,开始变得松垮,乌黑的头发开始枯黄,皮肤变得褶皱,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在持续降低。
不过,他对此无所谓,只要离开这里,他可以一边找“妈妈”,一边弥补自己的损失。
那些肚子里的婴儿,每一个,都蕴藏着最纯粹的磅礴生机。
真好,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追远在此时主动撤开阵法,身形前冲。
原本被阵法阻拦在外的水晶,全部砸落在其身后。
与祭坛拉近距离后,李追远右臂袖子撸起,臂膀上捆绑着的弩箭,对男孩射出一箭。
“砰!”
在弩箭即将射中男孩时,一根小水晶落下,将弩箭击飞。
男孩侧过头,一脸玩味道:“哥哥,我还是有力气的。”
随即,男孩目光向上看去,召唤更多水晶落下。
李追远一击不成,快速后退,后退途中,用铜钱剑划破自己手臂内侧,鲜血喷涌而出。
他在奔跑,想要离开。
但当李追远跑到赵君庙门口的那两座石碑前时,水晶呼啸而至,再跑,就要被钉成刺猬。
李追远停下脚步,单膝跪下,流血的右手拍打在地面。
鲜血快速流淌,飘散向四周,与先前同样的阵法格局再次浮现。
只不过这次,因为没办法来得及重新布置阵旗,所以李追远是以自己的鲜血化作阵法点位。
每一次水晶的撞击,虽然被拦截了下来,但李追远右臂伤口处的鲜血,也会随之被猛抽一大截。
很快,李追远的脸色,就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
祭坛上的水晶继续散发着血色光泽,男孩松开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向着李追远走来。
他的手指不断向前甩动,一根根水晶不断砸向李追远,被弹开,继续砸,再被弹开。
如果李追远先前继续留在原本布置好的阵法里,他真的没办法,可现在,李追远出来了。
“哥哥,你确实很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我要做什么了,但来不及了呢,你根本阻止不了我。
还有就是,我的生机已经献祭结束了,虽然我感觉自己现在很虚弱,但哥哥你的血,还够支撑你这个阵法多久。
哥哥你的身体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应该没有多少血好供你这般消耗吧?”
李追远沉默不语,只是继续以自己鲜血维持阵法,阻挡水晶的攻击。
“哥哥你是在心疼你的那些手下么?不就是一些手下嘛,死了再招就是了。
哦,不对,哥哥应该是担心手下们死了,拦不住外面的那些东西,等它们从外头进来时,哥哥你也就陷入绝境了,还不如就此拼一把,对吧?
但没办法,你拼失败了!”
男孩加速挥舞手臂,一根根水晶以更快的频率,不断冲击阵法。
……
入口处,一头死倒已经被白鹤童子用三叉戟削去了脑袋,躺在地上开始化作脓水。
另一头死倒,也被白鹤童子压在了身上,三叉戟不停地对着它进行攻击,很快也将被解决。
而白鹤童子身上,也出现了很多伤势。
一个人对两个,在拦截它们的同时,童子还想表现得更好,那就是早点杀了它们然后好进去支援。
祂想好好表现。
有这个目的,付出的代价自然就更多。
“噗哧!”
终于,童子将身下的这一头死倒,也给宰了。
祂站起身,身形略微有些摇晃,忽然看见,在原本空荡荡的十二口棺材上方,出现了十二面血色的镜子。
镜子里,散发出血气,被空棺材给吸收。
随即,十二道死倒的虚影,自棺材里站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刚刚被自己宰杀的两头死倒,以及白天死在工地上的那一头。
它们集体发出嘶吼,向白鹤童子扑了过来。
白鹤童子竖瞳再凝,向它们冲去。
它们没有实体,却在生机注入下,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状态。
白鹤童子连续砍杀,将其中三道撕碎,可其余九道则继续向祂冲来。
不得已之下,白鹤童子主动抽出了破煞符针,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白鹤童子气息再度攀升,体内传来爆裂之音,祂愤怒了:
“没有实体的鬼魅,也敢在吾面前放肆!”
