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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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怪不得用它抽人的效果如此之好,若是不坚固瓷实,哪里能当得起牢房。
李追远将闭合着的无字书再次打开,依旧是那一页,只是这次,画中不再是蓬头垢面的老者手抓栏杆咆哮,而是变为一青衣女子蜷坐在牢房角落,掩面哭泣。
廖寥几笔,尽显我见犹怜。
那本《邪书》还真是不寂寞,即使到了如今地步,它还在自个儿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绞尽脑汁地散着邪性。
李追远将书闭合后又快速打开,画中牢房内,青衣女子变为红衣,乌黑的长发披落,
站在板凳上,双手抓着上方落下的绳环,预备上吊。
少年将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
正欲上吊的女人,向前探出一只手,如泣如诉,
她的表现很细腻,即使是翻遍旧书市场,怕是也很难找出另一本有着如此煽情画风的连环画。
李追远将书闭合,丢到书桌上。
「戏可真多。」
无字书自带看押封印效果,《邪书》被吸收后,也就没必要再行封印之举了。
端着脸盆出去洗了把脸,李追远上床准备休息。
他今天刻意没做容易费脑子的研究,是因为明天还得出门。
回来途中虽舟车劳顿了些,但毕竟比不得正走江时的消耗,所以该将养的也早就养了回来。
因此,觉有点短,醒来时阿璃还没过来。
不过,李追远却已听到了东屋的开门声,女孩脚步虽是轻盈,却也是他最为熟悉。
将头回正,闭眼,假寐。
女孩进了屋,先走到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再站到画桌前继续完成昨晚的画作。
李追远也就适时苏醒,侧过头,看向女孩,却见女孩虽手持画笔,今日却半侧着身子,眼角余光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在装睡,她也知道他在装睡,因为连李追远自己都不晓得,他睡着时眉宇间会比醒来时多一丝松弛。
二人相视一笑,有默契地完成了今日的见面礼。
李追远先去洗漱,然后回来帮阿璃研墨调色,等她画好一处格局后,二人走出房间往藤椅上一坐,开始下棋。
一个一直输,一个一直赢,两个人却怎么都下不腻。
刚给厨房灶上烧着水的刘姨,倚靠在厨房门口,目光看向露台,唇边不时微抿,爱嗑瓜子的人,就算没瓜子也能嗑起来。
原本平静的清晨,因为一辆出租车的到来被打破,
开车来的是刘昌平,那位因免了谭文彬车费而认识小护士对象的金陵出租车司机。
他前不久刚举行了婚礼,昨日拉了一单长途,从金陵来南通,临出发前,就往车里装了些老家江西的特产以及一些喜糖庆礼。
昨晚他就到了,但不愿意夜里上门打搅到人家,就在车里睡了半宿,大清早地就登门送礼。
其实,他上次离开时,李三江虽然按照本地习俗给了他第一次登门的红包,但他也留下了特意自镇上买来的回礼,本是没什么相欠的。
但越是这种互相都不愿意占对方便宜的关系,才越是能处得长久。
李三江起床出屋,下去和刘昌平说话聊天,将他留下来吃早饭。
李追远本就要出门,就干脆包了他今天的车。
饭后,李追远带着润生坐上了刘昌平的车。
刘昌平从车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封,又从口袋里拿出钱放入,再夹着一块糖,递给坐在后座的少年。
「这是给你的。」
李追远没拒绝,伸手接过,回了句:
「早生贵子。」
读书人葬妻的地点,在太湖靠苏州那一侧,距离南通也不远。
这也是李追远选择先回家再去完成与对方承诺的原因。
到达大概区域后,李追远拿出罗盘,开始指挥刘昌平开车。
等没有路可以继续往前开后,李追远和润生就下了车,刘昌平也跟着一起下来,少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苏州工业发达,开发程度也很高,幸运的是,读书人葬妻的位置至今还是一派原始风貌,这就减去了很多麻烦润生出门时家伙事是带齐了的,取出黄河铲将其延展开后,顺着李追远指定的位置,
开始挖掘。
刘昌平本来手里夹着一根烟,见到这一幕后,烟头都开始哆嗦。
