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5章 给我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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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5章 给我卷起来!
清谈地点在沙海,不过却不在汴梁宫范围内,而是西南方的一个宅院中。
此院属少府,算是一个小型货栈,这会已经清理出来了,作为清谈场所。
和去年一样,邵勋身边的人没换,还是阎氏、李氏作陪。
入场之前,邵勋先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一个有八面帆的风车一一卧式风车。
只可惜还处于建造状态,进度堪忧,根本动不了,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一年了—」召邵勋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羊贲,伸出两根手指,道:「还有两年。」
「是。」羊贲连声应道。
邵勋拍了拍他肩膀,道:「无需紧张,朕只是提醒一下。听闻那队胡姬中已经有四人怀了孩儿?」
羊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还是个少年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邵勋赞叹道。
「只是不要误了正事。」邵勋说道:「今日北风呼啸,若风车已建好,能磨面否?」
羊贲想了想,道:「或可。」
邵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小子信心不是很足。
风车与水车有些原理是相通的。
金谷园中为什么建那么多湖池且互相连通?
一是为了观景、养鱼、养水生植物,二是为了避免极端情况一一比如突发大水,流速过快,或者干旱枯水等。
这些湖池中的水通过开凿的渠道流下去驱动水力磨坊春米,渠道在水力机械发展史上有个专业名词:动力渠。
湖池有蓄水功能,人为调节了上游来水流量不一、流速不一等不利因素,还能拦截泥沙,使得动力渠中流速尽量恒定,维持机器正常运转。
但风力不好蓄积,如何调速是个问题,这需要传动机构。
当然,没有传动也不是就不能用了,还可以通过调整风帆的受力面积、角度,采用增大机械摩擦用的「刹车」以及调整配重来实现,方法很多。
邵勋只想出了调整风帆这一条,但他没说出来,想看看小伙子怎么解决。
不过,他还是敲打了一下羊贲,只听他道:「古来朝廷多打击豪强私设水车,截水自肥,故此物颇多限制,难以推行整个天下。然风车不同,朕寄予厚望,汝多上点心,朕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羊责脸色有点惨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身体虚了。
邵勋很快上车离去。
羊献容、山宜男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对面。
羊羊脸色不是很好,从车窗缝隙中盯着羊贲看了又看。
山宜男则若有所思,好像在思考这个故事值不值得上《世说新语》,她觉得挺好笑的。笑点不在风车上,而在羊氏少年耽于女色,亏空身体,不过那事又痛苦又没意思,怎么那么多人都想要?
山宜男还没想好,邵勋却直接说道:「宜男可将这个故事写进去。」
说完,他讲了讲来龙去脉,然后才下车。
二女则戴上惟帽,遮住面容,自侧门入内,坐在屏风后。
有宫人拿来笔墨纸砚。
羊献容笑一声,道:「这本书才两桩逸事,全是关于他的。」
「我写了几个江南逸事。」山宜男说道。
「写的谁?」
「一个是早年渡江时的旧事,曰‘禁」,一个是看杀卫,还有一个是羊献容正待说些什么,前方已响起丝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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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坐在右侧,看着左边的天子及嫂嫂阎氏。
她总觉得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
没有丝毫凭据,就是感觉,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也没法解释这种感觉,粗略说起来,嫂嫂似乎想极力掩饰什么,
但过犹不及,好像心虚一般。
简而言之,掩饰过头了!
「都收到了吧?」邵勋扫视一圈众人,笑问道。
「谢陛下赏赐,仆昨日便已让人制成中衣穿上了。」华迎之说道。
邵勋一惊,这么勇?
