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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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逸越发苦涩,果然回不去了吗?
“当然能。”胸口像是梗着什么。
但无论如何,邵华池还愿意相信他,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邵华池颔首,出了屋子。
“罗恒,去外头守着,看住他。”
指的是景逸。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邵华池了,一次次的血与泪的教训让他不会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曾经推心置腹的存在。
但是一个带领队伍的主公怎么可能不信任属下,所以他“信任”所有忠于他的,这样的信赖也为邵华池招来了诸多有用之才,他手下的谋士早就多到让傅辰都会惊讶的地步。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景逸望着刚刚退烧的傅辰,睡得很安详,他的目光很复杂。
这人什么都没做,就让殿下为他几经生死,“真不公平啊……”
殿下对这人的细心总是那么无微不至,离开前又给傅辰擦了一遍脸,不让那些粘腻的汗扰了这人的睡眠,明明知道这人连一点感觉都不会有,旁边放着热了不知多少回的白粥,还洒了珍贵的盐巴,要知道现在城里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吃的那都是盐布,这也是无奈之举,盐商逃走,官盐的道都因为封锁城门而暂时停止了,就是盐布那都是抢手货。
盐布是古往今来战争时期的军需佐料,常用来行军代替盐为战士将领补充体力用的,盐价常年有价无市,又被一部分贪官污吏用作囤货哄抬,普通人家不一定能常年买到。而盐布就便宜多了,用了盐布能节省一大笔军饷,常年行军打仗的邵华池一直是这般开源节流。用布帛浸泡在盐或者醋里边,晒干了就能用,只不过这种佐料常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雨季,这些盐布就会长出一颗颗霉斑,洗干净了就失去了味道,将士们往往是眼睛不眨的就把发霉发馊的盐布往锅里丢进去。
就是身为主将的邵华池,只要到了军营也没有特殊过,边压着恶心边吃。
只不过现在面对傅辰,破例破的都让身边人习惯了。
罗恒在门外等了很久,也没听到里面出什么声音,只有粥再一次煮上噗噗声。
就在罗恒以为会一直这样安静下去的时候,里面响起了景逸的声音。
也许是几年来沉默太久了,景逸看着面前不会回应他的人,说了话,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寂寞,“你不知道吧,你走后嵘宪先生就失踪了,是在三皇子那儿失去了踪迹,殿下知道了,你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
傅辰:“……”
“他没有反应!这怎么会是那个本质重情重义的殿下呢?”那个把他和嵘宪先生当做唯一亲人的殿下,已经被岁月这把刀割得面目全非了,“不但没去找,甚至退回了剩下的探子,只因为你曾说过三皇子不可为敌,这些年殿下掩藏的很好,没人察觉出他的势力。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三殿下做了殿下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有时候真分不清他是聪明还是傻,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呢?你只是个太监,不过一个奴才秧子……怎么值得他……”
门外的罗恒注意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没想到堪称大儒的景逸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他跟着邵华池的时候傅辰早就离开了,并不知道傅辰的真实身份,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傅辰身上有太监的痕迹,他想到殿下是不是问过他,去势的人还会不会长得高大强健?该不会就是傅辰吧。
这时候再看不在状态的景逸,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景逸怎么说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谁不知道邵华池手下有个让男女皆迷恋的下臣,要不是听闻他极为痴情,为了去世的发妻始终不愿续弦,恐怕瑞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景逸弯下身埋头在床边,声音就是连罗恒都听不到。
痛苦而纠结,还透着些迷茫,“哪怕你并不认识我,但有句话我不想再忍耐下去。”
他不由地捂着自己残疾的右手,那是以前保护邵华池留下的,“我好嫉妒你,嫉妒的发疯!”
即使这种丑陋的情绪被他压得死死的,羞于见光日。
景逸正值最有魅力的而立之年,退去了青年时的青涩,一举一动的姿态配上那张潘安再世的脸实在惑人,只说容貌他自认比傅辰高出不知多少。
他以前曾经多么无法理解恋上同性的殿下,认为那是罪恶和肮脏的象征。
他见过的事也不少,一开始是不理解邵华池的,为什么会对一个同性那样执着,哪怕不认同嵘宪先生他还是去做了,只是后来,他不自觉观察殿下的时间越来越长,看到那个每当那人忌日就酗酒到神志不清的殿下,看到在睡梦中无声无息落泪喊着“傅辰”的殿下,看着殿下那永远都长不出来的白发被一次次染黑,看着那个禁地一样的书房里挂满了属于傅辰的画像,一笔一划中都是殿下的思念……
越来越羡慕那个被殿下求而不得人,他实在太羡慕了,一个奴才却拥有这样几乎完美的殿下,甚至还弃之如敝履。
“如果你不稀罕,何不让给需要他的人……”他的自尊心很强,哪怕面对邵华池也绝不会说出这般话。
只是在陪着邵华池守了那么多的日子,却是难以压抑快要裂开的嫉妒。
这最后一句罗恒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就在这时,床上昏迷着的人忽然颤动了一下睫毛。
这次的战役从结果上来看也很惨烈,作为十万人口的要塞,缩小到八千人,其中还有几百个天花重病患者。无论是邵华池的兵还是傅辰带来的人,伤亡惨重,那些从宫里来的太医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用,他们是黑血区的幸存者,跟着梁成文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现在宝宣城无论是名义上还是精神上的将领,都是邵华池,他一句话,他们就只能没日没夜的操劳,碰到不听劝的伤患更是心力憔悴,要拜邵华池能等伤好了吗?崇拜什么崇拜,这七王爷阴着呢!太医们每天暗地里都在咒骂着邵华池剥削他们,什么仁王,都是狗屁!
重整宝宣城、治疗伤员、清点人口、分配粮食衣物、建造烧坏的房屋、收尸骨、清理黑血区、隔离伤患……几乎每一件事都是邵华池在安排,他忙得像是一颗陀螺,一路上时不时就有城民对着他的跪拜和感谢,哪怕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不用每次见到他都行这样的大礼,每天要经过这座城里大街小道那么多次,老这么拜下去,不是要累死,但却没人听他的。
百姓们固执着在家中立着邵华池的长生牌位,每日三炷香。
邵华池只能无奈地承受着他们的行礼,一路上还时不时有人拿出家中仅剩的存粮献上来,还有一见到邵华池就害羞着跑远的姑娘,再偷偷瞄的,守在邵华池身后的将士们看着毫无被爱慕意识的殿下,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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