他是给少年这帮人当过几次包车司机了,但见到的最奇异的事还是因自己提前收了衣服导致薛亮亮的裸奔。
一个少年,带着一个人,来到一处地方,二话不说就开始挖洞。
刘昌平咽了口唾沫,左看看右看看,本能慌乱的同时,又干起了放哨的活儿。
润生手脚很麻利,很快,挖出的洞与下方本就存在的岩洞相通。
润生蹲下来,将少年背起后,纵身跃下。
岩洞里头面积不大,读书人在这里布置过阵法以维系墓穴里的基本环境,但随着岁月腐蚀,阵法早已形同虚设。
地上,已经蓄积起没过人膝盖的水。
盛户台上,女户被完全冰封,户体并未腐烂,但盛户台内的阵法早已停止运转,记忆中用以维系尸体不腐的玉佩也已经崩碎,最后一点余力将女尸冰冻。
要是自己不来,用不了多久,尸体解冻后就会腐烂,墓穴会被湖水充满,尸体以及里头的陪葬品都会被卷入湖中。
「这阵法,确实糙。」
记忆里就看过一遍,现实里再亲眼目睹,李追远确定了,那位读书人其实就是一个喜欢读书人打扮的「润生」。
「润生哥,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李追远一口气吩咐了很多,润生听完后,只应了一声:「好嘞!」
润生开始对墓穴进行开挖,先将蓄积的水放出去,然后按照少年要求重新布置起阵旗李追远则专注修改起盛户台上的阵法。
一切完工后,李追远将几处新布置的阵法启动,阵眼立在西方位,与太湖潮汐相呼应,借太湖之势,让阵法可以更久远的维系。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和润生又一起把被积水泡过和冲倒的陪葬品整理了一下,淤泥也被润生以黄河铲铲走,整个墓室一下子变得清爽多了。
润生拄着铲子说道:「还是烧成灰好,省得打扫。」
李追远:「这话你可别对你爷爷说。」
山大爷和太爷早已选好了寿棺和吉穴,还等着土葬呢,
李追远又补充了一句:「也别对萌萌说。」
润生闻言,笑了。
做棺材的,天然反感火葬。
李追远其实挺支持火葬的,不仅能节约用地,还能极大降低户体变成死倒或僵户的风险。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自己的认知想法,那位读书人自己能接受灰飞烟灭,心中却依旧希望爱妻的尸体能得到妥善保存。
李追远:「好了,我们回去吧。」
出来后,润生将洞口复原。
一开始没看见刘昌平,但过了一会儿,刘昌平就手脚地跑来,压低声音道:
「快走,我刚看了,这会儿没人。」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润生的登山包上,只是来时就是鼓鼓的,现在也是鼓鼓的,真看不出是否挖出了什么好东西。
开车返程时,刘昌平有些心神不宁,几次嘴唇,却终究还是没问什么。
到南通时,李追远示意刘昌平先开去市里百货大楼,他进去买了些母婴用品后,让刘昌平把车开到江边。
这地儿,刘昌平熟的。
李追远示意润生留车上,自己提着东西下了车。
走至江边,先抽出一张符纸甩出,符纸自燃,飘落于江面。
很快,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一块水幕自江底浮现,显露出一身雅白长裙的女人,女人腹部微微隆起,显怀得并不明显。
看来,这孩子并不会那么好生。
女人后退三步,双手置于身前,准备郑重行礼。
「免了。」
「是。」
女人半低着头,不敢直视。
薛亮亮虽未打电话求自己这么做,但既然回来一趟,李追远觉得自己应该来送点东西,打个招呼。
只是,这活儿本该由谭文彬来负责,但谭文彬现在不在,他亲自过来,反而会给对方太大压力。
将礼品丢入江中后,礼品被一层特殊的水流包裹,快速浸没。
李追远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后方,女人将未行的大礼,对着少年行完。
等少年走远身影不再可见后,才缓缓下沉,没入江面。
接下来,就是回思源村了。
李追远准备给刘昌平算今日的车费,还没开口,刘昌平的传呼机就响了。
「我老婆,我回个电话。」
将车往路边小卖部一停,刘昌平下车去回电话,不一会儿,他就兴奋地跑回来,似是忘记自己是司机了,居然拍打起了车窗。
李追远将车窗摇下。
刘昌平:「哈哈,我老婆怀了,我老婆怀了!」
这一喜讯,顷刻间冲刷掉上午疑似陪同盗墓的阴霾。
他是一路傻笑着将李追远和润生送回思源村的,中途李追远要给他车费,被他给推掉了,说今儿个喜庆,不收钱。
