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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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生巨变(第 3/4 页)
到了戏台前,他想起小时候爹娘带他看过戏,当时自己听不懂戏文,只觉得台上的旦角花花绿绿的很好看,现在再看,自然比小时候清楚些。
台上演的折子戏是出重编的“林冲夜奔”,他没看过《水浒》,这是第一次听这故事,大致听得出,是说有位名叫林冲的好汉被太尉高逑所害落难的故事,自火烧草料场直听到林冲得知妻子身亡,决意上梁山。
只听:
“俺指望封侯万里班超,
生比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
却便似脱鞴苍鹰,离笼狡兔,拆网腾蛟。
救国难谁诛正卯,
掌刑法难得皋陶。
只这鬓发萧萧,行李萧条,
博得个斗转天回,管教你海沸山摇。”
台上人唱作俱佳,一身激昂,也听得杨衍心中块垒难平。他直把林冲当作自己,姐姐当成高逑,只觉林冲便如自己一般委屈。
又听到:
“想母妻,将谁靠?
俺这里吉凶未可知,
他那里生死应难料。
吓得俺,汗涔涔,身上似汤浇,
急煎煎,内心似火烧!
幼妻室,今何在?
老宣堂,空丧了,
劬劳父母的恩难报。
悲号,叹英雄气怎消,英雄的气怎消?”
又觉林冲悲痛,深有所感。
就这样,杨衍直听到林冲上梁山,观众起身鼓掌叫好,他也跟着拍手叫好。正想听下去,却发现人群渐散,他讶异问道:“就这样,没了?不是要杀高逑?”
有人回道:“没了,想知道后面,看《水浒传》去。”
“水虎传”?杨衍默默记下书名,纳闷道:“林冲是头猛虎,他上梁山,那也该是山虎传,怎会是水虎?水边又怎么会有老虎?”不管如何,他总有一天要找这本书看看,要能看到林冲杀高逑,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虽然境遇相似,但自己可不能杀了姐姐。杨衍听了一折戏,但要如何报仇还是没个底,只得在街上四处游荡。正巧走到一间铁铺前,杨衍朝里头望了望,看见刀剑罗列,还有些家用的菜刀、柴刀等。他停下脚步,突然心生一计,问铁铺老板道:“有没有小剪刀?”
“有,都有。小哥你要剪啥的?头发?布料?”
“布料。”杨衍回答:“小一点的,别太大。”
铁匠拿了一把裁缝刀给他,杨衍看了看,说道:“还是太大,有没有更小点的?”铁匠回答:“最小就这把了。”
杨衍嘟起嘴巴,又问:“那更小的剪刀呢,没了吗?”铁匠想了一下,拿出一把半个巴掌大小的指甲剪:“这是剪指甲的,你看合用不?”
杨衍拿在手中掂了掂,问:“这能剪断布料吗?”
“粗麻有点难,剪锦锻不太利索。”
“多少钱?”杨衍心想,凑合着用吧。
铁匠道:“十五文钱。”
杨衍一摸口袋,只得五文钱,脸色一黯,把指甲剪递还给铁匠道:“算了。”
铁匠道:“小哥是杨正德杨家的公子吧?陶老爷盖房子时,我去做过铁工,见你给杨老哥送过饭。”杨衍讶异对方认得他,点头称是。
铁匠又把剪刀递回给杨衍:“我表嫂寡居,又要带个孩子,屋檐破了还是杨老哥帮忙补上的。这恩情我一直记着,这把指甲剪送你了。”
杨衍喜道:“真的吗?”
铁匠道:“杨老哥帮过不少人,大家都感念他呢。”说罢又把指甲剪从杨衍手上拿回,“我再帮你磨两下。”
杨衍收了礼物,心想报仇得望,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也该回家了。他出了城,走进树林。过了树林就是他家,孤伶伶的一间宅子,偶有来访的客人,都说好认。
杨衍走在林间,橘黄的天光眼看着就要转暗。他一面走一面想着,除了萝卜炖排骨,晚上还能吃到什么。
想着想着便闻到了一阵萝卜香,杨衍一喜,不由得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前。
刚推开门,他就听得一片刀剑铿锵声。
银光和血,这是杨衍第一眼所见。血沾染在刀剑上,爷爷、爹亲、娘亲身上,还有青衣人和蓝衣人身上。
杨衍还来不及搞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到爹亲撕心裂肺的喊声。
“衍儿,快逃!”
