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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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第 3/4 页)
“田还她我认了,巫欣筑了水坝,阻了水不给咱们用,又算什么?真当自己是个角,谁都得让着她?”
唐锦阳道:“这是误会,约段寨主出来就是要谈这回事。”
“谈?”段穆冷笑两声,斟了酒,仰头喝下,道,“我给大少爷说个故事,你且听听。”
唐锦阳道:“说吧。”
段穆道:“就在段家寨三里外有座凤凰山,不高,每年家聚都去那吃春酒,山上长满了鸡蛋花,老好看了。我小时候就爱在里头玩,拿着刀胡乱砍,砍着了那树,树皮里流出奶一样白的树汁,我闻着香,尝了一口,当晚上就拉肚子,吐了两天,我老子拿着鸡蛋花叶煎了一碗汤药,这才解了我毛病。我就问了,爹,凤凰山为什么叫凤凰山?里头都长着鸡蛋花,怎么不叫鸡蛋山?”
“凤凰山上只有鸡蛋没有鸡,我老子这么回答我。”段穆问唐锦阳,“大少爷知道凤凰山的故事吗?”
唐锦阳微笑着摇头,段穆接着说下去。
“据说几百年前,还是前朝的年代,凤凰山上住着很多人,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鸡肉肥,下水能煮汤,鸡毛做掸子,鸡屎能堆肥,鸡是一身宝,凤凰山日子过得可好。只是这当中有一难,养鸡得用水。凤凰山上有河,只是鸡多河小,供应不足,于是大伙就琢磨着挖口水井,攒了分子,凑足了钱,请了工人来挖。就这样一丈、两丈,挖到十丈深时,大少爷你猜猜,挖出了什么?”
唐锦阳见他说话不着边际,虽有不耐,但也不忙打断,于是问道:“难不成还能挖出颗鸡蛋?”
段穆一拍大腿笑道:“大少爷聪明,真是一颗蛋!比鸡蛋大些,比鹅蛋小些,硬得很,凿不破。大伙都觉得纳闷,有人提议不如就拿去孵一孵呗,村长就把那颗怪蛋带回家里的鸡窝给母鸡孵着,瞧看看是什么玩意。不成想,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日子这么过去,那颗怪蛋什么动静也没有,村民也渐渐忘了这回事。就这样过了十五年,一年端午突然天降彩云,一道火光从村长家的鸡窝里冲上天去,吓得村民纷纷跑出来围观。这一看不得了,原来村长鸡窝的那颗蛋竟然孵了,里头迸出一只五色彩鸟,振振翅膀,满村皆香,大伙这才惊觉,原来那竟是颗凤凰蛋。那凤凰长得五色斑斓,鸡窝里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全看傻了眼,村民也看傻了眼。那凤凰破蛋之后,‘嘎’的一声,昂扬就往山上跑,村民来不及也不敢阻止。它这一跑不打紧,村里的公鸡母鸡大鸡小鸡也跟着它跑,就这样一路往山上跑,跑,跑到山顶上去。那凤凰再一声昂扬,往山下一跳,双翅一振便往天上飞去!”
段穆说到这,故意停了一会,卖个关子,见唐锦阳听得仔细,这才继续说道;“这一飞可害惨了凤凰山的村民,那后面跟着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有样学样,跟着往山下一跳,全摔死在山谷里。凤凰山这名字就这样来的,那之后,山里既没凤凰也没鸡了。”
“十五年、鸡窝、凤凰。”唐锦阳冷冷道,“你这是讽刺家母吗?”
“不敢,唐门地界,哪个敢不服冷面夫人?凤凰能飞出鸡窝,本来就是那块料。”段穆道,“鸡窝里出了凤凰,是祥瑞,要是整窝鸡都以为自己是凤凰,那是灾厄。冷面夫人若有不好,就是立下榜样,让每只母鸡都当自己是凤凰了。”
“巫门主是不是凤凰我不知道。”唐锦阳道,“你这故事,唐门上下都不爱听,老夫人是不是立了榜样也轮不到你来说嘴。”
段穆见唐锦阳脸色不善,吞了口唾沫,那酒壶本被他打翻,斟了两杯便空了,于是起身敲门,对着外面喝道:“喂,送壶酒过来!”说完又回到座位上,道,“你说,这事怎么处置?”