李追远也就没强求。
车开回李三江家坝子上,刘昌平对坐在坝子上的李三江高兴地喊道:
「李大爷,我老婆有了,我要当爸爸了!」
李三江笑着道:「哎哟,这可是好消息,来,我和你好好喝一杯——算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那我就先走了,大爷。」
刘昌平把车往后倒出去,开出了村。
也真是巧了,他觉得每次遇到这帮人帮他们开车时,自己总能收到好消息。
从认识对象、到结婚再到怀孕,整个一条龙给包圆儿了。
坝子上,李三江笑呵呵地道:「这小子,看样子就高兴傻了,恨不得自己现在开的不是出租车而是火箭。」
说着,李三江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李追远身上,然后又自然而然地开始搜索那女孩的身影。
搜索到一半,李三江一拍额头,儿还小哩,自己到底在想些个什么东西,真不害臊。
「小远侯,陪我再去看看你爷爷。」
「好。」
坝子上,正坐在那里喝茶的柳玉梅,目光先落在少年的身上,又挪向自家孙女。
阿璃作为秦柳两家唯一血脉,要说柳玉梅没想过这一茬,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以前阿璃病情严重,她基本就熄了让阿璃以后成亲结婚的念头,现在见阿璃病情不断好转,她已经在琢磨姓氏该怎么分了。
反正小远也是跟母姓的李,应该对姓氏没那么看重,到时候自己厚着老脸求一求,应该也能——
刘姨忽然出现在柳玉梅面前,
柳玉梅被吓了一跳,面露色。
刘姨委屈道:「我都喊您好几声了,问您晚上想吃什么,您没反应,所以,您刚刚到底在想啥呢?」
柳玉梅色化作微红,回答道:「在想阿璃的新衣裳,用什么料子好。」
刘姨:「生一个。」
柳玉梅:「哪够!」
刘姨笑了。
柳玉梅举起手:「贱皮子,讨打!」
刘姨笑吟吟地在前面跑,老太太在后头追。
秦叔扛着锄头站在田地里,遥望坝子上的这一幕,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自己和阿婷小时候,阿婷每次犯错时,主母都是这般追着她教训,而明明有着一身功夫的主母,却怎么都追不上不愿意吃苦练功的阿婷。
在二楼屋里画画的阿璃,走出房间,看了一眼奶奶和刘姨的追逐,就又转身回房,继续画画。
画中本已画出庄重肃穆的祥云,被女孩又加了几笔,更添了些许鲜活明亮,
李三江带着李追远再次来到李维汉家,恰好瞧见李追远的小伯父也在这里,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盛着肉。
李追远昨晚吃饭时,就吩咐熊善去送肉了。
小伯父见到李三江,先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硬挤出笑容:「三江爷。」
他晓得,李三江不待见他们哥四个,有时候村里见到了,隔着老远都会「呸」他们一声,骂一句「白眼狼」。
李三江笑呵呵地凑过去,无视了对方碗里的肉,转而问道:「你爸跟我说,他得去窑厂里搬砖,来还你们四兄弟给他出的住院手术费哩。」
小伯父:「我是不要的,是我哥他们————”」
见李三江在地上捡起木棍。
小伯父马上端着碗撒腿开跑。
李三江将木棍一甩,砸中小伯父后背,小伯父「哎哟」一声挺了一下身子,却还继续护看碗里的肉不撒,继续往家跑。
李维汉和崔桂英听到动静,自屋里走了出来。
崔桂英见到李追远,先跑上去抱住,摸摸头又摸摸脸,很是亲昵。
李三江则怒眼瞪向李维汉,李维汉解释道:
「善侯今儿个送来的肉,我看四侯家里份儿多也小,就让他拿去给讶儿们·—」
李三江闻言,先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远侯,又看着李维汉,发出一声冷笑,骂道:
「这年景不是以前了,有手有脚的想饿死个人也不容易,你他娘的到底在演给谁看呢!」
李维汉懵了,昨儿个就被三江叔训了一顿,谁知道今儿个三江叔骂得更厉害。
李三江:「明儿个你和桂英侯去善侯那儿,帮忙种桃树收桃子,算工钱,管两顿饭。」
李维汉马上应了一声:「哎,帮三江叔你干活儿是应该的,工钱就不李三江骂道:「老比日相的,不要工钱你怎么还你四个儿子的钱!」
李维汉见三江叔火气这么大,只能点头。
李三江又说道:「管饭只能吃不能拿,别想着占老子便宜!」