杨衍瞬间回过神,所有人动作都快了起来。他见到爹亲握着剑与青衣剑客缠斗,身上已有多处剑伤,爷爷与娘亲也提剑夹攻另一名蓝衣剑客。爹亲要他快逃的声音不停在杨衍脑中炸开,但是来不及了,他的身体如灌了醋般酸软,一动也动不了。
那名蓝衣人甩开了杨氏与爷爷的纠缠,冲向杨衍。爷爷飞扑过来想要拦住对方。那蓝衣人猛然回头,一剑平削。这一剑走势巧妙,专门为应付从后追击的敌人,杨衍的爷爷护孙心切,竟来不及躲开。
一颗头平平整整地被削落,因为走势太快,爷爷的头顺着奔跑的方向飞出,在地上滚了滚,滚到了杨衍面前。
兀自瞪大着眼睛,彷佛在催促着杨衍快逃。
杨衍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哭喊着叫爷爷,但是他没有。他像是被一层东西给罩住了,所有声音都传不出他的心脏。
随即,他被一股巨力冲击胸口,不由得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
这一昏便不知多少时间过去,待得杨衍再张开眼,眼前还是自己的家,是最熟悉不过的地方,最熟悉不过的环境。
只是他一张眼,就看到爹、娘、姐姐倒在地上,双手双脚被反绑在身后。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也被反绑,又看到小弟的摇篮也被放在堂中。
桌椅被推到靠墙的一侧,亮出中间空地,青衣人与蓝衣人就站在那。蓝衣人二十好几,身形瘦长,一颗蒜鼻格外醒目,青衣人三十好几,双眼精光爆射,身量却比杨珊珊还矮了半个头。
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那是杨衍之前没注意到的。
中年人,年约四旬有余,头戴远游冠,唇上蓄着小须,披着一件外黑内红的披风,脸若寒霜,无丝毫表情,就坐在爷爷最爱的椅子上。屋里的桌椅都被堆得十分凌乱,唯有这人周遭整齐如昔,他双手交叠,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看着。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杨衍大吼。
“衍儿,不要说话!”杨正德急忙喝叱,又转头道,“放过他们,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不能报仇!你们知道规矩的,仇不过三代,他们是第四代,他们不能报仇!”
杨正德说完,只是不停磕头。杨氏眼眶含泪,也跟着磕头。杨珊珊吓得不停啜泣,只是不断低声道:“你们找错人了,你们一定找错人了……”
杨衍依旧破口大骂:“你们杀了爷爷,你们杀了爷爷!杀千刀的,我要你们偿命!偿命!”
“闭嘴,杂种!”青衣人一脚将杨衍踢翻在地!杨衍兀自破口大骂,杨正德也他劝不住。
青衣人顺手打破桌上的碗,抓起一把碎片塞进杨衍嘴里,再用力合上他下颚。碎片划破嘴巴,从脸颊穿出,杨衍张口不得,流了满嘴血,只能发出“呼呼”的声音。
青衣人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大声点!”
蓝衣人道:“你们既然知道江湖规矩,就该早点自尽,干嘛活着祸延子孙?连累我们找这么多年。你瞧你面子多大,连掌门都为你来了。”说着看向身后的黑袍中年,眼神中带着询问。
那黑袍客仍是面无表情,眼中既无怜悯,也无复仇的兴奋,反倒似个局外人。
蓝衣人提起剑,道:“从哪个开始好?”说罢看了杨氏一眼。杨氏自知难幸,对着杨正德苦笑道:“正德,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杨正德只来得及叫一声“娘子!”,蓝衣人手起一剑将杨氏喉管划破,鲜血喷了出来,洒得桌上地上满满都是。
杨珊珊大声尖叫。杨衍见母亲惨死,一口怒气填塞在胸,就要炸开一般,却又无法宣泄,只能不断扭动身体,奋力挣扎,绳索将双手双脚都勒出血来,他却毫无所觉。
蓝衣人又提剑对着杨正德道:“再来换你了。”
黑袍人轻轻咳了一声,蓝衣人像是背后被人劈了一刀似的,肩膀立时耸了起来。
青衣人沉声道:“先杀小的。”
蓝衣人这才醒觉过来,对杨正德道:“三个,你留一个,剩下两个要死。你留哪个?”
杨正德看着爱妻惨死,又听到这个问题,不禁一愣,颤着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蓝衣人道:“仇不过三代,灭不能满门。爷爷我对你好,让你自己挑,留哪个当灭门种?”
杨正德看了一眼杨衍与杨珊珊,又看向摇篮中的婴儿,目光游移不定,不禁又看了黑袍人一眼。黑袍人仍是沉静地坐着,似乎也在等他做下决定。
蓝衣人道:“要不你说,先杀哪个?”
杨正德颤声道:“我……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杨正德心中酸楚,却又哪里能下决定?
蓝衣人道:“选不出来,我帮你选了吧。”说罢拿剑对着杨衍。杨衍丝毫不惧,他满口鲜血,已经说不出话来,但仍双眼圆睁,犹如要喷出火来。
蓝衣人又把剑指向杨珊珊道:“还是这个?”
杨珊珊摇头尖叫:“不要,不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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