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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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8(第 3/4 页)
近在咫尺的新鲜血肉让玄成发了狂,拼命地向前抓挠,早已变成黑色的指尖几次离宣静河咽喉不到两寸,曲獬立刻:“矩宗大人!”
“……”
曲獬心念电转,当即就要舍生忘死地扑上来:“小心啊!”
但紧接着他被宣静河一抬手挡住了。
矩宗紧握剑柄,修长的手背青筋暴起,不住发抖。他瞳孔中倒映着玄成暴怒扭曲的脸,视线却仿佛已经穿过这张面孔,看到了昔日弟子腼腆又熟悉的身影。
“吼!”
玄成的尸体新鲜变异,胸膛与喉管尚未腐烂,还能发出贪婪的嘶吼,挣扎着又要对准宣静河的脖子扑上来——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宣静河抽手退后,将不器撤回了剑鞘。
曲獬眼皮一跳:“矩宗?”
说时迟那时快,玄成纵身扑来的那一瞬间,宣静河反手用剑鞘将他重重击飞,轰然砸塌了柴房的木门!
半面墙哗啦坍塌,玄成整个人摔进了砖瓦废墟中,而原本在屋外不断拍门的活尸们顿时一拥而入,将柴房挤得水泄不通!
宣静河一按曲獬肩头,纵身御剑而起:“走!”
两人同御一剑,腾空而起,恰逢此时乌云中漏出一线惨白月光,映照出了脚下涌动的活尸潮,从高处向下望去就如同蝗虫一般,密密麻麻淹没了不大的宅院。
曲獬迎风大声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宣静河站在他身后,一手按着他的肩,五指用力极紧。
“矩宗大人?”
“……”宣静河略带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好似在强忍着某种痛苦似地,简短道:“跟我来。”
不器剑划破夜空,终于将漫山遍野活尸的呼啸远远抛在身后,少顷骤然急剧降落,砰地摔在了一处高高的断崖之上。
宣静河灵力已经濒临衰竭,踉跄数步立在断崖边,一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干呕数声,才勉强压下了冲上咽喉的那一口黑血。
曲獬疾步上前:“怎么回事?”
“……”
宣静河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他侧脸苍白如霜雪,但神情凝定不动声色,眼尾向曲獬一瞥,闪动着细微的寒芒。
——是他吗?
湖中那名布阵者年龄明显比曲獬更大几岁,但宣静河知道如果是真正的邪道大拿,年龄外貌身材都是可以伪装的,只有声音、神态、动作等细节很难伪装出来。
那人到底是谁?
“矩宗大人?”这时曲獬突然瞥见什么,震惊地伸手:“您的耳朵怎么受伤了?”
宣静河一抬手挡住了他:“无妨。”
曲獬仿佛无所觉察,满心满眼都写着紧张:“是何人所伤?何时所伤?难道是那些死……那些活死人?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是立刻出发去氿城寻大夫吧,如今你我二人性命皆悬于您一人之手,您可千万别——”
他话音一顿,眉心已经被宣静河两指抵住,迅速一探气海。
——确实什么也没有。
没有金丹,没有灵力,筑基不到的那点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可能是他。
但宣静河注视着眼前少年情真意切的担忧面孔,一丝针刺般的直觉掠过心头,仿佛有某种极端的危险正悄然逼近;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可能有精力去分辨那堪称荒谬的直觉。
曲獬握住了他的手,声音低而柔和:“矩宗。”
那两个字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蛛网,轻薄又细密,从四面八方覆盖上来,将一个人的五感和神智都牢牢束缚住。
宣静河一手扶着剑柄,缓缓跪坐下身,曲獬随之俯在他身侧,声音轻柔得仿佛能随时把人催入梦境:“让我来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矩宗。深山夜寒霜冷,四处危机重重,我带你去一处温暖安全的行宫……”
“咳!咳——”
宣静河灵力再也压制不住,猛然呛出一口淋漓黑血!
曲獬话音骤停,只见宣静河被剧痛激得清醒过来,猝然把手一抽,刹那间袍袖翻起,左手腕内侧赫然有四道乌黑的抓痕!
曲獬那张从来都活灵活现、唱作俱佳的脸,到这时才终于真正地变了。
“……何时的事?”半晌他吐出四个字。
“在湖边遇到一群活尸,翻检时不慎遭袭。”宣静河止住喘息,沙哑地呼了口气:“从没见过这种东西,防不胜防。”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仙盟里得道百年的前辈宗师都没见过这么大规模、这么强攻击性的活尸,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换作神仙来也得中招。
宣静河向后靠坐在树下,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匕,信手扔来:“拿着。”
曲獬一把接住,面色微沉。
“把这些人变成活尸的关键不是邪法,而是腐血。活尸抓挠、咬人时会把自己的腐血融入人体,顷刻间便能将活人变成渴求血肉的同类;可惜我在亲眼目睹玄成的变化之后才悟出这一点,当时却已经迟了。”
“我用全部灵力将毒血压制在手臂受创处,但一旦灵力耗尽,毒走全身,我就会变成与玄成一样的怪物。”
曲獬的目光落在宣静河手臂上,果然手肘以下的黑青色正缓缓褪去,向抓痕所在的那一小块皮肤汇集。
那是腐血逆流,正一点一滴地被强行压制在右手腕处。
“如果我变成那样,”宣静河手指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你就用这把匕首刺穿我的头颅,彻底杀死我。”
黑夜寂静无声,远方山谷中隐约传来一两声凄厉呼啸,那是落单的活死人在游荡。
曲獬上前坐在宣静河身侧,注视着夜气中他苍白而沉静的侧脸,以及细密半垂的眼睫,轻声安慰:“何至于此?”
宣静河沉默片刻,说:“不该让你上船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让这少年上船,那么他就不会跟来氿城,不会遭遇惊魂一夜,更不会被困在这高处的断崖上;他也许还是那个流连烟花之地的富家公子,纨绔浪荡,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
曲獬掌心覆在宣静河冰凉的手背上,诚恳地道:“只要能将腐血逼出体外,未必就一定会变成活尸。何况这天下不知多少人仰慕矩宗,不知多少人愿意与您同生共死,对我来说更是求之不得……”
宣静河短促地笑了下。
这是曲獬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有点自嘲的意思,但他生得确实太好看了,刹那间便让曲獬话音猝止。
“你有同胞手足吗?”宣静河问。
曲獬沉默一瞬,说:“有个弟弟,年岁相差甚大。”
宣静河点点头,“甚好,不至于有绝户之险。”
“……自幼心智发育不全,体弱脑残,兼有痴呆之相。”
宣静河道:“小儿晚慧乃是常事,不用介怀。”
鬼太子对这样的安慰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片刻,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矩宗大人有兄弟吗?”
“没有。”
“可曾有过道侣?”
“也没有。”
曲獬微微挑起眉角:“哦,为何没有?”
宣静河淡淡道:“我天生八字不好,于父母、手足、妻子一概缘薄,刑亲克友,婚姻难就。所以自幼在师门长大,继任矩宗后决意不收入室弟子,本以为此生足够干净了断了,没想到玄成、玄正这样的记名弟子最终也未能幸免于难。”
刑亲克友、婚姻难就,这明显是命犯劫孤二煞,八字实在强得可怕,连曲獬都诧异了下。
“来氿城之前,我听闻有妖兽,就让一个叫玄正的记名弟子前来探看……”宣静河深深吸了口气,声音轻而嘶哑,“我刚才在湖边的活尸群中看到他了。”
曲獬顿时恍然,视线落在宣静河右手腕的四道狰狞抓痕上,明白了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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