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落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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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落雕(第 3/4 页)
“喏!”
“让四太子和韩常再动起来,不顾一切替我挡住熙河路的兵马!”
“喏!”
“剖叔!”娄室忽然看向了自己的心腹爱将。
“末将在。”满身满脸都是血污与黄泥混杂的完颜剖叔拱手相对。
“中军还剩多少兵马可以冲锋?”
“四千!”
“将部队一分为二,给你两千,去我后面,知道怎么做吗?”娄室面色不变,平静询问。
“替都统挡住曲端和那股打着刘字旗的兵马……”
“不是!”娄室从容相对。“那个随便他们。”
“是挡住韩世忠!”完颜剖叔当即更正。
“不错!”娄室坦然而对。“事到如今,双方都已经力尽,箭矢射尽,刀刃卷起,韩世忠的部队便是奔袭而来,却也是生力之军!你要做的便是尽量在我身后替我拖住他!”
“明白!”
“你不明白!”娄室微微压低头颅,然后翻起眼珠,沉声交代。“你在后为我尽量挡一挡,我领两千骑再去最后突一突……成则成,不成你便不要理会我的生死,直接率部转向北面,与蒲查胡盏合兵一起突出去,绕过那个塬坡,接应拔离速撤军!”
“……”
“明白了吗?”
“……明白!”
言至此处,娄室不再多言,而稍等一会之后,兀术、韩常、夹谷吾里补等人便明显接到军令,各自发力,待此时,完颜剖叔毫不犹豫,转身领着两千骑兵向身后稍作移动。
空隙拉开,曲端与刘晏随不知缘由,却各自大喜,急忙朝着娄室帅旗推进,但也就是此时,娄室帅旗又一次动了。
两千骑兵,没有任何花活,箭矢也已经几乎消耗殆尽,却是各自持矛,随着娄室转身抽出,并在秦凤路兵马身前结成了数个锋矢之阵,然后便跟随着自家主将娄室的大旗奋力向前方已经零散到不成样子的秦凤路兵马冲锋而去!
金军最极端的生穿硬凿,又一次开始了!
且说,黄龙府之战,刚刚立国的完颜阿骨攻打黄龙府,并趁势围点打援,辽军重兵来救,娄室自远方来援,来到之后马身如洗,阿骨打赐下三百战马,娄室便换马冲锋,一日内与银术可一起朝着辽军一翼九次突击,最后居然强行突穿了数倍于己的辽军。
从此以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认定了娄室的将才,让他做金军第一个猛安,让他做黄龙府的万户!后来一路做到东路军的实际统帅!
所以说,这么一个人,谁能否认他的将才呢?
身为战友,谁能否决他的军事提议和军事命令?身为敌人,谁能不如如临大敌,拼命相对?
而等到他亲自率众奋力一冲的时候,谁又能勉力一当呢?
毕竟,这个人的一切都是靠着那些神奇而又平凡的骑兵突击获得的。
秦凤路万余众,在得到乔泽与傅庆两部的援军后,数量可能达到更多,但此时已经无法计算了。而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之前被蒲查胡盏的那个合扎猛安大约一分为二,形成了前后两部。而当完颜娄室奋力率部冲锋之后,士气早已经摇摇欲坠的前军当即大溃。与此同时,一直在秦凤路大阵腹部,维系大阵分割状态的蒲查胡盏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忽然扔下秦凤路兵马,直扑向外,与张宪部的背嵬军当面而战!
这一招起了奇效!
不仅是和夹谷吾里补还有完颜兀术他们一起奋力推开了两侧宋军,更重要的是,被抽空的秦凤路军阵腹部登时空出一个致命的巨大空隙。
有时候,抽刀子比插刀子更致命!而抽刀子的同时再度插刀子,就更加致命!
娄室亲自带领两千中军,奋力突进,秦凤路军阵前方先溃,继而后军猝不及防,也被一击而中,全军几乎当场崩溃!
刚刚还是两路背嵬军齐出,局势翻转,但眨眼间却随着娄室奋力一突,改天换地。
秦凤路经略使赵哲目瞪口呆,失措立于后军军中,竟不知如何应对。
临时代替兵马都监慕容洧的乔泽奋力上前,试图挽救局势,却被势如猛虎的娄室发现,亲自驰马赶到对方身前,一枪刺穿,落尸于马下!乔泽刚刚聚拢的一点兵马也当场为金军骑兵碾碎!
继而,娄室转身直扑赵哲大旗,赵哲四肢发凉,惊惶之下,脑中一片空白,居然转身而走。
秦凤路全军崩溃!
便是一旁的熙河路兵马也有全线失控之态!
身后刚刚动身追赶的曲端、刘晏都想不到这种变化,只能奋力追赶而已,而秦凤路溃军之后的吴玠也是大惊失色……秦凤路和熙河路之前撑了那么久,根本就是兵力厚重而已,而现在这两支兵力厚重的部队一旦失控,为金军前驱,自己如何能当?身后只剩民夫和辅兵的营寨如何能当?身侧只有一千多御前班直的赵官家如何能当?
