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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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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第 1/ 页)

    第244章
    「二饼。」
    「碰!五万。」
    「胡了。」
    一局结束,柳玉梅拿起一块云糕送入嘴里咬了一口,身前零钱已经输光,就将一张大钱丢出去让她们自个儿破去。
    拿起杯子,抿了口茶,午后的阳光搭配柔和的风,带来一种恰到好处的宜人慵懒。
    厨房门口,刘姨将一块大石头抱起,放在了大缸上,腌制家里人下一季要吃的咸菜。
    秦叔在坝子前的那块地里进行搭建,打算做个花房。
    以前住大学家属院时,本该种花的地方老太太要求种菜,现在住乡下,种菜种粮的地方太多了,老太太又想搞点花种种。
    上午李三江见到了这一幕,发了点脾气,问道:「花能吃么!」
    老太太直接回了一句:「阿璃想看看花。」
    李三江马上就道:「嗯,种点花挺好的,反正家里粮够吃了。’
    牌局还在继续。
    花婆婆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三江侯?」
    刘金霞:「去坐斋去了。」
    花婆婆:「上午在村里还见到他遛达来着。」
    刘金霞:「这话说得,谁家死人还能提前断点的。」
    花婆婆:「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金霞:「这坐的是头尾差,人一走就得去家里主事招呼的。」
    花婆婆:「晓得了,怪不得。」
    有些人家,亲戚不多,人丁也不多,缺主事人,就请李三江这种有经验的,
    自一开始就操持,今儿个并不发丧,等真正葬礼那天,秦叔善侯这些就得带纸扎和桌椅板凳去一起忙活了。
    刘金霞伸手捡起一块云糕,送入嘴里,边咀嚼边笑道:
    「这个好吃,昨儿个带回去两块,我家香侯和小翠侯一人一块,都吃得很欢喜,今儿个想跟柳家姐姐再讨点。」
    柳玉梅:「孩子喜欢吃就行,等散场时让阿婷清点一下,还余下多少就都给你包起来带回去。」
    刘金霞:「成,谢谢了。」
    做这行当的,最擅长看人,刘金霞早就瞧出来了柳玉梅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想要啥就跟她直接提就是,别扭捏就行。
    花婆婆更是直接,问道:「上次那个绿豆的,还有么?」
    厨房门口的刘姨开口喊道:「那个没了,明儿早我去接货,您明儿下午就能吃到了,还有莲家孩子爱吃的金丝酥,我这次特意让那边多备了些。」
    花婆婆笑道:「这敢情好,不过用不着太多,我家就一个人,莲侯那儿多匀点,她家口子多。」
    花婆婆是烈士孤属,她自打认识柳玉梅后,就和这位柳家姐姐从不客气,反而是打心眼儿里亲近,真拿人家当姐姐看了。
    柳玉梅对她也带点不同,时常喊她「癫婆子」,向来以脾气暴躁著称的花婆婆也就在这里被这么称呼不会生气,反而会笑呵呵地应着。
    王莲面露羞色道:「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哟。」
    次次来次次拿,自己只能送点家里的菜来再帮忙扫扫坝子,她晓得自己是占便宜的,不想厚这个脸皮,可家里的情况就是那般,每次散场回去后,放学了的孙子孙女都会用期盼的自光看着她,希望她能从兜里掏出好吃的。
    新一局抓牌,王莲轮空。
    柳玉梅抓牌的手,忽地一顿。
    随即手中的长牌一转,牌面带着反光耀到了牌桌上每个人的眼睛,再将这牌插入桌缝中,指尖一弹。
    刘金霞、花婆婆和王莲全都动作停住,目光浑浊。
    直到老太太这边做完这些后,秦叔才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起身子,看向村口方向。
    刘姨停下了切菜动作,将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儿。
    有七道清晰直白的杀意,正不断向这里靠近。
    上次家里出现这情况,还是林书友的师父和爷爷来时。
    只不过那对爷俩那次身上是故意显露出了官将首气息,是上门讨说法的,带的是横气,而不是杀气,这才有了壮壮在其中转圜,让老太太选择轻轻放下的余地。
    倘若那爷俩像今日这般,杀气毕露的上门,那别说壮壮了,就是李追远亲自求情,那家庙也是断不可能留的,无关他们待会儿滑跪得多圆润。
    甚至,误会本身,也是不重要的,更是不需要去解释的。
    这真不是纯粹为了家族面子了,而是龙王家立世久了,仇敌遍布江湖,你敢自己漏怯,马上就有无数东西疯了一般撕咬上来。
    阿璃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例子,无非是秦柳两家在灵的一面,不仅仅是露怯,而是彻底垮了架子。
    李追远想上门销户,还得引诱对方先主动说出「要灭你满门」,这不是因为李追远不懂江湖规矩,而是他没办法。
    一是他在走江,走江人因果本就重,且他更着重受到天道关注:
    二是如今他与天道间明显带着默契,他敢在海底对普渡真君出手与地藏王菩萨对视,也是晓得天道需要自己表明立场。
    因此,少年在行事上,就必须得追求一个程序正义,没办法,谁叫天道就在他背后站着看着呢?
