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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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向前,隐隐辩认出当年苯教建筑。
那些彩旗和经幡,因为无人打理,早已破旧不堪。
只剩一些破烂布条。
转经筒和苯教法器散落了一地。
还有当年经历战火,凌乱的痕迹。
苏大为抱着聂苏,向着青骢马微微颔首:“辛苦了。”
青骢马点点头,长嘶一声,身形转淡,化为微尘随风飞散。
走了这么远的路。
终于,回到当初的起点。
……
长安。
太子李弘天不亮便起身了。
他有例行的功课,需要太子府上大儒辅导。
此外还要按孙仙翁的交待,每日勤练五禽戏等导引炼体之术。
做完这些,才能吃上早膳。
然后又匆匆赶去养政殿,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
天皇与天后不在时,由太子辅国。
如今虽然大唐政治中心迁往神都洛阳。
但平日奏折和信件往来,有一大半,都要经过长安。
这既是过去的制度惯性决定。
也是李治有意锻炼太子。
每日洛阳与长安两都交流的信件,络绎不绝。
开始李治处理的奏折,都会交由李治和武后审过之后,才颁行天下。
最近一个月开始,除了大事奏折要传阅洛阳。
一些小事,已经可以由太子自行决断。
这是一种权力交接的信号。
似乎是圣人李治,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繁重的政务。
转而将事务分给武后与太子。
呼哧~
修炼完导引之术。
李弘双手抱圆,长长一口气息吐出。
他的鼻尖和额头微微冒汗。
接过一旁宫女递上的湿巾细细擦拭过汗水。
早有内侍上前小声道:“太子,洛阳那边有急信。”
“嗯?”
李弘看了他一眼,琢磨了片刻道:“既是急事,先给我看。”
“那早膳……”
“边吃边看吧。”
李弘道。
他是个极重规律的人。
十几年的习惯不是说改便能改的。
练功便是练功,上课便是上课。
早膳绝不会与其它的事交杂在一起。
今个儿倒有些出奇。
内侍点头应喏,倒着退下。
心里想着,大概是与苏县公有关。
前阵子苏县公大闹洛阳白马寺,传至长安,一时为之轰动。
不知多少朝臣弹劾苏县公。
当时是圣人和武后保下来。
将那些弹劾折子压住。
太子虽没有表态,但看那个意思是极为气恼的。
也是,他之前与那位苏县公,关系颇为亲近。
如今听闻苏县公犯事,想必……
早膳就在太子的偏殿里。
一张木桌简单的摆着几个碗碟。
并不奢华。
相反,以太子的身份而言,有些过份简朴了。
李弘牢记着教课大儒说的话,也记着苏大为与他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生民维艰,当思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面前摆着小米粥,清可照人。
李弘并没有急着去吃。
尽管他早已饥肠辘辘,仍按着礼仪,先净手,然后取过内侍奉上洛阳来的信。
几封信里,有大臣的,也有武后的。
每看一封,李弘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上次,已经屠了白马寺,后来听闻又杀了好些沙门佛宗,前太史令李淳风等人亲往传召,但苏大为抗旨不遵,父皇已是大怒。”
“蜀中与吐谷浑边境积石关,苏大为又不顾昔日袍泽之情,杀伤唐军多人,扬长而去……”
啪!
合上这信。
李弘微微闭上双眼。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苏大为的样子。
“阿舅,你……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李弘伸手捂着心口。
那是一种本以为了解,本来无比信赖之人,突然翻脸,给自己心口狠狠插上一刀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至亲出卖背叛的感觉。
曾经,苏大为在他心里是那样的高大完美。
是武将的顶峰,是智者,是亲人。
是可以信赖之人。
是他的阿舅。
但转眼间,这人突然好像变成了杀人魔王。
突然无视唐律,无视父皇的旨意,叛出大唐。
这一切,实在让李弘无法接受。
“太子,苏大为那处旧宅……”
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太子的神色,提出建言。
苏大为在长安的宅子,一直是受太子保护。
哪怕从洛阳传出许多不利苏大为的传言。
太子护苏大为之心,从未动摇。
太子之心,大家都明白。
但是太子府上下,却极不认同。
这是政治事件。
既然已经有如此明显的信号。
太子当与此人割席。
以保全太子名节。
否则,太子的履历若添上一笔,暗护叛唐之臣,这事只怕会惹来祸患。
圣人会怎么想?
锵锵锵
一阵甲叶撞击声,突然传来,打破了展内的沉闷。
内侍、宫女吃惊的向外看去。
只听外面传来喧哗。
有保卫太子的太子府属臣上去询问。
却传来凄厉惨叫声。
多名拦路的属臣被横刀斩翻在地。
鲜血流淌,血腥味扑鼻。
殿内有宫女和内侍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烛台被推推倒。
侍从们狼狈奔逃。
这一切,都无法挡住那群如狼似虎,走进殿内的武人。
为首一人,一身龟背鱼鳞甲。
手抱麒麟照月盔。
背后插着一对铁锤,一只手提着滴血的横刀。
此人身高八尺上下。
生得虎背熊腰,双肩宽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不似唐人发髻。
而是极短的寸发。
非僧非俗。
这人脸上有一道醒目伤疤,自眉心划过整个脸庞。
这令他原本英俊的样貌,多了几分戾气。
黝黑深沉的眸子里,隐隐有血光跳动。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队膀大腰圆的武士。
俱是唐甲。
是左右领左右府的制式。
守在李弘身边的两名近侍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身为唐人,岂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昔年玄武门之变,才过去数十年。
虽然心中恐惧,李弘仍然撑着身体,扶着身边抖得比他还厉害的内侍,站起身,心跳如擂。
这位年轻的太子,依旧保持着太子的尊严,竭力稳住心跳,高声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见过太子殿下。”
当先那武将,提刀的手,微微举起,行了个极为潦草的叉手礼。
“在下左武卫将军,萧礼,有机密要事,禀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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