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4章 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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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4章 黄沙(第 1/ 页)
第1294章 黄沙
新雨之后,草色青青。
三弟邵坐在他对面,静静品茗。
母亲去世那天,老三还在清河郡办案。
除了大理寺卿外,他还兼领黄沙御史,管理黄沙狱。
此狱专为度田而设,抓过不少反对度田的豪族,后来渐渐变味了,开始插手其他事务,人员编制也变得多了起来。
开平末,邵勋从禁军中挑选了一批年事较高、气力渐衰(四十多岁)的老卒,计三百人配给黄沙狱,成了黄沙御史手下第一批兵员。
从此以后,黄沙狱有了执法能力,不再需要其他强力部门配合抓捕了。
母亲去世,三弟坚持居丧,邵勋也不好说什么。
大理寺卿不能直到冬月都没有主官,必须安排人手接替,邵勋让三弟推荐一个。
「汲郡尚志,乃陛下潜龙时故吏(大将军府参军),担任过太守,现为大理寺少卿,
可接任此职。」邵说道。
「尚志—」邵勋沉吟了一下,道:「他也快五十了吧?」
「五十整。」
「可。」邵勋点了点头,道:「褚季野在大理寺少卿任上干了不少年了,其人才具如何?」
「中规中矩。其人似乎更适合地方职务。」
「襄阳恒去世了,就让褚季野接替其职吧。」邵勋说道:「如此,两位少卿都走了,以何人填补为佳?」
「寺丞李农可为其一。」邵建议道:「他以前是上白镇的人,若着意提拔,可为表率。」
邵勋立刻反应了过来。
很多军镇是历史遗留问题,尤其是河北的那一批,说实话都是当年为了快速消化冀州、幽州而妥协的产物。
有些军镇上下一体,管军又管民,俨然独立王国,比如乞活军改编而来的上白镇就是如此。
邵勋为了削弱镇将的影响力,多年来也吸收了不少军镇官员入朝任职,让这些军镇上下认识到朝廷的存在,原上白镇司马李农就是其一。
「李农可为少卿。」邵勋拍板道:「另一个就让少府丞周谟来当的。灭晋之役,他也算有功,总留在淮南不是个事。」
见兄长定下计议了,邵便将另一个人选咽回肚子里,不再举荐。
「黄沙御史之职仍给三弟你留着。」邵勋说道:「其他人为兄信不过。」
邵没有推辞。
黄沙狱多为士人垢病,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他是宗室,不是爱惜羽毛的台阁重臣,有些脏活干了就干了。
看兄长的意思,黄沙狱不但不会像普武帝司马炎时罢废,相反要大搞,连兵都给了,
意图还不明显吗?
邵也觉得该保留,且扩大权力。
国朝没有廷尉,以大理寺填补,黄沙狱现在是一个独立的衙署,不像普时归廷尉管辖,主官黄沙御史品级和御史中丞等同,为从四品。
土人的赞美固然不错,但在维系邵氏皇权方面,却不一定有黄沙狱的用处大。
蜀中叛乱已被平定,军中向黄沙狱移交了部分俘虏,邵之前正在深挖这些俘虏背后的黑手,甚至查出了部分蜀中豪族与羌人、獠人勾结的内幕。
他居丧之后,黄沙狱不会停止办事,昨天还派出了十余人快马前往蜀中,调查取证。
可想而知,他这个居丧不会太过平静,私下里肯定要和黄沙校尉、典事、主簿、狱丞、令史这些官吏接触。
「三弟也别急着现在就做事,先好好休养一阵吧。」邵勋又道。
「好。」邵应道。
他的身体其实是比较好的,妻妾极少,本人也清心寡欲,按时作息,定期练练射箭、
骑马,比起邵勋丰富到极致的生活逊色很多,也寡淡许多,但他就是这个性子,对其他的没有太多兴趣。
兴许正因为此,他能比邵勋活得更长,谁知道呢。
兄弟二人谈完正事后,已近午时,于是一起用了顿饭。
邵发现桌上还是有肉菜的,顿时放下了心。
居丧之人不饮酒、不吃肉太正常了,不过二兄是武人,他可能不会放弃晨起练武的习惯,不吃肉很难熬的。
这也就是天子,换成一般土人可能已经被大肆议论了,只不过有些士族子弟玄学入脑,不在乎罢了。
用罢午饭后,邵出了宫门,至汴梁城中旌善坊自宅。
妻子曹氏携三子球、琳、琼迎了上来。
曹氏是司马越早年军司曹馥的晚辈,嫁给邵后,为他生下三子一女一一另有二女乃妾室所生。
长子邵球今年二十五岁,之前在邵勋身边当议郎,现在回家为祖母守丧:
次子邵琳二十岁,洛阳太学生,说出去有点难堪,读书不少年了,到现在只试通一经,勉强由门人路身弟子;
三子邵琼只有十三岁,更不是读书的料,反倒喜欢与家将们混在一起,整天吹牛逼,
谈论各种兵事,也不想想你十三岁的「小孩哥」谈排兵布阵会不会被人笑。
