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4章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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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4章 渡河!(第 1/ 页)
第1354章 渡河!
河对岸的丽兵站在半拉子山城左近,静静看着河对岸铺天盖地的梁兵,脸色煞白。
都不用比别的,看看人家的甲具、器械、战马,再看看自己的,不自卑吗?
“快滚去河滩,他们要渡河了。”背后传来一声炸响,众人一个激灵,纷纷站直了身子。
大桓推开了几名挡路的军士,三两下爬上半截石墙,目视前方。
大桓是督造此城的守将,目前官职是“盐难城守事下部大兄”。
督造完成后,他会被任命为“盐难城都督位头大兄”,兼“盐难城宰”。
在高句丽的官职体系中,“兄”类官员是仅次于“加”类官员的第二大系统。
简而言之,古雏加、相加、大加、小加一般对应以前的五部贵族。
但高句丽在中央集权,新征服的土地甚少给予五部,而是由王室自行统治,以城、谷、村三级管理,各有官吏。
与此同时,又想尽办法分割五部,并逐渐将五部大加的家臣如“使者”、“皂衣”、“先人”等国家化,即家臣任免也需要朝廷同意,意在架空五部贵族,但又给五部贵族上升通道,即入朝为官、为将。
大兄、小兄之类的官职就是由“皂衣”、“先人”演变而来的,最初是“皂衣头大兄”,慢慢变成了各种文武官职的后缀,位次于“加”类官职,但实权很大。
大桓看了一会,见梁人已经收集了十余艘渡船,跺脚长叹。
敌人来得太快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而沸流水(富尔江)、盐难水(浑江)又是航运重镇,船只不在少数,不提前销毁的话,形同资敌。
呃,说起这事还涉及到高句丽“开国太祖”朱蒙。
此人本是扶余国王子,因政治斗争出逃,敌人追至盐难水,朱蒙不得脱,于是鱼鳖浮出水面成桥,朱蒙过河后,鱼鳖散去,于是得脱。
建国后,见水中菜叶,于是逆流而上,至沸流国,征服之。
故事比较扯淡,和朱蒙自称河伯外孙、自壳中出生一样,都是为了神话自身而乱说的。但自从第一次用船只运输物资征服沸流国后,沸流水、盐难水流域就成了高句丽的航运重镇,小型船只并不少。
一旦被梁人搜去,恐为大患。
但大桓又不敢主动派兵过河,至于原因么——
“快去当道挖沟、设鹿角啊快点!”不远处一名“小兄”大吼道。
有的军士行动了,有的军士则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其实不怪他们。
国中精锐西出,但丸都不能不派人留守,于是征调了一批地方军快马入京。
人数不多,但族属非常杂乱。
以丸都河对岸的山区为例,很多部族是沃沮土人,虽说与国人习俗相似,但说的是一种地方方言。其本身也只是臣附朝廷,平日里自己管自己,朝廷只派一个大加负责其“租赋、貊布、鱼盐、海中食物”,另外就是收一些美女为婢妾,但不重视,“遇之如奴仆”。
丸都城、自安山城以及盐难城内就有不少沃沮兵,和他们说话很费劲。
以这些兵对抗梁人,大桓着实信心不足,好在远远列阵或守城看不太出来,真刀真枪交手就要露陷了。
只希望梁兵也是强弩之末……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邵裕又一次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手心的汗意再次微微渗出,不过比上一次少多了。
他暗暗吸了口气转身看向后方。
此处的河谷地相当开阔,当中站满了兵士。
邵裕的思绪几乎飘到了年少时随父亲征战时的岁月,他几乎下意识地走到了士兵丛中。
将士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这一刻,邵裕只觉得热血涌动,心砰砰直跳,直觉告诉他应该做出那个决定。
但心底也有一个声音在隐隐反对:这是错觉,一旦做出那个万劫不复的决定,你会后悔的。
他用力回想起了父亲的教导,暗暗思索父亲在这个情况会怎么做。
站在他正前方的一名士兵蓬头垢面,衣甲上满是乌黑的血迹,鹿皮军靴一只裂了口子,一只鞋底行将脱落。
他迟疑地伸出手,拍在此人肩膀上。
军士愣了一愣。
随着这一记拍下,邵裕只觉仿佛打破了什么块垒一般,各种回忆如洪水般涌入,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征战几年了?”
军士回道:“十余年了。”
“可缺军功?”
“功转多了,用不掉。”
“为何不用?”
军士沉默不答。
邵裕懂了,道:“此战结束,无论多难,我定上书陛下,请于高平、东平等郡划拨荒地,供君等选买。”
军士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尊卑了,追问道:“殿下此言当真?”
“我父说话算话,我亦一言九鼎。”邵裕不是特别确定父亲会不会同意,但这个时候不能犹豫,当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附近的左飞龙卫将士们听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神色间满是希冀。
荒地一般都是半卖半送的,甚至直接拿功转就能换所需要付的钱极少,能在老家买地,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不得了的大好事。
邵裕继续往前走,拍人肩膀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再无半分滞涩之感,他用诚恳的眼神对视着这些左飞龙卫老杀才们的眼睛,道:“君等子嗣不少,苦于土地不足,以至骨肉分离,孤闻之亦叹息不已。可——”
他顿了一顿,道:“若无殊功,何来殊恩?”