「如何?」他问道。
「有点扎人。」华迎之说道。
邵勋听了微微一笑,道:「毛短而粗硬,自是扎人。不能当里衣穿,得穿外面。」
「陛下所言极是,仆今日便将其穿在绸衣上,好多了。」华迎之说道。
「足温否?」
「衣之和煦如春。」
「善。」邵勋说道:「不过,而今价腾贵,却不能走入千家万户,诸君可能教我?」
「陛下,此事易耳。汉时一十余万钱,而今花五万、白二万、杂不足万。昨日仆特意去帛练行问价,花只要两三万了,白也不过方钱。若织更多的出来,则价愈廉,假以时日,一千钱、数百钱寻常事也。」
「言之有理。」邵勋轻轻点头,然后又道:「然织之人不多,唯普阳、邺城、洛阳有少许,大头还是少府所售,如之奈何?」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就傻了。
华迎之立刻说道:「陛下,仆明日便动身回平原,定说服族人兴办织作坊邵勋立刻转头看向受邀而来的司农丞仆固承恩,道:「仆固卿,平原华氏要织,你家可有羊毛出售?」
「应是有的。」仆固承恩说道:「前番收到兄长书信,还在询问中原有人购羊毛否?不独羊毛(绵羊毛),羊绒(山羊绒,产量较少)、驼毛亦有。」
「哦?还有驼毛?」邵勋问道。
「自是有的,比羊毛长多了。」仆固承恩说道。
「此乃好物。」邵勋说道。
据他了解,骆驼毛有内层细毛和外层粗毛两种,整体比羊毛保暖,因为骆驼的生存环境更恶劣、更冷。
而且毛纤维长度比羊毛长多了,更耐磨,唯一的缺点就是产量较少,毕竟每个部落都有牛羊马,但并非都有骆驼。纵有,也不多,没那个需求。
「此物怕是要到库结沙去找寻了。」邵勋说道:「朕闻有些部落凑不足马革贡品,需以牛羊相易,甚苦之。今后或可以驼绒、驼毛冲抵。」
「陛下圣明。」仆固承恩道。
邵勋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道:「都给朕办工坊,而今贵着呢,织出一四便能赚大钱。若动手慢了,价下去,可就赚不了多少了。」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刘邦时代把当做高级奢侈品,便是到了东汉时期,仍然很贵,非公侯不能用。
魏普时期也不便宜,魏文帝还将其作为贵重物品赏赐给「大魏吴王世子」。
大梁朝比两汉魏晋便宜了不少,但一匹以万钱为单位仍然谈不上是什么大众商品。
如果一拥而上扩产能,价会慢慢回落,搞不好还要崩,但前期入场的家族还是能够赚不少的,动作慢的可能就没什么赚头了,回本年限会比较长,只能靠走量来慢慢收回成本。
这其实就是邵勋的目的。
本来就是大众消费品,不该成为公侯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飞入寻常百姓家,比传统的绵衣御寒效果还好,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种草原提供原材料,中原加工销售的模式也不是没有副作用。
最主要的是你以后很可能想不买草原羊毛都不行。
草原酋长:「什么?你不买羊毛了?我跟你拼了,开战!」
听起来像是玩笑,但历史上并非没有类似案例。
邵勋就记得中唐时为了平定藩镇叛乱,唐廷向回买马,数量很大,要得很急,给的价格也很不错,一匹马的价格在绢二十至四十匹之间浮动,平均超过三十匹绢。
因为战争频繁,马匹又是消耗品,需求很大,回鹃人便在好马中夹杂瘦马,
病马,唐廷也忍了,高峰时一年花四百万匹绢买马。
但战争告一段落后,不需要那么多马了,这项交易成了一个负担,由之前的互惠互利变成了回鹃单方面获利。而且他们所售马匹中瘦马、病马的比例越来越高,且价钱还不能降,让唐廷十分苦恼,
而因为藩镇随时可能再度举起反旗,加上担心不买马后逼反回鹃,于是这项交易又持续了不少年,直到局势相对稳定后才停止。
邵勋想到后世搞不好有草原胡酋发动「羊毛战争」就忍俊不禁,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谁说得准呢。
但这事还是得推广下去。
连相关产业都没有,技术怎么可能进步呢?