李维汉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懂。」
李三江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发火了,只是淡淡说了句:「自个儿宝贝点身体,别最后都活不过我。」
「是是是,晓得,晓得。」李维汉陪着笑脸不断点头,心里想的是:活过三叔您,还真没那个信心。
李三江又道:「你和桂英侯要是哪天身子不行了,躺床上需要伺候时,好戏才刚刚开始哩。」
说完,李三江就牵着李追远走了。
行走在田埂上时,李追远剥着刚刚奶奶塞给自己的煮鸡蛋,先给太爷递去,太爷低头,小咬了一口:
「小远侯,你自个儿吃。」
「嗯。」
李追远怕太爷生气,因为太爷应该猜出来,是谁让熊善送肉的了。
「小远侯啊——」
「嗯,太爷。」
「太爷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悟出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啊,他活得就是那个命,别想着去改别人的命,你为他好,他不一定领情。」
「我懂了,太爷。」
「来,太爷背你!」
李追远上了李三江的背,李三江掂了掂:「,麻雀儿越来越大了哦。」
回到家,吃了晚饭。
李追远和阿璃回到房间里,二人面对面坐着,无字书被摊放在二人面前。
这一页画中牢笼内,红衣女人已经上吊,脸色发紫,舌头吐出老长。
李追远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邪书》是被收进去关起来了,但关起来之后该怎么用呢只是关有什么意义,自己还指望着它劳改呢。
将书就摊放在边上,李追远取出一条红线,在指尖不停穿绕,同时开始推演起团队阵法。
只是刚推演一会儿,少年就觉得自己大脑一乏。
女孩站起身。
少年抬头看着女孩,有点担心她会出门去厨房,给自已做红糖卧鸡蛋。
不过,女孩并未离开,而是伸手从少年这里也取下一根红线,模仿着少年先前的步骤,开始在指尖穿梭。
她在帮自己一起推演。
李追远一边看着女孩指尖翻滚的红绳,一边右手掐动。
没多久,阿璃也停下了动作。
女孩微微皱眉,似是想强行继续,却被李追远制止。
「到这里就可以了,这个推演很耗费精力,不急于一时。」
女孩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李追远以为她累了,回去休息了,就端着盆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头脑有些晕晕的,走路也带着点摇晃,推开门一进房间,就发现女孩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两个海碗,碗里是红糖卧鸡蛋。
「阿璃,我们一起吃吧。」
女孩点头。
今晚的红糖卧鸡蛋比昨晚的要好吃很多,没那么甜腻,应该是刘姨帮忙做的。
吃完后,女孩回了东屋,李追远则端着碗来到厨房。
刘姨还在里头收拾着,见状问道:「好吃不?」
「刘姨.—」
「下次给你换其它甜品。」
「谢谢刘姨。」
「不客气,快回去休息吧。」
等李追远走后,刘姨看向桌案上那一大茶缸的红糖。
今早她就发现昨日还满满当当的一大茶缸红糖不见了,先前要不是她又回厨房一趟阿璃又要往锅里加满满一大茶缸。
吃了夜宵后,恢复些许精力的李追远回到房中,右手继续掐动,开始巩固先前推演好的那部分。
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不仅其原理复杂,而且还得根据团队内每个人的特性进行单独设计调整。
就算有阿璃能帮自己,按照当下这个速度·—李追远怀疑,没有一整年的时间,真推演不出来。
以一套高深秘法来算,一年推演出来,已经是神速了,很多势力的传承功法,需要靠几代人来补全完成。
但对少年而言,一年真的太久。
自己虽然在江水那里表现出了统战价值,可以避免那种突然袭击的浪花模式。
但接下来,江水给自己推来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大,不赶紧在每一浪间隙中快速提升整个团队的综合实力,很容易会被接下来越来越迅猛的浪花给拍碎。
少年低头,再次看向无字书。
那页画中,女人依旧维系着先前吊死鬼的形象,没有变化。
嗯,你今天怎么忽然表现欲降低了?