……
镜子里,照射出的是过去,也就是赵家龙王当年来这里之前的画面。
这不是死而复生,也不是时间回溯,而是以生机作为献祭,进行的一种临时补全。
虫潭边,阴萌还在计算着毒量,给自己不停画着安全毒圈。
可就在这时,虫潭内那头早已死去的大蛊虫,凹陷的甲壳处,被血色所弥补,其熄灭的眼眸中,也闪现出了红色光芒。
它爬出了水潭,虽然周身充满死气,可气势却依旧惊人。
阴萌脸上的轻松闲适消失不见,她毫不犹豫,将毒瓶大量甩出,再以皮鞭抽击,全部砸向了那只大蛊虫。
五颜六色的毒雾不断在大蛊虫身上爆发,大蛊虫张开口,周围的毒雾被其完全吸入口中,它的身躯一阵扭曲,也有些许膨胀,但距离毒死,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因为它生前,是苗疆饲养的顶级毒物。
其仰起头,恐怖的黑色毒雾扩散,向着阴萌包去,就连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蛊虫,在触及到这种毒雾时,也即刻化为腐水。
……
山洞壁画处,谭文彬原本正利用着自己两个怨婴,带着大家一起做游戏讲故事。
虽然画面十分诡异,却也透着一股子和谐。
这种脆弱的平衡,本可以继续维持下去,直到血光出现,将壁画上方被划出的恐怖凹槽,给进行了填补。
先前还听话的怨魂们,气息随之变得强盛起来,一个个地凶焰迸发,已不再满足被两个怨婴的引导与压制。
谭文彬抿了抿嘴唇,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自己再不立刻下决断,未来将不会再有自己的事。
不再做犹豫,小远哥不在,那就自行决断。
谭文彬开始施展御鬼术。
大喝一声:
“孩儿们,操练起来!”
……
“蛇舅母”是一开始的,它并不难对付,因为它反应比较迟钝。
后出现的一只巨大壁虎,只有前腿和头,没有后半截身子,它反应很快,却身形迟缓。
虽然这两头凶兽体形巨大,却因这身躯缺陷,倒是一直给着润生继续周旋下去的机会。
可忽然间,“蛇舅母”原本失去的脑袋,竟以一种血色光影的方式,重新出现,虽不是完全的实体,可这种补全,却极大地弥补上了其短板。
大壁虎的后半截身子也被血光补全,其身形也变得比之前更加矫健。
陡然提升的压力,让润生失去了先前周旋等待的空间,他一下子被这两头凶兽围攻得,不再有闪躲余地。
可这时候,里头深处虽然一直有动静传出,但小远却还未给自己发信号。
哪怕声音传不出来,但小远只需要制造一些特定的动静,以他和小远之间的默契,也能即刻领会。
然而,就是没有。
这就迫使润生,不得不自己做出抉择。
“噗……”
被“蛇舅母”一尾抽飞撞到岩壁上后,润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没办法了,他抬起头,眼里流露出疯狂,他要赌一把,赌自己能干掉这两头东西后,还有一点力气进去帮小远。
虽然,他很清楚,这几乎不太可能,先前的他气门全开的话,或许能斩杀这两头凶兽,现在……悬了。
可眼下,他已别无选择。
气浪席卷,气息攀升。
十六道气门,全开!
……
“哥哥,你的人,现在都在拼命了吧,你猜猜,他们还能支撑多久才会死?”
李追远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身前的水晶撞击,还在持续,而他的屏障,正逐渐缩小,且呈现出将要涣散的架势。
这,就是老变婆的真正能力么。
果然,历史上能让龙王亲自出手对付的邪物,就不会有简单的。
男孩蹲了下来,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斑痕,声音也变得有些老成。
可他却依旧继续掐着嗓子,让自己至少在音调上,听起来像是个童声。
“哥哥,你知道么,一开始,我让你进到这里,我第一个目的是,我想取代你。
我想取代你的身份,我想取代你的人生,我想代替你生活。
可当我出生,看见你后,我发现我做不到了,因为我们看起来的年纪不一样,这真的让我好失望。
既然无法取代你,那我就毁了你。
我能感受到你的弱点,但我发现,你的弱点我无法破开,反而被你找到了我的弱点。
可我连毁掉你,都很难。
刚刚真的好危险,差点就被哥哥你杀掉了。
好在,我学东西学得快,这一点,应该和哥哥你一样吧?”
李追远开口道:“你确定是自己学的么?”
男孩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李追远继续道:“学东西,要么有书,要么有人教,你这种忽然领悟出来的,能叫学么?”
男孩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李追远:“所以,你现在还要继续骗自己么?”
男孩喉咙里,发出近似野兽的低鸣。
李追远:“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啊!!!!”
男孩发出尖叫。
“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狂暴的水晶,再度轰袭。
李追远的单膝跪地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晃。
“哥哥,你还能坚持多久?”男孩平静下来,“你真要把自己压榨干么,真可怜哦。”
李追远:“想想你的母亲。”
男孩:“我说了,她不是我的母亲,这么愚蠢的一个东西,怎么配做我的母亲!”
李追远:“但她确实把你当做她的孩子,她是想生出一个孩子,她没想取代你。”
男孩:“这有关系么?她把我生出来,就是她的原罪,也是我生命中的污点,她必然会被我抹去。”
李追远:“你忘记她对你的好了么?”