    老太太这里,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遵照江湖老理来就是。
    你都敢带着杀意上门了,你今日若还能活着离去,那这龙王门庭的牌匾,我就自己亲手摘下来!
    距离近了,感知就更清晰了,和那边鱼塘里熊善的情感递变一样。
    秦叔和刘姨一开始是惊讶,随即是慎重,紧接着是疑惑,再接下来又是惊讶;然后再是慎重、疑惑、惊讶.最后是愤怒。
    杀意先行,先感知到杀意再去探查到对方的具体气息,发现如此屏弱飘忽无力后,感到很惊讶。
    甚至自己怀疑自己,认为是不是对方在故意隐藏实力?为此不惜再认真探查一遍,确定无误后,愤怒的情绪自然就起来了。
    以为至少是七条黑蛟打上龙王门庭,谁知居然是道观鱼塘里被信众投喂肥肥的七条锦鲤!
    秦叔看向刘姨,这种小杂鱼,他都没有出手的欲望,主要是他现在虽常年在家,但有些时候还是要出门做些事的,不缺架打。
    要是刘姨也懒得去做红烧杂鱼的话,那就默认让熊善去给他们拾缀了。
    菜刀在掌心转完圈后,刘姨就继续切菜,意思是她懒得出去,这七条杂鱼,
    还不如她菜板上雪里的盐分重要。
    然而,让二人纷纷感到论异的,是老太太忽然提起的气息。
    秦叔去下锤子,刘姨放下菜刀,若是老太太手痒了想玩玩,那他们俩定然得在旁边陪着的,不是担心主母老了会出意外,这是礼仪。就跟吃饭时,得有人帮忙摆盘,饭后也得有人收盘子一样。
    谁知,柳玉梅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二人神情为之一滞。
    「天火点灯,记住,等小远他们这趟回来时再灭。」
    柳玉梅食指抵在自己眉心,等再挪开时,指尖就出现一团嫩白色的火焰,随即指尖一弹,火焰飞向厨房,将一根蜡烛点燃。
    刘姨赶忙将烛台拿起,另一只手护住烛火。
    这是老太太的魂灯,虽不是全部,却蕴藏一魄,正常情况下的熄灭得是将这烛火牵引回老太太体内,倘若无端发生意外灭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相当于老太太自此魂魄不全。
    柳玉梅抬起右臂,天气渐热,她穿的本就一层,袖口衣服滑落,将手臂露出左手大拇指与食指张开,在右臂取丈,这取的,是年岁。
    「主母.—」
    秦叔顾不得其它,当下直接闪身出现在坝子上,他无法理解老太太这是要做什么?
    是为了对付那七条杂鱼了,他们也配?