唐锦阳道:“段家寨伤了五毒门十四条人命,你把那几个凶手交给五毒门,我让巫欣把水坝拆了,两家言归于好。”
“是我叫弟兄动的手,把人交出去,我还管得住弟兄吗?”
“奸杀那三名女弟子也是你的意思?”唐锦阳道,“你胆子不小。”
段穆脸色一变,道:“手下们不知轻重,我责罚一顿,下回不敢再犯就是了。”
唐锦阳道:“段寨主,一个两个,我就当是你有手下不懂事,三个……□□妇女是天下共诛的大罪,段家寨能偏僻到没听过武林规矩?背后有没有人下令我就不深究了,这已经让你占足了便宜。”他挑了一下眉头,道,“你交出三具尸体,就说你正法了,这事就了了。这还不划算,要人怎么帮你?”
段穆道:“这不是为难我吗?”
唐锦阳把身子向后一靠,显是成竹在胸,淡淡道:“你要是不肯,一开始就不该来。”
段穆看看周围,四名唐门弟子中有两名已不知不觉靠到门口去,自己若不答允,怕是即刻便要动手,自己立时就要陷入以一敌五的窘境
唐锦阳道:“我的目的本是保全你。段家寨跟了唐门百多年,唐门里不少叔伯都与段家先辈交善,你就当看我面子,放五毒门一马,行不?”
此时有人敲门,段穆道:“酒来了,我去开门。”他正要起身,一名唐门弟子挡在他身前。唐锦阳道:“就是送壶酒的事,让下人接着便好。”
另一名弟子开了门,接过酒壶,又把门关上,酒壶放上桌,索性就守在门口了,这就是个瓮中捉鳖的态势。
段穆提着酒壶,盯着唐锦阳道:“大少爷这番话给在下留足了颜面,在下再要不从,反倒是刁难了。好,段家寨交出凶手,五毒门拆了水坝,就这样了事。”说着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对着唐锦阳遥遥一敬,喝下。唐锦阳见他让步,甚是满意,不料段穆又接着道:“那日弟兄们不是没劝过,只是我怒火攻心,下了这令。今日要斩白鸡,弟兄面上不好交代。”他斟了六杯酒,道,“我敬诸位一杯酒,待会各安天命。拳脚无眼,要能逃出去,那也是在下的本事。”
唐锦阳讶异道:“你想逃,逃哪去?”
段穆道:“这罪我一个人扛了,跑得了,亡命天涯。段某还有个儿子,只要唐家不留难,段家寨后继有人。”他举起酒杯道,“诸位,请了!”
唐锦阳听他这话,是要把罪责一肩扛了,不禁肃然起敬,说道:“你想逃出唐门地界,那是不可能的。实话说给你听,就连这大门你也难闯过,何必枉送性命?”
段穆道:“都说了生死有命。好酒敬好汉,若对段某有怜惜之意,这杯绝交酒,段某先干为敬。”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唐锦阳叹道:“都说彭老丐退隐后,天下只有崆峒的齐三爷是有担当的好汉,没想段家寨这个小地方也有阁下这样的人物。”他挥了挥手,四名唐门弟子分别举杯。唐锦阳举杯道:“敬段寨主一杯。”说罢,五人同时喝下酒。
唐锦阳喝完酒,正要掷杯为号,忽听外头有喧哗声,待要细听,突然一阵头晕,手中酒杯摔落在地。他跌坐在椅子上,正自讶异,只见四名弟子纷纷摔倒在地,这才惊觉不对,骂道:“你……你下毒?!”
只听段穆嘿嘿笑道:“你这白痴,唐门子弟被人下毒,传出去天大的笑话!”
唐锦阳见他也喝过酒,不知他是如何下毒,只觉腹痛如绞,惊骇道:“你想作甚!”
段穆道:“谁不知道唐门只有老太婆说的话才算数,就你也想跟我疏通?呸,你答允的事,老太婆就当放屁,翻个脸就把我给收拾了。不过你倒有件事说对,要逃出唐门可没这么容易。你虽是个废物,总归是老太婆的儿子,老太婆投鼠忌器。放心,等唐门把赎金送来,我保你平安回家。”说罢抢上前,一把抓住唐锦阳。
唐锦阳道:“你干了这等事,还指望在唐门立足?”
