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劝说(2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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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劝说(2合1)(第 3/4 页)
十一月十一,一个毫无意义的日子,原本往下游绍兴例行巡视的张荣张都统实在是忍耐不住,于这日晚间突然折返,主动求见官家。
官家虽然已经脱了鞋上了炕,却还是立即选择召见。
“官家,俺不是想瞒着官家,实在是捱不过义气,但想来想去,若是不给官家说,其实也算是负了义气,而且还有个不忠……”张荣一进来便说了些匪夷所思之语。
而听到这些,正在炕上躺着听吕本中念邸报的赵官家只是一挥手,后者便立即会意,直接放下邸报与几名甲士一起出去了。
而赵玖此时坐起身来,却还是没有言语,只是直接在刚刚吕本中所坐的炕上空位拍了一拍,乃是示意刚刚进门的张大头领坐过来,全程并无多少惊愕之态,仿佛早就猜到对方回来一般。
“官家果然是如尤学究说的那般,早就知道了。”张荣将门口让开,待吕本中出去,本能往前数步,却中途醒悟,停在了炕前五六步的距离,然后插手一叹。“俺也知羞,就不去坐了,站着挺好。”
“朕知道,却也不知道。”赵玖也没有为难对方,且大概是知道对方性情,言语不免坦诚的过了头。“朕跟你说实话吧,朕在河阴主要还是在等人,并不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张荣微微一愣。
“但朕第一日到这里,就也知道了你张大头领应该是有事瞒着朕,否则以你的豪气,何至于见着朕的时候全都束手束脚,上了河堤,连叉个腰都不敢叉的?必然是觉得自己有了些过失!”
赵玖继续笑对,却一边说,一边转身从营房炕头拖过一个竹筐来,就在灯火下从中翻出一一个尚未拆封的信封,当面拆开。“所以,这些日子,朕确实让人细细检查了一番御营水军,相关汇报也收了许多……水军几个据点周边的地方官、你下面几个统制官都有相关文书……除此之外,朕还让你女婿领人去军中各处私下查探,问询军官、士卒、随军进士,乃至于周边军属、退役军士,各方各面都有……但这些讯息,朕并没有直接一条条看,而是让你女婿先一个人看完了,又让他给朕汇总了一番,专等你何时来见朕,咱们对照着讲……如何,是张卿先说,还是朕先说?”
张荣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但最后见到赵官家拿出自家女婿的信封来,到底是彻底羞赧起来,干脆插手低头相对:“难怪俺女婿不搭俺话,俺还凭白骂了他一番,说他不中用……也算了,还是俺先说吧!官家,俺最大一个错处,是让御营水军中起了菜魔教!偏偏碍于兄弟义气,没狠下心来清理出去!这是俺最大的错处,也是俺这些日子见官家时候心里怎么都捱不过去的坎!”
刚刚还一副云淡风轻的赵官家此时当场怔住……梁山好汉被明教感染了可还行?这战斗力莫不是得爆表?
然而,这种荒唐念头只是停了一瞬间,下一刻,这位官家便匆匆对着灯火去看虞允文的回报文书,果然在邸报式的汇总报告中,当头看到‘其一,军中沾染明教’之类的言语……却又当场喟然起来。
且说,赵玖已经执政五六年了,而菜魔教,或者说食菜魔教,又或者是明教、摩尼教……管他是什么名字……也算是早有耳闻。甚至,出于好奇,他了解的还比较深,但问题在于,了解的越深,他对待这玩意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首先,这玩意源远流长,成百上千年下来,里面的宗教逻辑已经很完善了,不比那些公开教派差哪里去,所以属于斩不断理还乱,禁不绝的那种……甚至有些道观、佛寺表面上是佛道,内里上就是个明教。
一句话,生命力极强。
其次,群众基础也很深厚,这玩意讲究一个团体自助,跟洞庭湖大圣一样,是有基层保险业务那味道的,甚至,说不定洞庭湖那里就是一种明教的变种……反正只要老百姓需要精神寄托外加基层经济互助,他就能立即冒出来,成大片的那种。
但是,也就是因为群众基础强,或者说能够组织发动群众,这就引出了明教第三个明显特征出来——暴动起义的温床。
不说别的,就是这个大宋,最大最近两场大规模起义,一个农民加渔民,一个农民加城市手工业者,一个荆襄,一个东南,一个钟相,一个方腊……其实如出一辙,都是一个套路,只能说方腊革命性比钟相强得多罢了。
“俺知道朝廷是禁绝食菜魔教的。”张荣看到赵官家当场变了脸色,也是愈发惭愧。“但俺发觉时,就已经有上百人,就有些为难……再加上他们只是吃素,出船做事也没耽误,俺也实在是没法忍下心来动手!”
“还是撵出去吧!”赵玖捏着书信喟然道。
“不用都斩了吗?”张荣微微一怔。
“洞庭湖降卒也没斩,东南现在还有成村成镇的人信这个,怎么可能都斩了?”赵玖苦笑以对。“撵出去,不许做兵就是!打散了,撵远点!况且这魔教只是标不是本……魔教也好,佛道也罢,之所以这么多人信,还是心中没有寄托,而魔教对生活清苦、缺乏宗族的小门小户,就更有意义了,说到底,是北方遭了一通乱,而儒释道又没那个本事面面俱到罢了,也跟咱们那日说捣冰的事有些相像……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军中,尤其是御营军中!朕绝对不能忍!”
这话张荣半懂不懂,但知道官家不会杀人,多少是卸了心中一块石头,一直叉在腰前的手也松了下来:“俺对这事心里有谱,官家既然这般仁义,俺回头就清理干净,打散了,安置到沿河各村寨里去,绝不让他们再勾连起来,也不让他们再进军伍里。”
赵玖点了点头,复又摇头:“虽然食菜魔教这事本质上怨不着谁,可话说回来,御营各处,独独你这里这般露出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张卿,你对下面讲义气,这当然是好事,不说别的,只说军饷、物资能尽量到下面人手里去,你就能压过御营大半帅臣了。但讲义气,军中自成一体,对下面人太护着了,也是个毛病。朕现在只看了第一条食菜魔教的事情,却也能猜到下面肯定会有随军进士在水军中排挤的说法!是不是有随军进士不上船的说法……?”
说着,不待张荣再度叉手认错,赵玖自往下去看,却又烦躁起来,然后直接将虞允文的报告总结文书拍在案上:“张卿,这上面说,不光是随军进士受排挤,你的义气也有了更大的毛病,乃是对军官与老兄弟多些,对其他人少些,以至于你不贪军饷军资,可下面军官贪污军饷军资,你也多不做大的处置……义气难道是这般用的吗?”
张荣尴尬无匹:“俺也知道,既然做了御营,就该守王法,但他们说,其他御营各处也都是这般,就是鹏举兄弟那里好些……俺……臣……不管咋样,臣确实错了,又让官家为难了!”
“你不是让朕为难!”赵玖摇头不止。“是朕让你为难了……想当初你本就是梁山泊的好汉,自家处置自家事,而当日国家危难,你举全军抗金,然后又带着整个梁山泊为朕守黄河,这些举止,是真正的大义,朕铭记在心……而御营水军自成体系,上下也都知道,你能做到眼下这个地步,朕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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