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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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呼——呼——呼——·
甄岳躺在一条沟里,胸口剧烈起伏。
甄家人擅长阵法技巧方面的钻研,但本质上还是阵法师,身体素质上的相对弱势是必然存在的。
那个胖子人皮都没了,却还能一口气跑那么远,甄岳跑到这里,就已经力竭。
好在,那个可怕的道士并没有再追上来。
喘息了一阵后,甄岳艰难地咽了口睡沫,爬起身,对着自己逃跑的方向跪伏下来。
双手持香合举,三叩拜,最后将额头抵地的同时,将香插入旁边缝隙中。
「感谢亲长出手相救!」
是的,在甄岳看来,先前那位出手救自己的,是自家的长辈,要不然无法解释对方为什么会使用出巨眼缚灵阵。
「我不是你的长辈。」
甄岳抬头,去追寻那道忽然出现的声音,然后他看见了站在沟上的少年。
第一眼,有些模糊,第二眼借着星光,他看出了熟悉感。
大脑快速运转回忆,他终于记起了少年是谁。
当初在丽江,一众人聚集起来围攻那座民宿,他与甄朗、甄馨也一并参与,那时候他们还对这座民宿防御阵法赞不绝口。
「是你—您?」
「嗯,是我。」
「您,为什么要救我。」
猛然间,甄岳神情一滞,因为他想清楚了一件事,对方既然也是点灯行走江湖的人,且此刻也出现在那里,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与胖子两个团队今晚的遭遇,有猫腻?
不管怎么样,两个团队都不应该刚踏入这一浪时,就遭遇如此可怕的存在,几乎被杀得团灭。
似乎是猜出了甄岳心中想法,李追远坦诚道:
「嗯,是我安排的。」
「你—」
甄岳脖子挺起,想要发怒,却发现自己心里根本就毫无怒气。
在这件事上,他没办法指摘对方的行为,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也会做出一样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做过,当初他们三人就参与过针对丽江民宿的破阵,若不是时间到了且那阵法确实巩固难破,那他们一众人就会冲杀进去,将少年的团队淹没从而争夺其手中的碎玉。
无论是点灯行走江湖的规则传统,还是自己先做的初一,甄岳都没理由对少年今晚的行为生气,更何况,少年刚刚还救了自己,算是以德报怨了。
甄岳:「谢谢——」
李追远:「不客气。」
甄岳:「我回去就二次点灯认输,自此不问世事,安心在家研究阵法,教导下一代。」
李追远从自己包里拿出纸笔,小口袋的拉链没拉好,他就顺手给拉回去。
这小口袋里装的是各种调味品,先前赵毅与他分开时特意从这儿取了一包盐。
李追远坐下来,将本子放在膝上,持笔快速书写,一边写一边问道:
「阵势运行七变,你懂么?」
甄岳愣了一下,甄家阵势运行七变是甄家阵法技巧的七个基础原理,是甄家不传之秘,对方这是要自己的甄家绝学?
是勒索么,还是要挟,亦或者是挟恩求报?