众人屏息凝神,静静等着燕王开出条件。
死人堆里七进七出的武人没那么天真,一切好处都有代价,就看值不值得卖命了。
“可敢随孤渡河?”他问道:“击破贼人,拿下丸都,田地何足道哉?便是府兵部曲,若奋勇厮杀,亦有升为府兵之机。说到做到,孤决不食言!”
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左飞龙卫的府兵和部曲们纷纷交头接耳,渐渐传遍了整个河谷。
邵裕故意等了一会,见府兵们差不多都知晓后,他高举右手,面向众人,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如妇人一般扭捏?敢不敢随孤渡河?”
“渡河!”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句,很快便有人附和。
一时间,“渡河”之声此起彼伏,渐至统一,直如山呼海啸。
邵裕放下手,声浪稍息。
随即二度举起手,“渡河”的声音直冲云霄,不少军士干脆拿刀敲击着盾牌,大声嘶吼,仿佛生怕燕王听不见似的。
“但随我行!”仿佛福至心灵一般,邵裕抽出佩刀,大声道。
说罢,当先而走。
“但随我行!”左飞龙卫的府兵们一个接一个,高呼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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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先期搜到的十余艘小船被放下了水。
军士们一个接一个,如狼似虎涌进了船舱。
邵裕披上了金甲,手持一杆长槊,正欲跳上船时,却被属吏们拦住了。
“殿下!”郭时一把抽出了佩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瞪着眼睛道:“殿下若亲身渡河,老夫便自刎于此。”
邵裕被震住了,下意识说道:“何至于此……”
“殿下身负三军之重,休要轻动。些许贼军,老夫自领人渡河破之。”郭时大声道。
邵裕没法,只能低声道:“值此之际,孤要身先士卒,振奋士气,方能取胜。”
郭时不听,只道:“老夫入府以来,多蒙优待,未曾建功,心中有愧,请殿下成全。”
邵裕愣了一会,叹道:“便依郭公了。”
郭时拜伏于地,道:“老夫生有四子,皆无才具,唯有一孙,尚可称得聪慧。殿下若觉得其堪造就,可稍加照拂,老夫死而无憾。”
说罢,转身跳上了船,摇着一面将旗,大吼道:“还等什么?开船!”
“开船!”岸边先后放下去了约二十条小船,每船载十余人,皆顶盔掼甲的左飞龙卫武士,此刻纷纷抽出兵刃,齐声大吼。
“开船!”的高呼声中,操舟的府兵部曲们涨红着脸,奋力摇动船橹。
船只破开水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对岸,气势汹汹。
行至半途,对岸飞来了一蓬箭矢,府兵们纷纷举着木牌,勉力遮挡。
郭时见状大怒,三两下卸了衣甲,袒胸露乳,然后又把铁盔掷入河中,只提着一把钢刀,怒吼道:“要此物何用!肉袒便能破敌。”
船上的府兵们见他如此豪勇,士气大振,一边催着部曲划快一些,一边对河南岸破口大骂。
“你张三太公来取你头颅啦!”
“叫你娘亲洗干净了身子,老子来啦!”
“三天没吃肉啦,正要挖你腿肉尝尝。”
“快点划!不然连你一起砍了!”
骂声在河面上不绝于耳,很快,第一艘船只冲上了河滩,七八名甲士手执刀牌、长枪冲了上去,另有几名弓手在船上拈弓搭箭,经年锤炼的箭术神乎其神,每一箭飞出,都有敌人应弦而倒。
冲上岸的人越来越多,渐至百数。
郭时袒露着黑白相间的胸毛,年约半百的他如同小伙子一般奋勇直冲,轻轻让过一杆刺来的长枪,钢刀一劈,重重斩在敌人的脖颈之上。
喷涌的鲜血淋了他一身。
郭时哈哈大笑,挺着血红色的胸毛,直冲向河岸边的高地。
在他前方,数十名甲士奋勇而上,将阻挡他们的两三百名敌军一冲而散。
敌军慌不择路,向两侧溃逃,不慎滚落山崖者比比皆是。
河岸边几乎已经聚集了三百名府兵,船只依次返回,开始载运第二批人过河。
左飞龙卫的将士们将郭时簇拥在中间,大声呐喊,鼓噪而进,翻越修建了半截的石墙,破入城中,与高句丽人战在一起。
盐难城还没修建城门,又到处是城门,丽兵四处乱窜仿佛被打懵了一般,从各个缺口逃出。
郭时紧紧盯着一身披铁铠的敌将,正要上前搏杀,眼前又到处是人,急得不行。
突然间,他从身旁一名府兵背上抽出一根短矛,然后在此人惊愕的目光中投掷而出。
“呼!”短矛越过短短的二十步距离,正中敌将面门。
欢呼声如山洪暴发一般响彻而起,丽兵如丧考妣,纷纷溃散。
“追!”郭时挥舞着钢刀,怒吼道:“把他们全部砍了,寸草不留。”
“寸草不留!”呼应声此起彼伏,府兵们追亡逐北,杀意凛然。
只一个照面,两千丽兵就被渡河的三百府兵给砍了个七零八落。
这个结果,即便是战前最乐观的那个人,也没有想到。
夫战,勇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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