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夏雨(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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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夏雨(续)(第 3/4 页)
郭仲荀微微一叹,也最终表态:“眼下局面,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照理来说,官家也本非这般瞻前顾后之人……但秋收之事非比寻常,我等有身份有碍,官家一日不挑明,我等又不好直接进言的。不过,刘侍郎资历不比寻常,如今差遣也极为重要,若要坦荡进言,当然是极好的。便是要我等稍附骥尾,也属当然之事。”
刘洪道微微颔首。
而接下来,既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这位兵部左侍郎当然不至于再于军营中盘桓,便不顾天黑路滑,直接折返回去了……至于郭仲荀赶紧派了一队人小心护送,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冒雨回到胜果寺,此间早已经用过晚斋,但刘洪道何等身份,哪里要说话,便有和尚们亲切围上伺候……进入房内,早有和尚奉上热水,待换上家常干净衣服,又有和尚将他引入香积厨外,将新鲜时蔬现炒现奉。
吃完了饭,居然还有水果切成拼盘,小心摆上。
不过,刘洪道心中有事,哪里会在意这些?只是一边吃喝一边想着如何上书挑明形势,劝官家放下包袱,一意北伐,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必直接上书,而是先寻吕本中在凤凰旬刊上登一篇自己的文章出来,投石问路。
而想完主意,吃完喝完,这厮居然还要拿……乃是觉得人家胜果寺的干饼子香香脆脆,水果也不赖,要带走一些给自己此番随行吏员们尝个鲜的意思。
和尚们无奈,只能赶紧寻了个布袋给刘侍郎去装,正装着呢……那边香积厨下,却又来了一个人,惊得和尚们赶紧分人去伺候。
刘洪道与此人俱着便衣,而且又是晚上,外面还下着雨,他虽闻得和尚们上去巴结时口称舍人,却一时没有认出来,但等到这边装好袋,迎面与对方在厨下灯光里打了个照面,却还是立即相互认了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阁门祗候,官家得用近臣仁保忠。
且说,仁保忠这厮一把年纪,却为人诡诈,素来不讲体统,而且还是个毛都不齐整的党项老狗,所以哪怕是官家身前得用的近臣,也无人与之结交……当然,此人能得用,怕也也有这般缘故在内……但不管如何了,二人这般撞到,也是尴尬,而刘洪道犹豫了一下,却也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得罪此人,便看在对方年纪的份上,随口问了句好,然后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匆走开。
只留下一个受宠若惊的所谓党项老狗怔在彼处。
厨下偶然相会,刘洪道原本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却不料,当日晚间,这位兵部左侍郎回到房内,正在窗下开始做自己明日准备寻吕本中提交的《论北伐之不可拖延》一稿时,不过是写了个一百来字,便忽然有人叫门……打开门来,见到是仁保忠,更是愕然。
“刘侍郎。”仁保忠也不进去,就在廊下拱手。“老夫冒昧……官家渐渐犹疑,侍郎大人是否察觉?”
刘洪道见对方如此开门见山,却是连‘大人’这两个充满蛮夷色彩的字都懒得吐槽,反而精神一振。
而仁保忠见到对方如此,也是心下醒悟,却是半点都不遮掩,再度拱手:“刘侍郎,下官也是想北伐的,因为若不北伐,若不让党项儿郎尽出河北、为国效力,陕西、宁夏那里的隔阂便终究难平……”
党项儿郎若不尽出河北,你一个党项老狗又如何显出本事来,使自己能更进一步?刘洪道心中终于有了吐槽的余地,但紧接着,对方下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有所醒悟。
“刘侍郎,咱们立场一致,刚刚香积厨下见你又是个礼貌之人,况且我也猜到以你的身份、差遣,此番百忙中过来,肯定不止是问安,必然是东京那边眼看着夏税秋收的,察觉到了官家态度……只是,在下有一点提醒,还请斟酌……官家那里未必只是疑虑于天灾人祸,怕也在忧心如今朝中上下一体,有了冒进之风!”言罢,仁保忠直接转走,只留下刘洪道怔在门前。
而等他关上门,回到窗前案旁,对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文章却又犹豫了起来,因为刚刚仁保忠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以前没注意到的思路……那便是经过一系列的持续性的清洗后,朝中上下基本上都是如自己这般主战,或者渴求北伐之人。
上到宰执、帅臣、尚书,中到自己、仁保忠、郭仲荀这种人,再到底下的胡铨、虞允文等年轻新晋之辈,如果不主战、不想着北伐,或者说不主动转变立场,宣称北伐,那早就被淘汰了。
事实上,仔细想想,从建炎元年算起,莫说黄潜善这种主和之辈,便是李纲、吕好问、许景衡,这种主守、主缓的宰执也都尽数主动、被动的为时局所驱。
再往下数,就更是如此了。
譬如和自己经历差不多,但资历、年纪还要更大一些,也是一起逃到八公山的赵明诚,就是因为不能战、不愿战,所以哪次朝局更迭都不能进。而朝堂之上,素来不进则退,他几次三番不能站稳立场,自然要滚回老家研究他的金石学问了……相较来说,什么赵官家倾慕易安居士诗才给赵明诚招祸,在真正的高层官僚这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御营大军之中也是如此,要么是能打的,要么是敢打的,最起码都是对北伐没有畏缩之态的人。如岳飞、郦琼等对河北故地想的发了疯的河北人,如李彦仙、马扩这般煎熬许多年,都快等红眼的坚守之人,也同样不缺。
至于所谓持重将门子弟,也早就随着一次次军事行动成功后被一再清洗里下去,昔日辛氏兄弟和等煊赫?如今他们的幕属胡闳休都成为宁夏经略使了,他们安在?与韩世忠、张俊并称的苗刘之辈也都渐渐被排出御营。
某种意义上来说,官家在武林大会上说自己是被推着的,也算是实诚话。
那么这个时候,官家反过来持一种稳重姿态,以防下面的人不受控制,却也算是一种合理的帝王权谋了。
就这样,刘洪道枯坐窗前,听着夜雨淅沥,外加偶尔乌啼,思前想后,非但没有动笔润色一个字,反而越想越多,到最后,甚至无端回忆起了从靖康元年至今建炎九年,自己亲生经历的差不多九年种种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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