李追远:「你懂不懂?」
「我懂。」甄岳清了清嗓子,继续阐述道,「运行七变,分为天变、地变、术变——”
李追远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然后继续书写。
他不是在勒索甄家的绝学,只是单纯地问一下这方面甄岳懂不懂,他要是懂的话,自己就可以跳过这一段,继续写下面的,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毕竟,甄少安的雕刻板整理好后,还是有些杂的,全部下来至少得写一整个本子,手会酸。
「阵纽之间的调和十二策,你懂么?」
「阵纽调和十二策,乃寻究阵法与——
李追远不断地发问,甄岳不断地回答,然后李追远不断地跳步。
甄岳不知道李追远在做什么,他还以为少年在记录自己的回答。
其实,如果他故意装傻抗拒的话,那李追远可能就停笔不写了。
少年不欠他的,自然也不会惯着他,机缘这东西,讲究一个缘。
渐渐的,越到后头,甄岳面对少年的问题,开始显得有心无力,答不上来了。
他很诚恳地不断解释道:
「这个我不知道。」
「家中典籍也没有记载。」
「这二者还能有关系?」
「竟然还能这样?」
甄少安当年在玉龙雪山下当了那么久的老师,其所钻研琢磨出来的东西,早已超出了甄家本身的家传。
而且,这里还得考虑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家族宗门并不是普遍随着时间而不断发展成长的,绝大部分都是到达某个顶点后开始衰落。
甄岳嘴唇了几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您到底是在做什么?」
自己都回答不上来了,可对方却居然还在写。
写完了,李追远将本子丢下去,把笔帽盖回,揉了揉手腕。
甄岳接住本子,打开,上面有纹路有字,字虽潦草却很好看,纹路更是韵律清晰,自带意境。
不,包括这文字,其实整体看来,也是纹路的一部分,意境抒发阵法玄奥也藏匿在其中,这才是真正的「微言大义」。
甄岳眼睛越看越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想像,这种传世之作,竟然是这少年坐在沟上一气呵成写出来的。
不少珍卷秘籍都会用这样的方法,让单纯的抄录没有意义,李追远是看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当然,这也给观看者提出了更高要求。
甄岳将本子闭合,起初他没看全,看到后面才终于看出来,这居然是甄家路线的后续,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祖上有个叫甄少安的,为家族发展困死在了一个地方,我得到了他的东西,再将其转交给你们甄家人,算是与他了结了这段因果。」
「您与我家那位先人有旧?」
「有仇。」
甄岳嘴角抽了抽。
「好了,告诉我你本该要去的道观是哪一家。」
「我———我会自行去处理,您放心。」
「我不放心,因为我怀疑你现在的能力。」
甄岳将道观位置说了出来,同时提醒道:「那家道观最近刚刚改了阵法,您得注意算了,
是我多言了,对您来说,肯定不是难事。
李追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好了,我走了,你也走吧。」
甄岳:「斗胆问您名姓。」
怕李追远误会,甄岳又忙道:「江湖竞争,能者上庸者下,我绝无岸上报复之心,您传我此书,续我甄家未来,我甄家当为您立生祠、奉恩公。」
「不必了。」
「请您莫要推辞,这是我甄家的一片心意。」
「我看不上这点心意。」
「哦,那——.那——”
李追远摆摆手,走开了。
甄岳将本子收入怀里,朝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认真行礼,再抬头看了眼夜色,默默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即使得到那位先人遗卷,短时间内能修行得融会贯通,到底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与这样的人江上竞争,呵,那还争个什么劲。
转身,往家的方向行进,星光下,是散开的影子。
点灯离家时,三人成行,无限憧憬,现如今,只能自己一个人踏上回家的归途。
这不是孤例,而是每一代绝大部分点灯人的宿命。
李追远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站在那儿等着自己的赵毅,他气喘吁吁额头出汗,不是作假,是真拼了老命地快速跑到这里。
赵毅不满道:「我说了,等我先处理好那个胖子再与你过来一同找他,那胖子能跑,他跑不脱。」
李追远:「没事,节约点时间。」
赵毅:「万一他忽然暴起要和你拼命怎么办,你可没练武。」
李追远:「阵法师对阵法师,我能出什么意外。」
赵毅:「别让我哪天听到你就死在这种意外上的消息,我会开心得从床上蹦起。」
