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晨的帝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十四年,去年夏天,今日拾阶
书海居 m.shuhaiju.net
第一卷清晨的帝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十四年,去年夏天,今日拾阶(第 2/4 页)
右脚刚刚踏上细粒石块铺成的山道,宁缺的眉头骤然一紧,脸色瞬间变得如雪般苍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从他踩着山道表面的脚掌上袭向脑海!
突如其来的痛楚,令他双腿一软险些跌倒,但他强行用手撑住地面,闷哼一声后极强悍地重新站了起来,向山道旁望去。
道旁青林掩映之间,能够看到布满青苔的崖壁,如果仔细望去,大概能够分辩出,那些密厚青苔下方似石缝般的线条,其实是一些刻在石上的大字,只是字迹笔画间涂着的朱砂红色,在不知多少年的风雨侵袭之下,早已淡去无闻。
“好强大的念力攻击,这也是神符师留下的字吧……”
宁缺盯着林中崖壁上的那些石刻字迹,悬在身旁的双手微微颤抖。此时此刻,有十几万根无形的钢针正在穿透他的脚掌,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痛楚,只怕早就已经跌倒在地,抱头痛呼,然而他虽然脸色雪白,双手颤抖,意识却异常清醒,仿佛痛楚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先前在书院中遥遥望向山道,看着谢承运等人在山道上走的极其艰难,极其缓慢,看不到他们表情却能隐约察知他们的痛苦,宁缺便在猜忖山道上有怎样的禁制,但他没有想到书院二层楼的考核竟是如此霸道野蛮,一开始就动用了威力如此剧大的神符。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那些来自世间各处的优秀修道青年们,为什么在这条山道上会变成木偶,走的如此缓慢艰难——在崖壁神符妙术之下,山道四周的任何自然环境,都可能成为阻止人们登山的险厄,你无法避开,只能硬闯!
宁缺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落在细石子山道上的右脚,忽然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腰腹用力,身体前倾,把自己落在后方的左脚也抬了起来,踩在了细石子道面上。
他踩的很重,很用力,仿佛要把细石子铺就的山道踩破。
无数根无形的细针,从细石子缝里探了出来,隔着坚硬的靴底,深深地扎进脚掌深处,瞬间的麻痒被极致的痛楚快速取代,然后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宁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他蹙着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似享受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摆动双手继续向前走去。
…… ……
或有意或无意,或全神贯注或悄悄用余光去看,或真正关心或只是好奇,或怀着看好戏的嘲弄心态,当山道上的宁缺出现在视野中后,很多人都在望向了那处,开始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宁缺踏上山道,看着他迈出一步便跌倒在地,有人忍不住摇头,有人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莫离神官正在与燕国使臣淡然交谈,看似完全不关心山道上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宁缺跌倒之后,还是忍不住轻蔑地摇了摇头。
似他这等修道大家,看了这么长时间后总还是隐约猜到书院在山道上布置了怎样的禁制,此时看宁缺被符力压制的如此惨,确认他顶多进入不惑境界——不惑?在书院术科里大概算是不错的水准,可就凭这等境界便想隐忍多日后一鸣惊人?未免太痴心妄想了些。
书院诸生那处,钟大俊指着山道处冷笑说道:“哗众取宠就是哗众取宠,他只想着吸引注意,却不想想,这样卖乖出丑,会给书院名声带来多大的损害。”
司徒依兰看着山道上宁缺跌倒,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听着这番嘲弄,不禁恚怒瞪了他一眼,牵着金无彩的小手向前走了两步,和这些书院同窗们把距离拉的更远了些。
“你的手有些凉。”金无彩担忧看着她说道。虽然这位祭酒孙女更担心还在山道上艰难前行的谢承运,但依然担心身旁的女伴,因为看上去宁缺似乎没有任何机会。
“没事儿,我就是看不得有些人的嘴脸。”司徒依兰看了后方议论纷纷的同窗们一眼,冷笑说道:“宁缺即便只能在山道上走一步,也比这些连试都不敢试的人强。”
金无彩看着远方林间掩映的山道,忧虑说道:“但看这样子,只怕宁缺再也走不动第二步了。”
司徒依兰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山道,在心中默默替那个被书院遗忘很长时间的朋友加油。忽然间,惊喜之色涌上她清丽的脸颊,指着远处轻跳了起来,大声说道:“看!快看!宁缺他开始走了!”