    「声!」
    柳玉梅发出厉喝。
    她不仅不允许二人劝阻,更是不允许二人说话。
    老太太因为自取一魄脱离点了天灯,此刻眼眸里已浮现出些许迷茫。
    寻常人失去一魄就会变成呆傻,柳玉梅不至如此,却也能因此变得迟钝。
    她是故意的,因为接下来她想要做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深想。
    大门大户走江,都是走江人出去,与家里鲜有交集。
    就比如赵毅,走江前从家里该拿该带的,都预备好了,点灯后,就自觉与家里切割。
    李追远虽说和柳玉梅住在一起,但也只是蹭点茶水和衣服,了不得在天道破绽处,可以供给点牌位材料。
    秦柳两家的祖宅秘地,李追远到现在都没去过,那里头到底藏匿着多少巨凶和宝贝,少年也不清楚。
    因为没什么意义,就算知道了,这会儿也不能去取用,除非秦柳两家没活人了,这里的活人包括血缘和法理的。
    理论上来说,李追远现在去取用了多少助力,那相对应的,柳玉梅、秦叔和刘姨就得承受多少因果反噬。
    天道这一规矩,也是为了杜绝先行者大家族以势压人,形成江面上的垄断。
    但若是别人作死·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呢?
    小远他们上午走,结果这帮带着杀意的人,下午就来了?
    不可能是秦柳两家的仇人,龙王家—...也没有这般档次的仇人。
    再加上,小远以龙王传人身份走江都走得静悄悄的,与人为善,不喜结仇。
    因此,这上门寻仇的,只能是奔着小远来的,而且是刚出蒸屉冒着白气新鲜的仇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小远在这件事上,未曾与自己通气。
    以那孩子的缜密风格,若是近期招惹了什么麻烦,应该会和自己喝茶时,巧妙知会一声。
    没知会却文来了,那就是与新的江水有关。
    柳玉梅甚至隐隐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那孩子故意给自己留下的施为余地。
    倘若真是这样,那这孩子的心谋与对江水的算计,就真高到超出想象了。
    可就算是被算计到了,柳玉梅也甘之如怡。
    管到底有没有这一环,她老太太,今儿个就跳了!
    左手丈量右臂,当下这个处境,就取自己最张狂最放肆的青春年华。
    两颗红点出现在右臂上,左手食指与大拇指向中间一收。
    一同收紧的,还有老太太松弛有皱纹的皮肤。
    这一刻,她正在重返青春,连花白的头发也逐渐变黑柔顺。
    刘姨好不容易布置了个结界将烛台置于其中,抬头一看老太太在重返青春,
    眼睛当即瞪起。
    作为柳家家生子,她当然清楚柳家绝学中有这一手「回观气象」的秘术。
    这秘术施展代价不轻,需要将养挺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一般是在面对真正强大对手时才会使用。
    而且,该秘术使用后,回溯的不仅仅是年岁,连同后续的记忆也会被连带着覆盖。
    秘术施展成功,柳玉梅变得年轻了。
    虽然依旧穿着老太太式样的衣服,身前还坐着三位老姐妹牌友,但此时的她,是真正意义上回归到了当年,从柳家老太太,变回了柳家小姐。
    选取这段年岁,就是柳玉梅认为,这个时候的自己,行事最张扬,也最果决,最重要的是—想得最少。
    她要让自己忘记当下的处境,忘记自家的少年在走江,忘记种种限制,才能不知者无罪,去最大程度加入这场因果。
    秦叔依旧无法理解。
    刘姨明白了一些,老太太想得深远,而且无比果决,并且是在真正深入思好这件事之前,只凭那七道杀意的出现,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这事儿,就不能想深入,想多了,就会被束缚住手脚。
    柳玉梅目光落在身前三位老姐妹身上,目露疑惑,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跟前,会有这场牌局,而且牌友还是三个老人。
    厨房内的烛火摇曳,打断了此时柳玉梅的思路。
    柳玉梅又看向站在身前的秦力,目光锐利。
    这个年岁的柳玉梅还不认识他,但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秦力下意识地开始行礼。
    柳玉梅:「秦家的人?」
    秦力嘴唇懦,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法理上来说,老太太您也是秦家的人柳玉梅:「回去告诉那登徒子,不要再来纠缠我。」
    秦力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刘姨这时正向这里走来,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如此严肃的场景里,她竟有些想笑,而且越是,就越是戀不住。