李追远:「那你最好别信那些风言风语,去探寻一下意外表象下的隐秘,说不定能有一段大机缘。」
赵毅:「你都得死的地儿,我可不会去。」
李追远:「你没杀那胖子。」
赵毅:「没杀,那胖子有点意思,甄家这个要二次点灯认输了吧?」
李追远:「嗯。」
赵毅:「但我觉得那胖子会卷皮重来。」
李追远:「确实。」
赵毅:「江湖上,少了这些人,会少很多热闹与趣味,哪怕知道有些许风险,但让他们活着,
反而能有更多期待感,这就是我不杀他的原因。」
李追远:「废话真多。」
赵毅:「你得尊重我的心理活动变迁。」
李追远:「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杀他的,尤其是在我面前,你杀那胖子,等于是在提醒我应该杀了你。」
赵毅:「姓李的!」
李追远:「好了,趁着天还没亮,把那两座道观先平了吧,顺便让我看看你团队现在的实力。」
赵毅:「梁家姐妹的实力,不会让你失望的,毕竟我可是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李追远:「你当夫又不是第一次了。」
赵毅弯下腰,示意少年上来。
李追远爬上赵毅的背,微微皱眉。
「怎么了?」
「有股汗味。」
「你都不嫌弃润生反而来嫌弃我?」
「润生哥身上的味道,我闻习惯了。」
「我是用香粉的。」
「所以出汗后,味道更难闻。」
赵毅迈开步子,身法施展,快速穿行。
「我已经让孙燕通知他们先去攻打一座道观了,不过没我们俩,他们可能破不开阵法。」
等真到了地方后,赵毅被自己说的话打脸了。
因为那座道观的阵法已经被破开,里头正传出厮杀的声音。
道观的门塌了一半,好几处深凹的痕迹,细看下来,可以发现有铲印的轮廓。
赵毅:「你家润生,是拿什么喂的?」
很显然,这阵法,是被润生以黄河铲硬生生砸破的。
上次在丽江,润生只有在气门全开后才能短暂地拥有这种力量,赵毅当然不相信润生这会儿会气门全开然后回去躺起。
李追远:「最近确实吃得有点好。」
主要是桃林下的那位前阵子心情不错,拿自己身上的煞气让润生浸泡身体。
赵毅:「不应该啊,我都走了三道浪了,你才走了一次,为什么你一次抵得上我三次?」
李追远:「难度不一样,题型也不一样。」
自己上次,可是连地藏王菩萨都接触到了,赵毅却不知在哪个山疙瘩里转圈圈。
甚至连这一浪,都是天道给自己降低难度的休整期,自己却在这一浪里,碰到了赵毅。
赵毅:「天道也会偏心?」
李追远:「这种厚爱,我可以送给你。」
赵毅抬手对着天空挥了挥:「我开玩笑的,您可千万别当真。」
李追远迈步走入道观,赵毅紧随其后。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却几乎找不出一具完整的,这很符合润生的画风,而梁家姐妹应该也是为此故意斗气,下手也格外重。
其实,这些道观表面上还是会自翊为正道人士的,像石桌赵那种的,以抚养孤寡为名来转移孽力,并不算什么稀罕事,而是通用的。
只是这种事,不能见光,更不能上称,一旦称量起来,那你被除灭,就是咎由自取。
鄯都大帝那种级别接的是大因果,这种道观就是小因果,江上人引江中浪,承受得住那你自然就能继续存在等待下一劫,承受不住那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座道观,很明显承担不起。
厮杀已经进入尾声,最先看到的是孙燕,她站在那里,一众蛇虫鼠蚁听她指挥,将想要藏匿起来的人一个个找出。
除此之外,她并不需要再去做其他,因为这里的恶人,都不够前面那三位杀的。
润生、梁家姐妹全都浑身是血,像是淋过血浆浴。
此刻,三人已经杀到最后一处建筑,有人在做最后的殊死抵抗,有人在那里哭喊求饶,还有人在义正言辞指「天道可见」云云。
润生懒得听他们废话,只是不停拿铲子将面前的道士一个个拍碎。
梁家姐妹一人持软剑一人持匕首,交替掩护,杀戮效率丝毫不比润生低,
李追远也认可了赵毅所说的,力道是这俩姐妹的最弱项,因为俩姐妹的配合中,自带阵法规律,她们双人不仅是武道上的配合,更是能瞬间成阵、成术。
这种对手,若是不能一开始就拍死她们,或者全程强势压制,一旦焦灼下去,那她们就能以无穷手段将你蚕食。
李追远:「你这赘婿,当得不冤。」
赵毅点起一根烟,深吸一口后吐出烟圈,道:「姓李的,你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李追远摸了摸自己的脸,回了声:「谢谢。」
赵毅:「你家那位老太太,怕是已经把你以后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一箩筐了吧?」
李追远:「你有什么建议么?我可以帮你传达。」
赵毅:
「......」
赵毅原本还想再调侃一句,你以后要是生少了,怕是都不够继承那些姓氏。
想想算了,那老太太着实有些过于恐怖,要是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含沙射影,怕是真会气得寻个由头亲临九江。