李追远右手继续掐动,左手,置于书页上。
这时,少年忽然发现,伴随着自己的继续推演,一股特殊的助力感出现,有种之前赵毅在自己身侧,利用生死门缝把脑子借给自己的感觉。
李追远马上低头,看向画面。
画面中,她不再上吊了,而是开始癫狂,躺在牢房地上,做打滚状。
李追远继续开始推演,而且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画面中,女人的形象变为男人,开始扒拉着脸皮,模样十分恐怖。
伴随着推演持续,男人又变成了女人,身体趴在牢房壁面,不断扭曲,鲜血淋漓。
可少年依旧没有停手,继续推演,没办法,谁叫这家伙以前就有着卖惨前科。
画面中的人,身形开始偻,躯体开始萎缩,已经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了。
推演还在继续,直到———它的一条腿炸开,没了。
李追远停顿了一下,只炸了一条腿,那还有一条腿以及两条路膊。
继续推演。
另一条腿也没了。
胳膊都没了。
等到它就剩下一颗头颅顶着一大块烂肉时,李追远这才停了下来。
刚刚推演出来的部分,已经够自己十日的量了。
其实,真正负责推演的还是李追远本人,但通过无字书,他能汲取到《邪书》提供的算力支持。
此时,因为只剩下一个清晰的脑袋,所以画面被放大了。
那颗脑袋的脸上,满是惊恐与骇然。
它是《邪书》,自诞生之日起,不知操控引导出了多少人伦惨剧、灭门之灾,它以此为食的同时更是以此为乐。
但自从落入这少年手中之后,它才终于领悟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邪恶无情!
李追远拿起笔,在画面中的牢房墙壁处写道:
「明日继续,强度依旧。」
头颅开始疯狂摇晃,然后舌头伸出,舔向身下的血,下一刻,页面画中发生变化,墙壁上出现以舌头写下的血淋淋大字:
「请您容我休息,我会死的!」
可持续性的涸泽而渔固然更好。
但问题是,李追远并不知道这家伙的底线在哪里,它已经骗过自己一次,自己对它已没有信任可言。
少年拿起笔,写下简单暖心的回应:
「哦。」
病房门被推开,谭文彬走了进来。
看着病床上嘴唇还有些发白的谭云龙,谭文彬笑道:
「恭喜你啊,谭警官,哦不,谭队,哦不,谭主任————-你说这次能不能再‘哦不’一下,争取弄个谭局?」
此时,病房里就谭云龙一个人,谭文彬也就无所顾忌。
他不想假装哭啼啼地投入爸爸的怀抱。
事实上,比之更严重的伤势,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经历得多了,观念自然也就发生了变化,只要死不成,那休养回来就又是一条好汉,
再说了,他爸虽然伤得不轻,但没触及到要害,问题不大。
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谭云龙,罕见的没有因自己儿子的嬉皮搞怪而生气,反而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儿子一样,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在外头是吃了多少苦?」
以前忙,父子之间每次交流时彼此都像套着一层壳。
谭云龙现在在养伤,他的壳暂时破了,所以以他优秀老刑警的目光,马上就从自己儿子身上看到了异样。
这种看淡生死的洒脱,谭云龙以前只在极少数特殊人群身上见过。
他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能在自己儿子身上,察觉出相似的感觉。
谭文彬忙摆手道:「别介,爸,咱是亲父子,就不用搞煽情了,节省点情绪,等电视台来了时再宣泄。」
谭云龙胸口一鼓,刚刚那种心疼儿子的感觉被儿子亲手搅碎,他戀得慌,只能吐出一句:
「畜生。」
「嘿嘿嘿!」
谭文彬拿起床头柜上的橘子剥了起来。
「爸,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你了,明知道要当包青天了,怎么出警局时还能不配枪呢?」
谭云龙张嘴,见谭文彬把剥好的橘肉往他自个儿嘴里塞了,谭云龙只得抿了抿嘴唇,
说道:
「我怎么知道他们能这么蠢。」
被盗窃的赃物细则,他都已经报上去了,这个时候对自己的任何打击报复,都是没意义的。
可结果是,对方居然真就集结了一批小混混来报复自己。
据说,那位已经被纪委带走的区长,在得知自己弟弟做的这件事后,都直接吓瘫了。
本来按照正常贪污流程走的,这种事一出,那性质直接就变了。