不过他不怕嘲笑,在汴梁期间,时常找元真(十一岁)以及去年被册封为宋公的邵纪(十二岁)一起玩,因为他俩都没有太多管束,都喜欢谈论兵事。
元真、邵纪甚至怂邵琼趁着随母亲回曹家省亲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偷」几本兵书回来,让大家开开眼。
邵琼还真这么做了,不过不是偷,而是直接索要。
曹氏族人将曹操一生征战所著心得十万余言整理为《魏武帝兵法》,不过只剩第一卷了,其他多已残缺不全,没保存好。
另外还附送了曹操所注历代兵书,如《孙子略解》等。
曹氏族人很奇怪,说邵太白亦是用兵大行家,种种战法让人拍案叫绝,且更契合当今言下之意是曹孟德的兵法契合汉末,但战争形态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光一个骑兵战术就不是汉末能比的。你们学这些,可能略略有些落伍了,不如学最新的。
「小孩哥」懂什么,得了宝贝就回去研读,三个臭皮匠一有空就凑在一起,互相参详,发表自己的见解。
就目前而言,元真「经验」最丰富,因为他真在草原上了解过骑兵战术,虽然只是皮毛,但说出来后嘘得邵纪、邵琼一愣一愣的。
邵知道自家儿子在干什么,不过他懒得管了。
习武也是条出路,宗室里边总得有人能领兵打仗吧?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那个率数万兵马远征,克敌制胜的本事,中规中矩统率一部分兵马,拱卫京师总可以吧?
进攻和防守,对能力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前者高太多了。
此刻看到三个儿子后,他没有叮嘱其他人,只看着邵琼,道:「三郎,接下来数月就不要溜出去了,安心在家为祖母守孝。」
「是。」邵琼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很快应下了。
邵又看向老二,道:「二郎就在家好好读书,明年试经,不容有失。」
「是。」邵琳也应下了,一脸苦相邵没对老大多做交代。
长子最让他省心,二兄也称赞过,议郎没了就没了,宗室还怕没官做?
「今日女妹去了劝善坊,陪大嫂去了。蕴文没回来么?」曹氏接过邵解下的披风,
问道。
「没有。」邵说道:「二兄让他夺情留任原职,镇守单于府。」
曹氏叹了口气,不知道为邵慎不能为祖母守孝叹气,还是为他仍可担任单于大督护而叹气一一「女妹」(亦可径称「妹」)即小姑子,如果是大姑子,则称「女公」。
「用过饭了么?」曹氏问道:「若无,妾让儿妇去准备。」
「和兄长一起用过了。」邵蟠说完,便径直入了书房。
曹氏向门外摆了摆手,两个儿媳相继离去。
长儿媳是沛郡武氏之女,与邵球成婚六年,育有一子、一女。
次媳是东海刘家的人,乃邵琳的表妹,成婚一年,尚未有子嗣。
曹氏亲手煮了一鼎茶,然后端到书房内,道:「女儿遣人送回来的武阳茶。」
邵接过饮了一口便放下了,道:「好茶。」
曹氏笑道:「大女最孝顺了。」
说到这里,又试探道:「你能不能对兄公说一下一一」
「兄公」自然就是指邵勋了,大伯子之意。
邵瞟了妻子一眼,没有说话。
没说话就是不答应,曹氏有些泄气。
大女儿是她生的,五年前嫁给了故河东太守夏侯承之子夏侯证。
夏侯证去年出任武阳令,带着妻子一起去了键为。
下半年蜀中叛乱,他和犍为太守江彪共守武阳,大破獠人。
虽然立功了,但在曹氏眼里却极为吓人。
天子要控制蜀中,要安插信得过的官员,她都理解,但别让自家女婿顶上去啊。
奈何丈夫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恨得曹氏牙痒痒。
一家人就这样在家居丧,直到四月底,黄沙狱一位令史从幽州回返,深夜入鲁王府,
向邵播密报了慕容鲜卑之事。
据他所言,慕容氏防备甚严,派出了许多游骑截杀信使,尽可能延缓消息的走漏,所以到现在才打听到那边的具体战况,
邵蟠收到后未发一言,只摊开纸笔,仔仔细细写了一封信,密封好后交给信得过的仆人,令其尽快入宫,呈递给天子。
五月初一大朝会后,邵勋便在御案上看到了这封信。
与之一同放在这里的,还有太子呈递上来的一部分已经完稿的《晋书》内容,多为比较好写的《地理志》、《五行志》之类的部分,由太子舍人姚益生亲自携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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