「砰!」
最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应是观主,他死得最壮烈。
润生的铲子拍到他的脑袋,梁家姐妹刺入他的胸膛,大家都在较劲这最后一个人头,把人家观主直接搞炸了。
团队的实力层次,在此刻就出现了清晰的鸿沟。
甄家三人和胖子团伙想避开的硬骨头,在李追远和赵毅这里,根本就不够啃的。
而且,两方人,其实都没出全力,人员没来全的同时,两边的头儿都没下场。
润生甩了甩头,抖落下鲜血,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
他笑得很开心,因为杀爽了。
死倒煞气被彻底激发后,润生是将其控制住了,却是一种如控,平日里表现不出来,真正动手时就会完全暴露。
他倒是不抵触这种变化,毕竟见生死的厮杀时,就得有这股劲。
梁艳一个挤着头发,一个在挤着衣服。
赵毅丢下烟头,跑上去帮忙,姐姐这里帮一下,妹妹那里也搭把手,主打个雨露均沾。
李追远布置了一个简易阵法,生起了一团会四处游荡的火球,等离开时,顺便在门口补了个隔绝阵法。
用不了多久,这座道观就会被焚灭个干净,化作山里的一处肥料。
下一座道观不大,里头人口也少,一般这也意味着人均道行会更高些,
李追远看向赵毅:「你上吧。」
赵毅:「我也需要考核?」
李追远:「嗯。」
赵毅小声道:「给个面子,这阵法我肯定能破,那就你来破一下。」
「好。」
李追远走上前,右手掌心出现血雾,一面阵旗出现,少年手握阵旗,轻轻挥舞,一座小小的观门自绿树掩映中显现。
赵毅活络了一下筋骨以做热身,然后一脚端开门,冲了进去。
他的速度很快,似是为了故意表现一样,李追远进去时,就看见两个年轻道人的户体,就已经躺在了台阶上。
最后一个道人面容如枯树皮,明显上了岁数,且他的状态很不正常,一看就是用了某种不人道的秘法给自己续着命。
赵毅与他交上手,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李追远知道,这是赵毅故意的。
先前那俩小角色不值一提,赶紧解决,这老东西有点实力,那就多打一会儿,好让自己多看看。
双方团队的合作,梁家姐妹再强,都只是其次,李追远看重的是赵毅的能力。
林书友也是一样,哪怕把赵毅恨得牙痒痒,但在碰见他们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想着为接下来的合作铺路。
以走江功德为自己成功转移生死门缝后,赵毅的实力可以说是得到了巨幅增长。
天才和普通人的差别在于,普通人精力有限,一生只能钻研一项,天才可以好几项一起走。
赵毅没用武器,纯粹是徒手空拳地与手持长剑的老道士开打,他的双掌覆有一层水泽,每每与对方武器接触时,都能卸力、转移、拿捏。
打着打着,老道士就开始渐渐不支,身上浮现出密集的老人斑,等老人斑聚集到一定程度后,
就朝着尸斑变化。
一道道幼儿的虚影自老道士身上不断显现,这是他还未消化完全的补品。
老道士知晓继续这样打下去不行,他这具身体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可他无论是使用步伐、符纸还是术法,都能被眼前的年轻人轻松化解,迫使他不得不进行这最原始的缠斗。
赵毅赢定了,赢得游刃有余,
润生看着有些感慨,当初弱柳扶风的赵少爷,此刻也能打得虎虎生风。
这让他不由想到自家小远成年练武后,到底能有多强,怕是那时候,就再也不需要自己护在他身前了。
梁艳主动凑到李追远身边,问道:「你是还没练武么?」
李追远:「嗯。」
梁丽跟了过来,问道:「都走江了,为什么不练武?」
李追远:「会亏空身体。」
梁艳:「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急着点灯走江?」
李追远:「天知道。」
梁丽:「你不急么,还在乎提前练武会导致未来发展受限,如果我是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只为争得龙王的位置。」
李追远:「因为在我看来,龙王只是下一阶段的一个起点,不是未来。」
两姐妹沉默了。
不同的人说一样的话,给听众的效果是不同的,从赵毅对待少年的态度上,她们很清楚少年的非比寻常,但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般心气。
梁艳捂着嘴,笑道:「听说,你已经有婚约了?」
李追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婚约,但他不想回答没有。
梁丽:「考虑过纳妾么?」
远处,正在打架的赵毅忍不住开口骂道:
「你们俩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正在与其搏杀的老道士闻言,首先面色僵灰,这个已经给予自己极大压力的年轻人,竟然在此时还能分心聊天!