相对应的,即使自己负伤,即使自己不热衷于这个,但谭云龙很清楚,这件事,将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后续影响谭文彬把一整个橘子吃完了,又拿起他爸的麦乳精,给自己冲了一大杯。
「你没吃饭?」
「知道你出事了,马上就改签了机票来金陵了。」
「机场里也是可以吃饭的。」
「呵呵,机场里的东西卖得多贵啊。」
「你又不差钱。」
「没心情吃。」
父子俩,都沉默了。
谭云龙侧过头,闭上眼。
谭文彬一不小心自己煽情了,忙补救式地打破氛围道「爸,你说你这件事以后能不能拍成电视剧?前期神探系列,结局加一次受伤,贪官拉下马,完美,简直典型得不能再典型。」
谭云龙叹了口气,说道:「严肃点。」
「啊?」
谭云龙:「对他们,严肃点。」
「嗯。」谭文彬听话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谭云龙这样运气好到被捅了两刀还没大碍的,很多默默守护的人,都牺牲在了工作岗位上。
谭文彬:「爸,你以后还是得小心点,你要是出了事,我妈怎么办?她嫁给你,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你别连个退休晚年都给不了她。」
谭云龙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嗯」了一声。
「而且,我还没来得及研究政策,还不知道你要是光荣后,我考研能不能也加分。」
谭云龙眼睛一闭,可惜了,病号服不能系皮带。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周云云提着从医院里打的饭走了进来。
「彬彬,你回来了?」
谭文彬惊讶道:「你在照顾我爸?」
周云云:「阿姨连续照顾了几天,太累了,我就让阿姨先回去睡一觉。」
谭文彬:「辛苦你了。」
周云云:「谭叔叔对我很好,照顾他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谭云龙开口道:「云云是个好姑娘,我和你妈,都认她的,你小子以后可别犯浑。」
谭文彬:「我晓得,这病床前服侍仅次于葬礼上陪着披麻戴孝了。」
谭云龙:「..—」
三人一起吃了饭,刚放下勺筷,病房外就来了一群领导。
谭文彬问周云云:「探望的人很多么?」
周云云点头:「谭叔叔醒来后,来探望的人就一直很多。」
谭文彬边收起碗筷餐盒边道:「爸,您受累,我先回去看看我妈,她这几天应该吓坏了。」
起身,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看着外头站着的领导们,谭文彬热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叔叔伯伯们,你们是来看谭叔叔的吧,正巧,谭叔叔刚吃完饭醒着呢,你们快请。
十谭云龙就这么看着自己儿子离开了,后面进来的领导们一个个说:
「你这侄儿不错,人很精神,也很有礼貌。」
一颗心脏,离家越近,跳动得就越快,
林书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深吸,再吐出”
虽然分支不分庙,框架上一切照旧,但这次回来要做的事,对林书友而言,不亚于一场新的成人礼。
走出巷子,走上台阶,步入庙门。
「阿友回来了。」
「阿友,你学校又放假了么?」
庙里的师兄师叔们热情地与林书友打着招呼,上次过年回来时,林书友向众人表现出了与白鹤童子极高的默契度,再加上他很早就有的战童一脉神童的美誉,这下一任庙主,
不出意外会再次姓回林。
林书友与他们一一回礼,得知自己爷爷和师父这会儿不在庙里,而是去开会了,他就目光巡,找来一个师弟,让他去跑腿告知他们自己回来了。
随即,林书友走入主堂。
一进来,就瞧见在诸官将首神像中,被单开一列摆在那里的白鹤童子。
因之前隔壁官将首庙进行修补的工匠进了医院,这也就导致暂时附近没有手艺好的师傅敢接这个修补活儿。
童子的神像,也就依旧破旧。
「哈,童子,没想到,你的动作比我都快。」
林书友把登山包往上一甩,自己也跳了上来坐起,这一列就摆着童子一尊神像,宽得很。
倚靠童子神像坐着,林书友的目光扫向主堂里其它官将首。
他和彬哥都是改签的,所以小远哥他们先登机走了后,自己和彬哥又在候机厅里坐了挺长时间。
彬哥对他说,有些事,小远哥没提,但我们得先提前考虑到。
比如你林书友在团队内的立身之本是什么,那就是你的官将首身份,你现在是拥有一棵树了,但你就不想拥有一片林么,就像你的姓。
彬哥还说,咱南通道场立起来,以后谁摆进去的东西越多,谁的话语权不就越大么?
