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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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应变(第 4/4 页)
武大郎家的炊饼那可是驰名河北的,质量自然不必多言,但这一行人见到有这么多热腾腾的炊饼,反而不再多待,而是将炊饼分割打包,装上净水,就此匆匆离去。
这个时候,县中人才知道,刚刚来的是大金国的晋王,所谓俗称三太子的大元帅完颜讹里朵,只因为赵官家龙纛到了聊城对面的阳谷,这位大元帅不敢怠慢,即刻亲自从真定府驰来,乃是要去大名府坐镇,好与赵官家对峙的。
且不说这个消息让县中人心惶惶,上下议论不停,连武大郎家里都不敢再要炊饼钱,只说完颜讹里朵一夜赶路,早餐都是在马上用的炊饼,以至于全程疾驰不停,明显是想在今日内赶到大名府。
结果这般糟践身体,到底是有了报应——四个大炊饼加凉水下肚,讹里朵便觉得腹内有些绞痛起来。
这个时候,这位三太子并未在意,马上用餐,全程这般颠簸不停,还是凉水,这种事情也属寻常,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何况一夜疲惫?再说了,军情紧急,哪里是能为这点事歇息的?
然而,又打马走了数里,腹中绞痛依然不停,而且渐渐集中到了右腹偏下位置,这个时候,讹里朵已经渐渐不能忍,便下令稍缓。可打马稍缓,行了一阵子,许多同样进食仓促以至腹痛的骑兵都已经缓解,这位三太子却还是觉得腹部沉重,用手按压,更是明显能感觉到疼痛不止。
这个时候,讹里朵终于不敢走了,当即与侍从言明,而侍从们自然知道这是发了急病,然后惊慌不止……要知道,之前便说了,从阿骨打以后,女真贵人很多是壮年而亡,确实是底子不行,例子太多了……何况这年头的急病本身就很吓人。
于是,众女真骑兵根本不敢让讹里朵再待在马上,而是直接在两马之间做了个吊床,将自家三太子护送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乃是唤做宁化镇的,寻到镇中宅院最大的一家,直接冲进去,将人轰走,然后就地安置下来。
与此同时,又分出三队骑兵,一队在镇子上就地寻医生,一队往身后清河县里寻药铺医堂,另一队直接往大名府去敢,乃是去和大名府行军司都统高景山取得联系的意思。
但是,宁化镇上,这些女真骑兵将整条街翻过来,杀了七八个人,都没寻到一个医生,挨个问下去,都说原本有个内科圣手的,后来逃到对面岳家军那里当军医了。
女真骑兵便是能杀人,此时也无奈。
而与此同时,这位三太子却愈发症状明显了……先是微微发汗、微微发热,然后是腹部沉重,尿频散乱,亲卫首领亲手去摁压,左右腹部软硬明显不同。
这个时候,三太子本人和亲卫中有见识的基本上都有猜度了,很可能就是早上炊饼吃的太急,发了肠痈!
也是无奈和紧张起来。
果然,下午时分,清河县里开药铺的西门大官人连着自家的三个坐堂医生一起被抓来,诊断结果都是肠痈……而且很可能是急性的坏痈,也就是颠簸的利害,东西进入蚓突(阑尾)所致的那种。
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医生也都到了,三太子本人和几个侍卫都稍微放松了一下,然后便沉下气来用汤剂,也就是大黄牡丹汤……这一点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亲卫中也有晓得的,跟来的清河本地官吏也是这般说……三太子当然也无话可说。
于是,亲卫亲眼看着抓药,亲自动手熬制大黄牡丹汤,又扶着三太子喝下去了一剂,果然好了一阵子,据说疼痛都减轻了。
等到晚间,大名府终于也来人了,见到三太子虽然发着烧,但疼痛渐消,当面说了些话,也都清醒,便放下几分心来。
此时,三太子又进了一剂汤药,疼痛似乎又少了些,终于也振作起来,还下令赏赐了那专门又来号脉的西门大官人一些金子。
且说,这个时候,家学渊源的西门大官人很想告诉这些人,肚子不疼了,未必是好转了,很可能是反而要化脓了,要是有外科圣手呢,便该准备下针……但是,手捧着金子,想着白日着宁化镇上一街的血迹,他如何敢主动说话?
