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65)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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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65)
修路这事吧, 原本就是弘昼随口一提, 然后乾隆心热,历史上诸位帝王,自己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哪个不能比一比的是吧?瞧瞧, 那秦始皇干的事不算多, 但桩桩件件提起来, 将暴君这一层皮去掉之后,其实后世人还是敬佩的居多。因为他干的事情对后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乾隆想起这么心里还有些感慨,为此他还专门在地图上找, 这哪条路是当初秦始皇修建的驰道。
因着心里存了对比的心思, 加之确实需要便捷的途径将火器运出去, 这种路也不是走一次就可以的路,往年常年的军粮物资等等,都还得用的。再加上南北东西用路勾连起来, 这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以,然后就叫了内阁军机大家一起来商量商量嘛。
旧学的人就认为,这个好啊!很好啊!自来百姓们嘴里的善事里就有修桥铺路。但凡乡间的乡绅做过这样的事, 都得立碑做传的。如今朝廷要下令去做,这便是皇上爱民关心民生的一个表现。然后彩虹屁吹起来, 那真是没别人什么事了。
自来朝廷上争争吵吵的,好长时间没有人这么认真的颂圣了, 这种感觉还真叫人舒服呀。
但很快不舒服的就来了,支持新学的这一派就有点没眼色了,洋洋洒洒的罗列了一大堆这么做的弊端。乾隆的兴致顿时没有了。
什么滋生贪污?你这是对同僚的污蔑。君子怎么能这么猜度人的心呢?是不是有小心之嫌?要是旧学这么着就罢了, 偏偏是你们新学闹?你们不知道朕一直支持的是你们吗?
虽然也认为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心里很不爽气。连日来的好心情顿时破坏殆尽。
下面的人很快意识到,其实事情不到最坏。尤其是旧学这些人,之前怕皇上要动他们,现在才发现,皇上的态度是可以随时变的。今儿支持他们,回头就可能支持我们。所以,秉持什么样的学说,并不会影响其仕途。
这就直接导致了两边各自强势,谁都不肯退让。
乾隆又很不喜欢这种左右撕扯他坐在中间的感觉,他坐在上面眯眯眼,连着两次大朝会都没有发言,下面从天黑吵到天亮,吵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然后解散。
这么争执下去不是法子呀!
乾隆去见了他皇阿玛,意思是能不能跟新学这些脑子被门夹了的做做工作,这么持续的对抗有什么好处呢?现在这对抗点都已经快从修路这事上移开,开始相互攻讦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皇阿玛心说,到底事谁的脑子被门给夹了。
四爷正摘院子里的葡萄呢,站在架子上剪一串递给乾隆,乾隆直接给钱盛。钱盛一手扶着凳子一手拿着葡萄:要弯腰放葡萄,就得撒了扶着凳子的手。要扶着凳子,手里就得拿着葡萄,而且,单手扶凳子万一没辅稳怎么办。
他都有点腹诽:老圣人站的那么高,那么大年岁了,皇上您这儿子倒是真不担心老人家给摔呀。于是笑眯眯的叫吴书来,“大总管劳动您了,这葡萄您洗洗,给万岁爷尝尝。今年的葡萄特别甜。”
吴书来还是有眼色的,赶紧接了,好叫钱盛空出手来扶好凳子。
乾隆却觉得钱盛多事,朕说正事呢,吃什么葡萄?朕是缺一口葡萄吃的人吗?
四爷又摘了几串,都被机灵的吴书来接了,见再没有熟好的,四爷就下来,还跟弘历说,“不赶紧摘了就便宜鸟儿了,稍微变了颜色鸟儿就先啄,凡是鸟儿挑走的一定是最好吃品相最好的。”就在乾隆觉得这话里有话的时候,他阿玛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被鸟儿糟蹋了,回头你皇额娘得心疼半天。”
“等下面进贡的葡萄到了,儿子叫人给皇额娘送来。”乾隆本来要说的话就直接咽下去了。没脑洞皇阿玛的意思之前,他也不好开口。但因着提到了皇额娘,她也就顺着说下来了。他对自己这皇阿玛说心里话还是有点意见的,但是对嫡母还是好的。嫡母办事从来都是叫人从里到外的舒服。
四爷没跟他废话,指了指边上的石凳坐了,“朝廷的事我知道了。”
乾隆点头,他其实最佩服的就是自家皇阿玛说话。这个说话真觉得他自己好似怎么也学不会一样。就像是这一句:朝廷的事我知道了。
他说‘知道了’,而不是听说了。
‘知道’的途径很多,就像是每日一刊上,这些朝廷官员连着好几天的大论战,皇阿玛知道一点也不奇怪。而‘听说’的意思就不一样了,就不由的会叫人问一句:您是听谁说的。
其实,皇阿玛肯定是听说的。朝廷上有耳目很正常!包括新回来的尹继善,这都是皇阿玛的旧臣。还有像是刘统勋这样的人,儿子在经院,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声传过来。
但是皇阿玛说话吧,是一点话把都不给人留。他没说听说来的,但知道了这三个字里又包含了听说来的可能。因此上,他也没跟谁撒谎。
这么转瞬之间就把话语拿捏到你没法挑剔的程度,这水平是咋练出来的。
他想,自己没这水平,只能怪皇阿玛生的儿子太少了,要是像皇祖父一般的生那么多儿子,自己有那么多的兄弟的话,自己想从兄弟们脱颖而出,这样的水平有历练的地方估计也是能达到的。
林雨苗要是知道他这么想,非得喷他不可。不说弘晖,哪怕是她的弘昀在,也没你弘历啥事了。你还脱颖而出,别闹了,你只是要被被脱掉的那个‘颖’。
这会子乾隆收回思绪,坐在边上听他皇阿玛说话。而他皇阿玛说话,从来都是直指根本,叫人无法反驳。就像是现在,皇阿玛张口就说:“你觉得旧学一派有理,那是因为你没银子,也不想在修路上再花银子。当然了,你特不觉得新学是胡搅蛮差,那是因为你知道,他们担心的是对的。赋税不从朝廷过,让他们自己那收上来的赋税修路。收的是他们,花的也是他们。”收的多花的少怎么办?收的时候打着修路的旗号,花的时候却偷工减料,这一颠一倒多少银子从指缝里流走了?甚至出现强行征集民夫服徭役怎么办?“这不是好事变坏事吗?”
“朕想过的,这得有监管。从御史台抽调御史巡查……”
“然后呢?”四爷就问,“路修好了,是好是歹那也是一两年三五年之后的事了。当时是看不出来的,然后这事时过境迁,你怎么追责?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明知道一旦错了,迟早会被人知道,可为何还会铤而走险,不外乎是财帛动人心。修路所需资金你可有预算……路经过哪里,当地的气候地形这些你都了解?如果你不了解,你拿什么监督呢?他们设计的路是最优化的路线吗?他们避开了事故多发区了吗?这些不仅仅牵扯到资金的分配问题,这是保障一条大路能通畅的先决条件。真遇到战时,一场暴雨就能叫你的人马车辎重滞留在半道儿上,这就是你乐见其成的?你现在,又被他们的争执左右了。他们吵他们的,你只要守着你的底线就行。你得拿稳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其实很简单,就两点,其一,你告诉他们,朝廷没银子。如果新学这边不同意各地州府自主修路,那请他们拿出具体的方案。前提是,朝廷不掏钱。在这个前提下,如果你们能拿出方案,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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