书院里很多人都注意到山道上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宁缺艰难地爬了起来,停顿片刻后,移动左脚向前方走了一步。
然后宁缺走了第二步,第三步,但四步……虽然明显可以看到身体有些颤抖,走的速度很缓慢,但可以感觉到他走的越来越稳,仿佛每一步都要深深踩进了坚硬的山道里!
书院诸生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
一名大唐礼部青年官员站了起来,望向山道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他不知道山道上那个年轻学生是谁,也不相信他能够战胜隆庆皇子登上山顶,但他觉得随着那个年轻学生的行走,先前被压抑着的骄傲与自信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角落里,正拿出第二包点心准备吃的褚由贤,吃惊地张大了嘴,却忘了把糕点放进去。他看着山道间那个人影,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对方。
李渔望着山道间,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
陈皮皮倚在旧书楼窗畔看着山道方向感慨说道:“你真狠,说起来……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你对自己更狠的人吗?我不知道,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我还是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关上窗户,几片青叶振落飘下。
…… ……
几片青叶被风卷落飘下,掠过宁缺的肩头,落到地面上。
山道旁的青林由很多种树组成,而在这一段却是竹树居多,竹叶边缘薄锐,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片的锋利小刀。
山道间飘落的竹叶不是看上去像小刀般锋利,而是真的像小刀一样锋利。
嗤的一声轻响,掠过宁缺肩头的竹叶,像锋利的小刀般,直接撕裂了衣衫,划破了他的肌肤,割开一条极细的血口。
宁缺望向自己的肩头,没有看到衣衫上的破口,没有看到染血的竹叶,没有看到流血的细口。
但他知道这确实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因为他的肩头清晰地传来强烈的痛苦,甚至清晰到能够感觉到血口里竹叶留下的细毛所带来的极难忍受的异物感。
他抬起右手掸了掸肩头,就像掸灰尘一样,这个动作当然无法把竹叶留下的无形伤口与痛楚掸掉,但奇妙的是,做完这个动作后,他就觉得轻松了很多,继续向前走着。
又有竹叶簌簌然落下,擦过他的脸颊,擦过他的前襟,擦过他的后背,落到细石子铺就的山道上。
他的身上衣衫如故,却多了无数条无形的裂口,多了无数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但他脸色如故,只是更白了些。
一阵山风席来,无数片竹叶纷纷扬扬席卷至空中,然后像暴雨一般淋漓落下。
宁缺走在这片竹叶雨中,再也懒得用手去拔拉快要落在身上的竹叶,只是沉默地继续前行,明亮的眼眸里仿佛看到去年在临湖小筑里杀颜肃卿时飘落的竹雨。
他走的很用心,走的很用力,每一次抬步都会重重踏下,靴底溅起细微的灰尘,碾过凌乱堆积的竹叶,走过痛苦。
竹雨落时,正好杀人,适合登山。
…… ……
起步晚,可能会有些风光,但却难以追赶,只能一个人孤单地在山道上行走,前不见人后没有人。
宁缺走的有些渴了,口唇间仿佛要生出青烟,他想饮些水,然后听到山道旁传来淙淙流水声。
举目望去,只见道旁一条崖缝里泻出一道极细的清泉,在下方石窝里积成一捧水洼,洼旁生着几株野草。
他没有去痛饮山泉,垂怜小草。
因为极细的清泉忽然间变成一片黄浊白沫奔腾的大瀑布,扑头盖脸地打了过来,直欲把他击昏在幽深水潭底部满布青苔的巨石上。
…… ……
-->>(第 2/4 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友们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