梁艳:「你又不愿意入赘,那我们姐妹俩总得剩下一个,那还不如剩下的那个去给别人做妾喽赵毅:「哈哈哈,怕是你家长辈不敢答应!」
梁丽:「我家里长辈很开明,我们与你的事,他们不也没阻拦么?」
赵毅:「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敢是真不敢的意思。」
梁艳:「你专心打你的,这么久都结束不了。」
梁丽:「还是虚。」
赵毅气极反笑,转而对李追远喊道:「来个漂亮活儿,借一下铜钱剑!」
李追远右手摊开,铜钱滑落至掌心,左手食指点在铜钱上向前一甩。
一枚枚铜钱疾速飞出,与空中拼接成一把生着浓厚铜锈的剑。
赵毅一个翻身,将剑接住。
刹那间,剑鸣响起。
当初赵毅也从李追远手里借过这把剑把玩,却没有这种动静,因为那会儿的赵毅是真的虚。
现在,他能正常动武,身为赵家血脉,自然与这赵无恙的佩剑产生呼应。
铜钱剑横扫,只听一声脆响,老道士手中的长剑断裂。
赵毅再顺势一撩,老道士的道袍与长须全部被卷碎,露出了一具全身是坑洞的腐败身体。
最后,赵毅凌空而起,向下刺去。
老道士拼命反抗,可当他走入歧途的那一刻,周身的一切都自带邪崇气息,铜钱剑就是其克星。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阻拦都被破开,铜钱剑刺入老道士眉心。
赵毅顺势一拍,铜钱震动,老道士周身一颤,其灵魂以及体内未吸收完的怨念一并崩散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赵毅将铜钱剑取出,擦拭去其上鲜血,惋惜道:
「这把剑,就得配赵家人。」
说着,赵毅还故意用眼晴偷瞄那少年,希望那少年可以懂得君子有成人之美。
李追远:「你既夺我的剑,那我只能去你九江赵家宝库—”
「喻!」
赵毅掌心一拍,铜钱剑分作铜钱,落回李追远手中。
他晓得这少年阵法造诣高到难以想象,自家宝库的阵法,估计还真拦不住这家伙。
李追远将铜钱收起,对赵毅道:「你还是藏私了。」
赵毅:「非也,是这老东西不经打。」
李追远着手布置阵法,将这里痕迹消除。
当众人结束今晚所有行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孙燕继续留守在山里,监视沈淮阳。
赵毅非跟着李追远去招待所,李追远答应了。
招待所的床上,林书友睡醒后,冲了个澡。
那晚插针的后遗症,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再有一天,就能把身体调整回巅峰状态。
擦身子时,林书友自言自语道:「童子,你都在我身体里了,为什么还需要插针?
广童子:「破煞符对神力有着天然刺激作用,设计出这张符的人,很不简单。」
林书友:「哦?
童子:「第一次插针时,我就感受到了,这符针对的不是邪崇,或者说,邪崇只是被顺带起效果。我甚至怀疑,这符的真正目的,是对神进行训诫、驱使。」
林书友:「哦。」
童子:「就算是龙王家,也不会去与我们这样的存在去主动对立,不该留有这种符纸的传承。
那位的符纸,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林书友:「告诉你也没用,你肯定没听说过他。」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林书友穿上裤议,走去开门。
手触及到门把手的瞬间,双目一鼓。
门外有人,但童子无法感知到那人的气息。
林书友没有开门。
但门把手自外头转动,他一个大男人睡招待所,也懒得锁门。
赵毅推门而入,左手提着油条包子,右手提着泡菜豆浆。
「是你!」
「对,是我,你想我了没?」
早餐往茶几上一丢,赵毅直接扑向林书友,二人摔落在床。
林书友在反抗,可如今的赵毅不再是以前那般弱不经风,除非阿友起战成真君,要不然在身体力道上,他还真弄不过此刻的赵毅。
阿友的双眸,渐渐要凝聚成竖瞳。
「来,你起战啊,正好让我告诉大家,你当初喜———”
起战失败。
阿友很不甘心地被赵毅压在了床上。
「你能啊,揍我的人揍得爽不爽?」
「爽!」
「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下次往死里揍!」
赵毅见状,从林书友身上下来,坐到床边,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彬彬身体状况是真的差了,应该是命不久矣了。」
林书友:
「......