论人多,谁能比得过你?
她阴萌以后了不得就摆一尊鄯都大帝,你以后摆一群官将首,丝毫不忧她好吧!
林书友对一群官将首能不忧鄯都大帝稍稍保留意见。
但他觉得彬哥说得对,自己和童子关系是很好,但出来混,还是得靠势力的。
也就是在候机厅里聊这些话时,阿友没开竖瞳,要不然白鹤童子听到这些,怕是下一次被起战降临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死谭文彬。
林书友的目光,渐渐落在了增损二将身上。
增损二将,是官将首里,实力最强同时也是脾气最桀骜的。
前者在小远哥这里是优点,后者在小远哥这里也不算缺点。
阿友相信小远哥,能拿捏住们,毕竟一开始,童子也喜欢挺起高傲的头颅,现在变得越来越和蔼可亲了。
反正自已都要建立分支了,摆一尊童子也是摆,多摆两尊增损二将也是一样。
等小远哥驯服等小远哥和们磨合好之后,自己就能顺势把他们也移送进南通道场,省得自己回来再走一趟仪式。
林书友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叫做背叛,用彬哥的话说,这叫「神员借调」。
他越强,阴神大人越强,那么官将首体系也就越强,他这是在大兴官将首!
林书友这边正思虑着打包大计呢,林福安和陈守门就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要是单纯孙子(徒弟)回来,他们自然不会这么急,但他们清楚,这次阿友是奉那位的命令回来的,将带来那位的意志。
也因此,在发现林书友居然坐在神台上,二人也没像过去那般发怒。
林书友跳下神台,拍了拍手,脑海中浮现出彬哥教给自己的那套流程。
彬哥说,按照他的流程走,建立分支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自己师父和爷爷绝不会反对,只会无比高兴。
「咳咳——」
林书友谨记彬哥教诲,没急着喊人,而是先清了清嗓子。
林福安和陈守门见状,对视一眼,彼此心道:难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林书友抽出一张符纸,向前甩出,符纸穿过前方蜡烛被点燃,化作飞灰。
「奉龙王令—」
林福安和陈守门再次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激动与喜悦:
这一天,真的来了啊!
林书友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呢,忽然就瞧见自己爷爷脸上露出了羞愤之色,自己师父脸上露出愤怒之情。
紧接着,爷爷林福安手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数典忘宗的畜生,我没有你这个孙子!」
陈守门捶胸顿足道:「苍天啊,我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徒弟,我愧对师承,愧对地藏王菩萨啊!」
喇?
林书友傻眼了,自己只是要建立分支而已,为什么师父和爷爷的反应这么大?
不说分支不分庙,就算自己真要分出去单独建庙,这也是值得骄傲的好事,师父和爷爷应该会骄傲地拍打自己肩膀说自己终于长大了,能为官将首开枝散叶了。
林福安:「可怜,我之传承,我之基业啊!畜生,我与你势不两立!」
陈守门:「可惜,我之师门,我之道统啊!孽徒,我与你恩怨义绝!」
林书友一时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为什么自己爷爷和师父反应如此巨大,而且如此整齐林福安哀豪之后,一甩手,叹息道:「罢了,形势逼人,我亦无法,只能忍辱负重,
选择全我传承。」
陈守门痛心疾首道:「算了,人为刀组我为鱼肉,我身为庙主,必须得为全庙上下生灵负责,不得不低头。」
说完,二人对着林书友集体跪下。
林书友被吓了一跳,哆嗦地往后连跳好几步慌忙避开,师父和爷爷这到底是发的什么疯啊!
林福安和陈守门齐声道:
「谨遵龙王令,自今日起,我庙归属于龙王门庭!」
林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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