    那时的柳家小姐没想到,她真会爱上那个登徒子,不仅为他生了儿子,还亲手带大了孙女。
    柳玉梅的目光,落在了刘姨身上。
    刹那间,刘姨晓得了阿力为何如此局促不安了,这时候的柳玉梅不是最强的,却是最为凌厉的。
    江上龙王家的大小姐,可不是那种深闺大家闺秀,她的剑顺心意,刺向任何人,以柳家当时的地位,也没人敢上门讨要个说法。
    再加上,秦家那位少爷,更是出了名地对她死心塌地,前不久更是擅自做主,将秦家祖宅封印之地的钥匙,拿出来送她当礼物,只觉钥匙扣上的珠子光彩美丽。
    刘姨对柳玉梅行礼。
    柳玉梅不认识这两个人,但这两个人却给她极大的亲近感。
    这时,二楼露台上走出一道身影,是阿璃。
    今天的她,依旧身着练功服,只不过颜色带点淡绿,如秀竹亭立。
    柳玉梅看着阿璃,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问道:
    「这是我柳家哪一房的丫头,和本小姐小时候长得一样漂亮水灵。」
    可下一刻,似乎是察觉出阿璃身上的异常,柳玉梅双目流露出怒气:
    「放肆,谁干的!」
    厨房内的烛火开始拼命摇曳,严重到几乎要熄灭。
    柳玉梅眼眸内的怒火快速被搅散,迷茫感随之加剧。
    她在阻止自己思考,防止自己破开自己给自己所设的局。
    柳玉梅低下头,意识模糊感很是难受,但她还是开口道:
    「这丫头,日后送我房里,我要亲手调教。」
    秦叔:「是,主—」
    刘姨赶忙先一步回应:「是,小姐!」
    「啪!」
    秦叔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火红的巴掌印。
    显然「主母」虽未发声完,但柳玉梅听出来她要喊出什么了。
    她也没去细想,为什么单凭一个字,就能猜出这个词。
    秦叔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敢伸手去碰,更不敢调动气门去疗伤。
    柳玉梅:「登徒子带出来的人,也是一丘之貉!」
    秦叔:「..—”」”
    此时,那七位道人,正距此越来越近,杀意,也越来越明显。
    柳玉梅:「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掌心一摊,只听得东屋内传出「嗡」的一声,床底下的剑匣开启,一把剑飞出,落在了柳玉梅手中。
    转身欲离时,柳玉梅再度停顿下来,对二楼露台上的阿璃问道:
    「小姑娘,与本小姐同去?」
    阿璃没说话。
    「想去,就下来。」
    阿璃迈开步子,向前走,走出露台,落了下来。
    剑身在下面接着,接住后再顺势一挥,女孩就稳稳落在了地上。
    柳玉梅伸手牵起阿璃的手:「你是我柳家哪一房的,父亲是哪个?」
    这一身淡绿的练功服,只有柳家嫡系才有资格穿。
    秦叔学乖了,他知道答案,但不敢回答,他觉得,自己要是回答女孩的父亲是您的儿子,怕是接下来胸口就得被剑开个窟窿。
    秦叔和刘姨不敢说,阿璃是不说话的。
    柳玉梅:「哑巴?」
    一股浓浓的疼惜再度升腾,厨房里刚刚安静没一会儿的烛焰,又一次疯狂摇摆。
    将这股莫名情绪压制下去后,柳玉梅开口道:「罢了,管你是哪一房的,
    以后就跟着我。」
    在柳家,她有这个底气说这种话。
    阿璃点了点头。
    柳玉梅笑了,牵着女孩的手往外走。
    「以后,你就跟我本小姐——罢了,你就叫我姐姐吧。」
    刘姨和秦叔偷偷对视一眼。
    柳玉梅这个年纪时,他俩还没出生呢,实在是不懂该如何伺候。
    但没办法,二人还是得继续跟着,不敢跟太近,故意离开了一段距离。
    七位道长,这会几已经走到一座水泥桥前,过了这桥,再从村道向里拐入小路直走一段,就能到李三江家。
    就在这时,七位道长停下脚步,桥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右手持剑,左手牵着一个女孩。
    很显然,女人不仅能看得见他们,而且还故意挡住了他们的路。
    为首的年长道长,道号广虚,其手中拂尘一甩,坦然说道:
    「看来,你是与邪票一伙的了。」
    虽说没能从女人身上感知到邪票气息,但他们是除魔卫道而来,女人敢挡在这里,那就会被认定为一伙的。
    他用的也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这是压根没打算问缘由,想要直接抹去了事。
    柳玉梅抬起头,看向广虚道长。
    广虚道长只觉得女人目光锋锐无比,竟让他的心率在此时加快。
    因为无法感知到女人身上的气息,广虚道长只能认为是因为女人长得太美了是的,虽然一身装束有些老气,身上也残留着暮感,可那容貌与肌肤做不得假,更加之那股由内而发的英气。
    广虚道长不清楚眼前女人的真实年纪,当然,他更不清楚的是,女人的身份。
    女人的目光离开他,向后看去。
    广虚道长心下失落,她是看向自己身后更年轻的师弟么?