赵毅:「怪不得你能变得如此硬气,唉。」
林书友:「三眼仔,你真是个畜生!」
赵毅:「你说,你彬哥对你多好,要不是他居中斡旋举荐,能有你今天么,可你却——
「啊,同归于尽吧!」
林书友怒吼了一声,冲上去掐着赵毅的脖子,将他从床上扑倒在地板,二人再次扭打起来。
门外,梁艳和梁丽听着里头的动静,对视一眼。
梁艳:「你嫁吧。」
梁丽:「你是姐姐,机会给你。」
李追远让润生辛苦一趟回医院,把昨晚的事与谭文彬做个同步。
他自己回到房间后,先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昨晚不累,甚至可以说很轻松,但该补的精力还得补上,毕竟硬仗在后头。
门把手被转动,门锁了。
过了会儿,躺在床上的李追远扭头看向窗户处。
窗户外出现了一个人影,窗户也上锁了,但他把窗户卸下来了。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赵毅现如今的精力,大概是以前「软骨病人」当久了,现在的赵毅,活泼得跟个猴子一样。
赵毅:「你这睡个觉又是锁门又是锁窗户的,这么缺乏安全感么?」
李追远:「你又在欺负阿友。」
赵毅:「没欺负他,我和他感情好,玩玩。」
当初在丽江时,基本都是林书友负责照顾赵毅,在赵毅看来,少年整个团队里,就一个阿友是老实人。
跟着阿友,他踏实,最起码遇到危险时,阿友会本能地拉着他一起跑。
「那个,你把东西给甄家那人了?」
「嗯。」
「你说你丢地下室了。」
「确实没带来,现写的。
赵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精美钢笔:「那您再劳驾?」
「累了,睡觉。」
「累什么累,你今晚布阵和破阵时我感受到了,你小子精神力现在浓郁得可怕,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偷偷吃仙丹佛髓了!」
「事情结束后,再按劳分配。」
「行吧。」赵毅去洗澡。
李追远:「你要睡在这里?」
赵毅:「对啊,省得再开房间了,多浪费。」
「彬彬哥的房间里空着。」
「我去过了,他房间里冷藏着一扇人,我赶紧把门关上,生怕冷气流出里面的肉质腐烂了!」
谭文彬这几天,过得很轻松。
每天在医院里,最主要的事就是和陈靖这孩子聊天说话。
功利性目的性的东西,第一晚早就聊完了,接下来真就纯当朋友处。
这孩子身上有一股令人很舒服的特殊气质,能治愈人,就像是以前习惯表演时的小远哥。
陈靖也很喜欢谭文彬,乐意在照顾外公外婆之余缠着他,虽然,自己已经被冻得感冒了。
外公的病情,忽然在今天严重恶化。
谭文彬可以确定,不是沈淮阳做的,沈淮阳一直在孙燕的监控下,他受伤了,这两日一直没出道观门。
只能说,老人的病情就是这样,漫长时间里吊着,然后,不经意间猛地加速。
医生已经摇头,到这个时候,医院也没有办法了。
陈靖接受了现实,坐在外公病床边,等待外公最后的闭眼。
外婆不哭不闹,侧身靠在旁边,陪伴老伴最后一程。
谭文彬在轮椅上多贴了几张封禁符,把自己身上的寒气封锁住,再由阴萌推着他,来到病房门口,安静地陪伴。
虽然相处日子很短,但能感受出来,这老少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昨天外公还能说话时,还特意见了孙子的这个新朋友,鼓励谭文彬要勇于对抗病魔,毕竟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
外婆做的泡菜也很好吃,送了谭文彬许多,昨天还特意借了家属院的锅灶,煮了泥鳅,嘱咐陈靖给谭文彬送了一盆,说让谭文彬补补。
按经历来算,谭文彬早就属于老江湖了,却还是被两个老人的质朴与纯粹打动。
其实,从侧面来看,拥有半妖血脉的陈靖,本该性情暴戾才对,他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文静恬淡的性格。
所以,是自幼跟随俩老人生活后,被温润了内心。
谭文彬怀疑,这应该也是后来沈淮阳要找借口,把陈靖从俩老人那里接走入观的一个原因。
在他眼里,陈靖是快被俩老人给养废了。
但沈淮阳又寄希望于将父子、师徒羁绊深耕于陈靖心里,所以不能对俩老人用强,至少不能当着孩子的面。
外公已经度过回光返照阶段了,身上的死气正越来越浓郁,他面容慈祥,一会儿看看孙子,一会儿看看老伴,等待最后的闭眼。
虽然他的人生不算圆满,有很多遗憾,但他知足,临走时,心里也是甜美的。