段穆呸了一声道:“谁不晓得老太婆尽护着娘们?段家寨老子不要了!唐门太子爷最少换个万两白银,九大家哪不能落地生根?大不了不姓段!”说着哈哈大笑,一把将唐锦阳拎起,抽出匕首架在他腰间,喝道,“走!”
他开了门,将唐锦阳推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却听门外喊道:“寨主小心,有狗爪子!”
※
李景风顺着沈未辰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名□□正端着酒盘过来,一名壮汉上前接过酒壶,对着□□不知说了什么,像是调笑。那□□只是掩嘴微笑,刚转过身,那壮汉趁着这当口掀开壶盖,不知往酒里加了什么东西。此时他背对唐门弟子,那两人竟未察觉,沈未辰在树后也看不真切,唯独李景风低声道:“他在酒里加了东西!”那壮汉正要将酒壶送入漱玉堂,却被一名唐门弟子挡住,接过他手上酒壶敲门。没一会,开了门,里头的唐门弟子接过酒壶,重又关上门。
门关上,另一名唐门弟子招呼敲门那人过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几名壮汉也围拢上去。忽然,壮汉从后发难,捂住两个唐门弟子嘴巴,将他们摁在墙边,十余人迅速涌上,将两人淹没在人墙里。李景风只见到众人肩膀不停晃动,细细一看才知他们正在行凶。他虽见过杀人,上回的刀客却是个高手,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如此十余人一拥而上猛砍乱刺的场面实是更加冷酷残暴,他不由得惊呆了。
沈未辰也觉恶心,扭头不看,低声嘱咐道:“快去通知哥!”李景风点点头,快步走向春雨轩。
妓院毕竟是人来人往之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有人注意,不一会便听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那十余名壮汉围成一个半圆,护在漱玉堂门口,甚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又有十余名护院陆续赶到,见到地上尸体,碍于对方人多,一时不敢动手,双方只是不停叫骂。正骂得热火,那漱玉堂的房门“呀”地一声打开,一名壮汉喊道:“寨主小心,有狗爪子!”
此时聚集的护院已有二十余人,围观群众离得远远的,只怕是一场好杀,恐被波及,又不想少看这热闹。沈未辰见哥哥与朱门殇、谢孤白、小八等人也都赶到,忙上前会合。
沈玉倾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未辰摇头道:“有人行凶,还不清楚。”
又听有人喊道:“退开!知道这是谁吗?唐家大少爷唐锦阳!让他伤了毫发,你们艳春阁全都得陪葬!”
沈玉倾倏然一惊,望向谢孤白。谢孤白低声道:“得救,他可是你四叔未来的岳父。”沈玉倾问道:“怎么救?”谢孤白道:“我想想。”说着走去小八身边,两人低头说了几句。
那段穆押着唐锦阳,让十余名壮汉护着,慢慢往出口移动。二十余名护院投鼠忌器,只敢团团围在外面,不敢靠近。已有人通知附近门派,唐门大少爷被擒可不是小事,只怕不消一刻钟便有大批门派子弟赶来。
沈玉倾心想:“这人当下就算离开艳春阁,要离开唐门地界也是极难。”一旁朱门殇也道:“这傻□□,抓了人质又怎样?跑不了的。”沈未辰道:“我见他们动作熟练,想来早有计划。”
沈玉倾也想若能救得唐大少爷,唐门必然承情。谢孤白突然靠了过来,说道:“要救他得冒险。沈公子,你身上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吧?”
沈玉倾摸摸腰间佩剑,道:“青城世子令牌,佩剑无为,就不知道这段寨主识不识货。”
谢孤白沉吟道:“朱大夫,借你长针一用。”
朱门殇不知他用意,仍将针取出递给谢孤白,谢孤白又问:“有药吗?”问的当然是涂在针上的毒药。
朱门殇道:“我是大夫,不是杀手。”
谢孤白把针插入沈玉倾上臂衣袖布料中,只留出一小截针头,外观一如寻常,又接着道:“他们陆路走不了,我们上岸的地方停着几艘大船,当中必有他们的船,只要上了船,顺流而下,到了青城地界便难追上。派人快马通知,把船烧了,他们就走不了。”又拍拍沈玉倾的肩膀,嘱咐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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