    其实,柳玉梅看的还是他,但已经不再是看他,而是通过望气之法,开始进行溯源。
    敢带着杀意登门,只杀了你们,又怎么能够?
    「柳玉梅」之所以选择这个年龄段的自己,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已,行事最狠,最无所顾忌。
    广虚道长开口道:「切勿与邪祟为伍自误,这样吧,待得贫道除去那邪修之后,将你带回青城道观,你当贫道炉鼎,贫道助你度洗因果,还度功德。
    嗯,那个小姑娘,也一并带去,贫道一视同仁,一并度了。」
    柳玉梅笑了。
    广虚道长也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是同意了,很好,识时务者——”」
    下一面的话,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嘴里有异物感,凉凉的,滑滑的,用牙齿咬还咬不断。
    张开嘴,让其滑落,广虚道长吓得睁大了眼,竟是一截切面无比光滑的舌头。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舌头,竟然断了?
    后头的六位道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在艳羡、嫉妒、愤愤,这次出山除魔,没想到辈分最高的师叔竟能遇到这种好事,还一收就收俩。
    但当他们看见师叔忽然张开双臂不停挥舞,还在「哇哩哇啦」叫唤时,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纷纷跑到前面来查看,舌头在地上,师兄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
    「不好,邪崇偷袭!」
    「布阵!」
    「迎敌!」
    六个道土,纷纷抽剑,布下阵法,这是七星观的独门剑阵。
    可剑阵刚摆出来,只听得地上一阵「叮叮当当」,七把剑,包括广虚道长手里的那把,全部落在了地上。
    所有落地的剑,剑柄端,还有一截持剑的手。
    这下子,七个道长全部傻眼了,一股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
    遇到一个让你无法反抗,直接莫名断手断脚的对手,这该怎么打?
    观主命他们出山诛杀迫害问尘子的邪票,可并未告诉他们,邪票那边,竟然有这等骇人的人物啊!
    此时内心最慌乱最惊恐的是广虚道长,因为他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而且现在,他连求饶解释的话,也没办法再说出来。
    自始至终,柳玉梅虽然拿着剑,却并未挥过,因为对付他们,根本用不着这般,只是一点点外泄的剑气,就足够了。
    甚至还得小心着点,生怕外泄的剑气力道大了,直接给他们搅碎。
    远处鱼塘边,熊善额头上贴着一张辰州符,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咦,这是谁,像老太太衣服,却又不是老太太,这么年轻?」
    梨花紧张地拉扯熊善的手:「那边两位大人都发话了,老太太出手,不该看的别看。」
    熊善:「我是等着去清理事后,正好那些尸体可以拿来肥鱼塘。」
    话音刚落,熊善发出一声闷哼,低下头。
    「你怎么?」梨花紧张地看向自己丈夫,发现自己丈夫双眼里有鲜血流出。
    熊善马上跪伏下来:「我错了,我不该看。」
    梨花见自己丈夫并没有性命之虞,竟舒了口气。
    她不敢去看桥那边,只得看向两侧,发现远远的位置上的田硬边,秦、柳两位大人正恭敬地低头站在那里。
    「两位大人都只能站那边候着,你居然还敢看?」
    「我知道错了,梨花,快给我拿点膏药。」
    「我觉得,还是继续流一会儿吧,事后再治,得把血流够。」
    「媳妇儿你说得对,我再多流点血,认个错。」
    桃林下,也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同样是向这边打量着。
    「哗啦啦——.哗啦啦——」
    一阵风吹来。
    正在大胡子家坝子上抱着笨笨做纸扎的小黄莺抬起头,刚刚那风从外面来只吹进了桃林,却让她感到由衷心悸。