可就在这时,将死的他,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特殊的画面。
这些画面让他感到陌生和奇怪,却又给他一种确实真正发生过的笃定。
他看见了自己躺在床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苏醒,眼睛无法睁开,耳边是隔壁屋床上女儿传出的尖叫与怒骂,像是在遭受着凌辱。
他看见了女儿肚子变大,逼问女儿到底是谁,女儿却浑然不知,他气得要去找派出所报案,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道人站在门口。
他看见了女儿在生产时,自己和老伴被捆缚在旁边,看着那道人给正在生产的女儿换血,女儿在绝望中完成了生产,然后死去。
可问题是,在他原本的记忆里,事情不是这样的。
自己的女儿和那道人两情相悦,他们起初并不同意,但耐不住女儿劝说,外加那道人在村中行医救人,名声很好,想着虽然嫁给道士未来生活不易,但好岁也算是个良人,他们俩也就点头了。
在女儿肚子隆起时,道人经常送来钱和吃的,并对他们许诺,等他师父仙去后,就带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去道观里生活,过上清静避世的美好日子。
女儿因生产而死的那晚,道人痛哭流涕,无比悲伤,还是他们二老劝说道人,说这是命,这就是命,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将孩子给照顾好。
那样的一个人,自己和老伴居然一直对他如此之好,把他当作真正儿子,他总是晚上趁着孩子睡着时来,自己和老伴还一直等着他,怕他饿着给他做饭!
甚至,当他提出要将孩子带回观里时,老两口还觉得很欣慰,孩子一直想念父亲,现在终于可以和父亲在一起了。
这畜生,这畜生,这畜生!
病床上,外公身体开始抽搐,发了疯一般的挣扎。
病情已经让他无法说话,但他的双眸里,充斥着愤怒!
「老头子,你怎么了,老头子?」
「外公,你怎么了,外公」陈靖转头,看向谭文彬,「彬彬哥,你知道我外公怎么了么?」
谭文彬沉默了,他知道,但他觉得,真相对于这孩子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
谁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一切美好,都源自于周围人记忆被修改后所营造出的虚假。
「你想知道么?」
李追远走进病房。
这几日,李追远并未进到这里与陈靖进行接触,因为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少年,尤其是当他面露笑容时。
李追远看向谭文彬:「你不用纠结,可以把选择权交给他。」
谭文彬点点头:「嗯。」
每个人都有选择看清楚自己真相的权力,当然,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让自己等人背负所谓的道德负担。
李追远走到外婆身前,拿出清心符,贴在了她额头上,老人家当即闭上眼睡去。
随即,李追远走到陈靖身前,右手食指抵在陈靖眉心,另一只手覆住外公的额头:
「现在闭眼,我让你看看,你外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陈靖闭上眼。
良久,陈靖双眼睁开,两行眼泪流出。
李追远指节在老人额头上连续敲击,让其心神舒缓安静,老人是寿元已至,药石无用。
最终,老人不再挣扎,看向旁边正在哭泣的陈靖。
他脑海中很多记忆都是假的,但唯独与这个孙子之间的相处,是真的,无论怎样,他都是自己的孙子,小时候调皮性格暴躁,但长大后,就越来越懂事贴心。
老人闭上了眼,走前不算祥和,但好岁是结束了这临终的挣扎与煎熬。
李追远:「你外公走了。」
陈靖深吸一口气,跟路地走上前,将白色的被单拉起,覆盖住外公的脸。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一字一字道:
「我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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