就像之前邵勋问羊贲风很大的时候,风车能够正常运转,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会不会搞齿轮传动结构?
羊责肯定不会。
但如果风车大行其道,保不齐哪天就有了。
所有的技术进步,一定是和需求、和产业相关的。
只有需求达到一定程度,产业达到一定规模,技术才能稳定地发展、迭代、
改进并传承下去一一传承也非常重要,因为只有使用广泛了,掌握的人多了,才不会因社会动乱而失传,导致后人再重复发明。
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搞出齿轮传动了呢?
使用齿轮传动几十年、上百年后,说不定就有人会画渐开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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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之后,场中不少人的情绪已经较为激昂,甚至大着舌头说话。
当然,这不算什么事。此时官员、土人的很多言行,放到明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君前失仪」,即便他们清醒时的言行也多有「失仪」。
皇权不够大,社会风气中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
也幸好没人醉地跑上来,然后拍着龙椅说「此座可惜了」。
邵勋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古板的人,兴之所至,便下去与众人饮酒,然后盘腿坐在毡毯上,与几个打算南下的土人交谈。
其一便是沛郡刘耽之子刘。
刘的两个妹妹都在齐王府,一为妃,一为夫人,他算是金刀的舅哥。
此刻正在侃侃而谈:「我闻陛下清谈盛举,本以为是美事,便从沛郡赶来,
然大失所望,谈来谈去都是俗务,未见陛下清谈本领。」
邵勋不以为意,笑道:「以你观之,朕清谈本领如何?」
「稍胜晋惠帝之流。」刘转了转尾,说道。
邵勋大笑,又问道:「我闻胜于清谈者多无鸿篇巨著,往往一语惊人,互相吹捧,便得名誉。真长以为如此出名者有真才实学否?」
「虽无鸿篇巨著,然见识广博,其才亦不差。」刘说道。
「真长手中所摇者乃犀柄摩尾,然可知犀角产于何处?」邵勋问道。
刘哑然。
「君需一睹犀牛,方能见闻广博。」邵勋说道。
刘再也不转尾了,酒意也有些退去。
邵勋突然笑了,拍了拍刘,道:「适才相戏耳。」
刘松了一口气。
「若无朕,卿辈哪得坐谈?犀柄尾亦转不得。」说到这里,邵勋话锋一转,道:「犀角终究无甚用处,然与犀角相伴者,颇多利国利民之物,其一曰「糖」。」
「真长若能南下建庄园种扶南甘蔗,榨出糖再运回北地,让更多人吃上糖,
千家万户称颂,岂不美哉?」
「你等亦是,或可结伴南下。若有产出,朕便是为你等单独开一个糖市,劝全天下人来买,又有何不可?」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人。
「陛下所言甚是,是要南下看看。」
「为万民谋福祉,理所应当。」
「仆遵命。」
「不消陛下提醒,仆也要南下种甘蔗。」
几人纷纷说道。
邵勋面露笑容,朝他们敬了一杯酒,转身离去。
「你吓唬他们干嘛?」羊献容捂嘴笑道。
「不端他们一脚,他们愿意花大价钱去交州吗?」邵勋说道。
「扬州、江州都有犀牛,无需去交州。」山宜男轻声道。
「就你聪明。」邵勋瞪了她一眼。
说完,又解释了一句:「近日南下者愈多,连年都不及过了,朕担心他们去江南后只抢占稻田,其他都看不上,故出言相逼。再者,有些世家子浑浑噩噩,
终日逞嘴上功夫,虚度光阴,朕想将他们引上正途。羊贲便是一例,刘真长若改不了臭毛病,我看他这辈子也完了。」
「刘真长还是齐王妻族,你也够狠心的。」羊献容又道。
「那又如何?」邵勋说道:「世家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朕就希望他们要么治产业,要么研习经典,要么做机巧之物,以后会时不时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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