    怀里的笨笨原本还在嬉闹着自顾自玩耍,这会儿规规矩矩地手脚放好,闭上眼,开始装睡。
    桃林下那位的身边,不断有被剑气切断的桃花落下。
    它却仍旧站在那里,没回避,继续看着。
    剑气只能斩到桃花,却斩不到它。
    抬起手,坝子上供桌下,酒坛里的酒气被抽出,汇聚到了桃林下它的手中。
    镇压自己不知多少载了,除了那像魏正道的少年能挑拨起它的兴趣外,也就今日,让它又多了件有意思的事。
    灌入一口酒后,它继续看着。
    又来了一轮风,这次不再是切下桃花,更是将不知多少桃枝一并斩下,很快,它身边就积攒了一堆。
    但它仍旧看着,姿势都没变过。
    它甚至觉得,等那位大小姐解决完桥上那七只后,怕是得折身进这桃林,与自己这眼珠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家伙,打上一架。
    「这大小姐脾气,有点意思。」
    桥上。
    柳玉梅轻轻抚着阿璃的脸,她很喜欢这种细腻光滑的触感。
    与此同时,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剑光出现,以不是太快的速度,斩向桥上的七位道长。
    即使全都失去了一只手,但灵活性还在,七个道长在剑气的死亡威胁下,开始不断闪躲。
    虽很狼狈,但好在基本都避开了,只有两个身法最差的,身上多了几道不算太严重的口子。
    白色的剑气消失。
    正当众人觉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时,转瞬间,他们就同时发现,身边的树、
    田里的庄稼包括这桥墩,全都变高了。
    紧接着,他们意识到,不是它们变高了,而是自己变矮了。
    因为他们的两条腿,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切割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一切来得太快,他们一开始并未有丝毫察觉,等到眼晴先看到了许久后,痛感才真正袭来。
    原来,真正不能避开的剑气,是看不见的。
    柳玉梅看着阿璃,问道:「许人家了没?」
    柳玉梅年轻的那个年代,男女成婚早,至于订婚许人家,更是早早的事,尤其是在大户人家。
    柳玉梅:「这是许过了?」
    阿璃没做反应。
    柳玉梅:「无妨,许到不喜欢的,到时候与姐姐说,姐姐帮你否了。」
    阿璃摇了摇头。
    柳玉梅微微皱眉:「你还小,懂得什么,这年纪的小子,也就只有一张嘴会花言巧语,可千万别被骗了,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断容不得马虎。
    这样吧,我去与你父亲说去,你的亲事,我先给你否了,再玩玩,再耍耍,
    长大了见过风景,到时候遇到想嫁的人再嫁。」
    阿璃笑了。
    柳玉梅满意地点点头,她真是喜欢这小姑娘喜欢得紧。
    而对面,那七个先是被自己用白色剑气逼着选好方位的道土,已经被自己斩去双腿,定位落座了。
    接下来,就是算账的时刻。
    柳玉梅牵着阿璃的手,向前走,她的双眼里,有各种色彩和光影在闪烁,一同被牵动的,还有四周的风水气象,如鲸吞一般,将其抓取,再在这里落位。
    「喂·
    柳玉梅忽然觉得,这望气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调用风水之力时,变得更加圆润和轻松。
    难道,是我近期对《柳氏望气诀》又有了新的感悟?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再去细细探究归纳。
    柳玉梅:「想活命的,就请祖师爷上身!」
    管是哪一派的道门,基本都有这一类的法门,不过他们请祖师爷上身并非指的是被附身,而是进行某种精气神上的加持,从而增大他们使用某些高难度术法的成功率。
    又是断手又是断脚的,七位道长早已被吓破了胆,这会儿马上开始听从命令施法,生怕晚了别人一步。
    这次七星观派出来的七个道土,分别由七脉所出,他们认为这是下山斩妖除魔挣功德的事,故而讲究个雨露均沾。
    这下好了,请祖师爷时,也是七脉一齐请动。
    风水气象之力,在疯狂对他们进行加持,柳玉梅抬起头,看向空中,同时,
    第一次,将手中的剑举起。
    狠狠斩了下去!