男孩皱眉:“哥哥,现在你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很可笑很荒谬么?”
李追远:“你忘记你们曾在一起的时光了么?”
男孩眼睛瞪大:“哥哥,你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
李追远:“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男孩发出一声冷笑:“我说过了,我会找一个配得上我的母亲,我会慢慢找,只要找得够多,就一定能找到的,嘻嘻。”
李追远也笑了。
男孩:“你在笑什么?”
李追远:“蠢货。”
男孩:“哥哥,你让我很失望,我没想到,你临死前,竟然会说出这么多没水平的废话,这严重破坏了你在我心底的形象,我甚至都要考虑,要不要继续称呼你为‘哥哥’了。”
“你以为,刚才的那些话,我是对你说的么?”
“要不然呢,这里只有我和你……”
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
李追远:“终于记起来了么,我不是你的哥哥,但实际上,你其实一直有一个哥哥,你忘了他了么?”
男孩的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
他在找一件东西,但他没能找到。
最后,他将目光又看向了身前,身前的李追远面色惨白,单膝跪在地上,那以鲜血维系的阵法,将周围这一块染成了血色,不仅遮蔽住了视线,更是遮蔽住了感知。
男孩伸手指着李追远:“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离开阵法转移到这里的,你是故意的!”
老变婆的镜子秘术,以生机作为献祭,形成一段特定时间里的补全。
这足可见,老变婆颠峰时期,那位赵家龙王为了镇压她,付出了多少工夫。
男孩领悟了这一秘术,将其施展,把湖底的原本已经死去的那些陪葬守护者全部补起,让其以另一种方式复苏。
但他却疏忽了一点,那就是,这座湖底,要是以补全来论,最强大的那一个,到底会是谁?
曾经的他,虽然被龙王亲手斩杀了,可依旧硬生生地,在龙王手底下,为自己的母亲,保留下了一份生机。
老变婆是真的在生孩子,她打算养孩子,而那第一个孩子,也是真的把她当母亲,为了保护母亲不惜一切代价。
可他的母亲,却被眼前这个男孩,给杀了!
李追远:“给你一个机会,替你的娘亲,报仇吧。”
说完,李追远撤除了阵法,顷刻间,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向后瘫坐在地。
前方三根巨大的水晶在没有阵法阻拦后,即将穿透他的身躯。
李追远打了一记响指。
“啪!”
一道孩童的身影,出现在了李追远面前。
他只有枯骨,但血光,却附着在其上,形成了另一种血肉质感。
三根水晶撞击到了他的身上,顷刻间化为齑粉。
男孩见状,扭头就跑,想要去毁掉祭坛上的血色水晶。
蛊童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其跟前,一把掐住了男孩脖子,将其死死按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蛊童身上强烈的杀机,如同实质。
男孩面露可怜地哀求道:“哥哥,我的亲哥哥,我们是亲兄弟啊,我们是一个娘亲生的亲兄弟啊!”
蛊童只是压着他,没有杀他。
这让男孩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他马上目光看向那边摇摇晃晃站起身的李追远,喊道:
“是他,是他带着人要来杀母亲,是他害死的母亲,我们的母亲是被他害死的。
哥哥,亲哥哥,你快去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我再给你,不,是给我们,把母亲再找回来!”
李追远以怜悯的目光,看向男孩。
“我说过,你很蠢。”
然后,李追远学着男孩先前一直做的那个动作,手掌向下一挥。
蛊童得到命令,发出一声嘶吼,直接进行最迅猛的一击。
“轰!”
李追远亲眼目睹着,那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彻彻底底地炸开。
他死了,死在了他的生日。
先前,在他施展这一镜子秘术时,李追远就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男孩连娘亲都不认,自然也就不认他的哥哥,所以,李追远就故意换了个位置,不惜耗费了这么多鲜血,只为了隔绝那座石碑,让男孩记不起来他的那个哥哥。
只是,男孩可以犯此疏忽,可李追远不行。
若是让蛊童就这般复苏,他会杀男孩,但同时也必然会杀自己,杀掉湖底下的所有外来者。
因此,一开始反而是李追远在偷偷帮男孩镇压着蛊童,没办法,他真是个“愚蠢的弟弟”。
然而,蛊童的生命层次太高,到底是当年全盛时期,能被龙王出手斩杀的存在,想要以魏正道黑皮书的方法操控他,难度实在太大。
好在,男孩主动进行了配合,他那一句句对老变婆对其母亲的亵渎,激发出了蛊童内心渴望复仇的怒火。
蛊童不仅不再反抗被自己控制,反而主动配合要被自己控制,好杀了这个弑母的弟弟。
杀了人后,蛊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追远看向祭坛上的血水晶,里头男孩先前献祭的生机,哪怕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消耗完。
少年手指那血色水晶:“毁了它。”
蛊童身形出现在了祭坛上,将血色水晶一把捏碎。
血光消失。
蛊童身上的“血肉”消失不见,他重新变成了一具枯骨,瘫落在地。
原本喧嚣的湖底,在此刻陷入宁静。
得亏男孩将自己主动引进了“核心产房”,而且还弑了母。
要是老变婆不惜一切代价进行献祭施展这种秘术,那蛊童,必然会为她所掌控。
也幸亏自己的同伴们,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时间,要不然但凡外面进来任何一个“土著”,他都没办法完成对蛊童的操控。
李追远心里不禁疑惑:这次的强度,是不是超标得太严重了?