何况,这年头下针开刀哪是那么容易的?
也是赌命!
而且一旦开口,仓促间寻不到医生,肯定是他西门大官人和几个坐堂医生来动刀针啊……但他们本就是药铺里的坐堂,也不擅长外科啊?
于是乎上,这日夜间,西门大官人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能留在这里等死,便也不与几个坐堂医生商议,却是将金子负上,趁着夜色,也趁着那些侍从因为三太子‘好转’放松的机会,偷偷翻墙出去……然后连家也不回,只是背着金子跑到永济渠上寻到一艘船,然后一路往东北逃去。
翌日一早,三太子疼痛更加好转,然后又用汤剂时,却发现那西门大官人逃走,也是诧异,赶紧唤那三个坐堂医生过来联合诊脉……这个时候,三个医生面面相觑,哪里不晓得缘由?便纷纷直言,说三太子脉象急切,腹部加硬,怕是肠痈化脓了。
建议用刀针。
女真上下目瞪口呆,但西门大官人逃走是事实,又不能不信,于是便唤这三人用刀,三人却又说自己都不会。
女真人如何信他们?几次来问,都说不会,便直接一起砍了头。
结果便是,下午时分,三太子肠痈坚硬渐渐如铁,疼痛渐渐难忍,仓促之间,又不得医生,只能连服大黄牡丹汤,结果喝下后丝毫不能缓和,反而连如厕都痛苦不堪。
去问那些此时汇集过来的,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吏、周边军将,有经验的都说,是该下针石了……于是再去找大夫,却不料消息早已经传开,左右大夫都已经倾家逃窜……最后无奈,只能将一名军中的契丹大夫寻来,让他下针。
契丹大夫也是无辜,明明只会跳大神和用草药,此时偏偏要他用针,不然就是个死,那还能如何,索性性子野,便喊了一声青牛白马,然后直接一针下去,插入三太子右腹部硬处。
结果,当场便有恶臭浓汁隔着血肉流出,三太子气色稍缓。
众人以为三太子得救,却不料,当日夜间,晋王殿下先是发烧滚烫,然后下半夜居然又打起了寒颤……上下看的不好,却除了烧大黄牡丹汤外,彻底无能为力。
而又到了天明,也就是三太子发痈第三日,高景山亲自带着大名府的良医抵达时,却发现三太子已经因为发烧导致面部潮红,神智不再,甚至都说胡话了,而腹部浓水还是断断续续涌出,连带着周边的伤口黑红一片,肿得跟个肉炊饼一般。
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却只是喊冷,伸手一摸,偏偏额头滚烫。
高景山私下分开询问带来的数名大名府良医,沉默半晌,到底是老牌万户、如今渤海一族的当家人,所谓见惯了风浪的,却是保持冷静,一边想着马上要到来的疾风骤雨,一边直接去给燕京写请罪奏疏去了。
傍晚时分,奏疏写完,三太子再度发作起来,牙齿打颤,浑身滚烫,臭气熏天,却是终于没有等到九月十五的圆月升起,就直接一命呜呼于清河县了。
享年四十岁整。
可怜这位三太子,居然比历史上多活了几个月,若他真的在天有灵,怕是恨不能自己早半年就随吴乞买一起死掉也说不定。
“谁死了?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九月十八,黄河南岸、聊城对面的御营前军吾山大营内,面对着连夜潜逃过来的金国聊城知县之子,赵玖目瞪口呆,如遭雷击,然后却又忽然醒悟。“你当我是曹孟德吗?!你来做阚泽?!数典忘祖的东西,女真人给了你父子什么好处?!”
ps:给大家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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