    青城山是法地妙地,这里坐落着很多传承已久的道观,不少道观至今也不向公众展开,甚至,还有一些,即使位于青城山,却根本无从找寻山门。
    七星观门口,一位扫地老道正看着身前打闹的年轻道士,目露慈祥。
    他的身份,在道观内只有极少人知道,他也很享受这种白龙鱼服的感觉。
    和那些大道观比起来,七星观历史并不算悠久,建观时,只有三脉,之后的四脉则是靠后人加上去的。
    他就是第五脉的创始人,在七星观传承里,是能称祖的人物,第六、第七脉的老祖也都还活着,但都闭门不出,享受下面供奉。
    「噗——」
    扫地老道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抬头一看,发现有一把剑气虚影,正悬于自己上方。
    老道当即面露惊骇,诚惶诚恐道:「何方道友驾临,有何误会?」
    柳玉梅的声音自剑里传出:「杀十个亲传,否则斩你修行根基!」
    没有商量余地,只是命令。
    老道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果决,马上看向下方正在一边练功一边玩闹的年轻道土,双眸里,当即泛起了红色。
    以往,他与这些年轻道土关系极好,他们很喜欢自己,可现在,老道持起扫帚,纵身一跃,对着一个道士就直接扫去。
    「啪!」的一声,这道士身形炸裂,紧接着是下一个。
    要杀十个,必须要杀十个,那个人有能力毁去自己修行根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自己还想证道长生,怎能毁在这里!
    同样的事,在七星观另外两处地方也同样在发生,两位早已闭关多年的老祖忽然破关而出,开始杀戮自己的亲传弟子。
    七星观主庙内,凌风子刚刚商议好了事,让诸位师弟们先行退下。
    他本该亲自带队前往南通的,但因为一些琐事,就换了一位资历比较高的师弟带队。
    这会儿,凌风子刚拿起茶,就忽然察觉到主庙内部传来令人心惊的震动。
    凌风子马上掐印,打入身前供桌,上方神像缓缓向后倒去,露出了里面的洞天。
    这里面,是七星观历代观主和历代脉主的长眠地,将他们安葬于此,不仅能靠他们镇压七星观的气运,更能让他们反向借助道观滋养,以求死后羽化飞升的机会。
    可现在,所有的棺檸不管年代新旧,全都开始颤抖。
    「咔察.」
    「咔—」
    有些棺檸的盖子已经裂开,诸位师祖前辈,在疯狂挣扎反抗,像是集体诈户凌风子:「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轰!轰!轰!」
    每个棺檸内,都传出了轰鸣声,像是有一道道无形的雷,正在狠狠落下。
    师祖前辈们原本那保存得极好称得上容颜如生前的户身,正一个个地化作焦炭,一同被炸散的,还有七星观自立观以来就积攒凝聚而起的气运。
    凌风子惊恐地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
    外头的杀戮,还在继续。
    起初,是三位在世的脉主在杀戮,紧接着是继承这一脉的人也受到威胁,开始杀。
    整个七星观,处处都是惨叫声,不知多少道士带着浓浓的不解与绝望,死在了平日里无比尊敬的长辈手里。
    这些长辈甚至怕十个不够,怕那位不满意,杀到十个后还不敢停止,想要再多杀一些求个保险。
    就在这时,从扫地老道开始。
    他的扫帚上早就沾满了鲜血,可一道剑气却依旧劈砍在了他的身上,将其眉心劈得开裂,生机不可逆地快速流失。
    「你—你说过会·留我根基「我不毁你根基,我只要你的命!」
    南通,思源村,水泥桥。
    柳玉梅借风水之力,一剑剑斩下。
    这才是风水之道的真正使用方法,这才是龙王柳的底蕴展现。
    「尔等既敢登门放肆,辱我龙王门庭。
    那今日,
    我就断尔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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