娄室继续亲自突杀在前,两千金军骑兵片刻不停,努力驱赶秦凤路溃军。
观此情形,南面完颜兀术的呼吸都在变的急促,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娄室会是自己父亲完颜阿骨打钦点的金国第一猛安,会是黄龙府万户;韩常只有单目,却也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失神,所谓名将,便当如此;拔离速隔着宋军不知情形,但听到远处山呼海啸一般却分不清是什么内容的声浪,也是默然立马,眺望尧山不动。
而尧山山麓中,赵玖看了眼逼近的韩世忠部,看了眼塬下散落的那些党项蕃骑,又看了眼山下忽然崩溃的局势,喉结动了一下,但最终无言……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吴玠同样沉默了一下,却是做了两件事情:
其一,派出信使让身后官家弃龙纛从军寨后方逃入山中,以避锋芒;
其二,主动领自己的帅旗向前……身为节度使,身为主帅,他不可能像赵哲那般失控逃跑的。
恰恰相反,吴玠带帅旗向前,迎面撞上赵哲,却是毫不犹豫,上前一枪将此人刺死在马上!
赵哲一死,立即稳定了一部分局势,而田师中也即刻从旗帜的移动上会意,带领身侧能控制的长斧重步兵向吴玠汇集。
山上的赵玖微微舒缓了一下情绪。
但下一刻,娄室便已经率部从已经溃散的秦凤路部众中突到吴玠身前。
吴玠失笑一声,跃马而出,挺枪而对:“娄室,你欠你爷爷一场单挑!还记得吗?”
娄室一声不吭,居然直接驰到吴玠身前,双方两面主帅,在拼尽了所有的兵马和操作后,鬼使神差一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继续这场关系着两国国运的战争。
但是,双方都是黄脸,都是主帅,却不代表两人个人的马上功夫也是一般……实际上,二人甫一交手,吴玠便心中暗惊,而交战十余合后,这有勇有谋的吴大便已经双臂发麻。
二十合后,吴大便已经知晓,再打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这个女真大将,或者说老将都可以,居然如此强横!
而此时,曲端、刘晏的合兵尚未突破娄室身后骑兵,田师中的长斧兵也未能速速穿过乱兵赶到身前。
所以,吴玠心知肚明,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死在这里,反而要让全局直接崩溃,倒是逃了,还有一丝的可能性去护卫官家,或者组织部队反扑。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吴玠几乎是咬着嘴唇打马而走。
已经乱作一团的宋军营前战场上几乎是轰然一声,原本勉强止住的秦凤路兵马彻底溃散,而随即熙河路兵马也完全失控。
局势似乎彻底无救。
但是,下一刻,吴玠却又反身回来,便是整个战场也都忽然全线失控……虽然营前山下的战场还是一团糟,但周围尚有建制的宋军却几乎各部齐齐往大营方向而来,而山下的金军也各自失色。
因为就在吴玠败退的一瞬间,那面龙纛直接从山麓上向下压了下来。
战事已经逼近到了大营跟前不远的地方,上面看下面看的清楚,下面看上面也清楚……不止是龙纛向下压来,一支格外精锐的步兵甲士部队几乎是抢在龙纛之前奋力向下压来。
这是一种跟之前吴玠采用的一般无二的战术,都是在没辙的情况下,试图用自己的威望和旗帜来尽量聚拢部队,阻止溃散部队、顶住娄室的突进。但毫无疑问,有些人用起来效果更好。
实际上,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战术,当这面龙纛接着吴玠的败退往下压的时候,战场上大部分尚有理性的人就已经意识到,这场尧山下的战斗,金军不可能全胜了,宋军也不可能再输。
韩常就是这种理性的人。
而他身侧的完颜兀术却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性,这位金国四太子头晕目眩,却又死死盯住那面龙纛不停,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与挫败感,混杂着惊惶与疑惧,让他的脑子混沌一片。
一时间,这位四太子只有一个念头,山动了!
他有一种被泰山压顶的感觉!
真的是压过来了,随着龙纛向下出营,对这边战局两眼一抹黑的刘錡弃掉泥淖中的猎物,不顾一切带着能带的兵马艰难出沼而来;塬上王彦部看到这一幕,也是直接向下,但眼见着韩世忠部的三千带着铜面的骑兵先行越过塬下,却又选择回身直冲拔离速;熙河路的兵马背靠山脚,在刘锡的狼狈组织下重新试图抵抗;整个战场外围的宋军溃军都在往此处汇集,便是李世辅也放弃了寻找父亲尸首,领着身边残余的千余党项轻骑而来。
而很快,察觉到什么的秦凤路、熙河路溃军也注意到从山上往下冲来的龙纛,这两支军队虽然整体上依然无组织,但却放弃了从转身冲击营寨的念头,部队开始陷入到一种前后两面不敢去,左右两面被堵塞的奇怪混乱状态。
金军最大的杀手,失效了。
不过,很清醒意识到自己战略失效的娄室一声不吭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龙纛,却忽然轻笑了出来……他知道,眼下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转身向北,汇合完颜剖叔与蒲查胡盏,再绕那片塬坡接应拔离速一起撤离,然后在即将到来的秋雨绵绵中病死榻上……所以,他不会选这个的,因为若想选这个,一开始就不会打这一仗的。
那么只有另外一条了,再度迎上去,然后无论得手与否,都被四面八方压来的宋军,给弄死在这面龙纛下。
这是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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