这种级别的邪祟,真的是一个不留神,就会给己方带来团灭!
这让李追远不得不怀疑,在自己团队来解决这一浪时,江水会不会还安排了另一批人做接力棒?
以防自己这里失败,酿成危机。
他现在,真的有当初桃花村前熊善的感觉。
而如果这次有安排后手团队的话,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谁?
李追远想到了一个人。
扶着墙壁,少年走出了赵君庙。
来到外面后,他看见了两头凶兽被切开的尸体,以及巨大尸块中,拄着铲子正慢慢向这里拖行的润生。
“小远……”
在看见李追远后,润生心底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松了,他身子前倾,摔倒在地,陷入气门全开后的昏厥。
李追远走过来,努力帮润生翻了个身,防止他面朝下在血泊中被溺死。
只是做了这些举动,他就有些气喘疲惫了,他清楚,自己得节约力气,要不然可能离不开这座湖底。
少年站起身,从登山包里取出一罐健力宝,打开,一边喝着一边向外走去。
壁画山洞的角落里,谭文彬眼眶凹陷,一副被吸干阳气的样子。
原本的壁画只是上方有一条巨大的沟壑,现在,则完全被涂鸦得不像样子,这些,都是谭文彬的手笔,他把这里,以自己的方式,给污染了。
要是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在残存的壁画上,到处都是两个怨婴撕扯吞食其它壁画形象的画面。
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这些,大概会误认为这里的壁画就是专门记载这两头怨婴事迹的。
好在,谭文彬的眼神依旧能动,目光追随着李追远向这里走来。
经过他身边时,李追远轻声道:“彬彬哥,你先眯一会儿。”
谭文彬闭上了眼。
走出山洞,来到虫潭,没看见阴萌。
李追远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萌萌没能撑得住,死了?
“噗通……”
已经一动不动的大蛊虫,嘴巴边露出了一条缝,阴萌从里头滑了出来。
她全身漆黑,应该是中了剧毒。
李追远弯下腰,摸了摸她的鼻息,还有呼吸,没死。
就是不晓得,她是被大蛊虫吞进去的,还是她主动钻进大蛊虫嘴里想投毒的。
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李追远留意到阴萌的右手,死死攥着,里头有两只黑须探了出来,似是活物,因为黑须还在摇摆。
人都昏迷了,手里还攥着一只小蛊虫?
除了阴萌手里攥着的那只外,这里其余的虫子都已经被毒死了,李追远得以安全地趟过虫潭,来到最外面的平台处。
林书友单膝跪在那里,上半身挺直,三叉戟横摆于膝上,胸前插着八根符针。
场面是相当得悲壮,而且角度选得极好,面朝里,只要自己出来,第一眼就能瞧见。
不用去摸脉搏鼻息,李追远就清楚阿友肯定还活着。
因为这姿势,一看就是白鹤童子离开前,用最后一点力气摆出来的。
正常情况下,三叉戟想摆在膝盖上维系住平衡不掉,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
薛亮亮蹲在湖边抽着烟,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他们下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音讯?
薛亮亮很焦急,却又没有其它办法,他甚至不敢下去看一看,怕下去后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
就在这时,薛亮亮看见自己身前湖面上出现了涟漪,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下方浮出。
“小远?小远!”
从湖底游出来,李追远已经耗去了最后一点力气。
在被薛亮亮拖拽到岸上后,少年强撑着清醒,尽可能地让自己发音清晰:
“亮哥,你下去把他们带上来。”
“好!”
薛亮亮二话不说,开始极为熟稔地脱衣服。
“下面有很多死尸,记得带符纸隐藏气息,别惊醒他们……”
薛亮亮摆摆手:
“放心,不用。
跳河潜水和避开死尸,我是专业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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