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一场无尽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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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一场无尽的道别(第 2/4 页)
“先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他说。
孩子抽泣时急促的呼吸扫过后颈,赵亦晨终于重新明白了它的含义。
他点了点头,嗓音出乎意料的沙哑:“走吧。”
他们坐来时的那条船回去。
赵希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而赵亦晨稳稳抱着她,和她一块儿沉默了一路。
到了船上,他扶着她的两腋将她调了个身,坐到自己腿上。小姑娘挪了挪身子,再一次伸出两条细瘦的胳膊,低下脑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抬起手想要拿拇指刮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痕,赵亦晨动作一顿,记起自己长满茧子的手太糙,便只替她把垂在眼睛前面的一缕头发捋到了耳后。那个瞬间,他想到了胡珈瑛。他曾经无数次替她捋过头发。可今后他不会再有机会这么做了。
“你叫善善?”他略微低头,压低声音问怀中的小姑娘。
赵希善仰起头,抬高一双眼眶微红的大眼睛看向他。她慢慢地点了头。
“善善。”他于是叫她,接着又沉默了会儿,好让自己沙哑得过头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你是不是认识我?”
这回小姑娘没有点头。她收回搂着他脖子的两条小胳膊,一声不吭地低下头来,两手抓住衣领,从衣服里头扯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子。赵亦晨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还挂着这么一条链子。她小小的手一点一点把链子拽出来,最后露出了挂在链子底端的椭圆形吊坠。抬高两只小手取下它,她把吊坠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边,而后再次抬起眼睛,安静地凝视他的双眼。
赵亦晨从她微凉的小手上抓起了那个吊坠。
那是个相片吊坠,光滑的外壳上刻着两个字:爸爸。
他打开它,落入眼帘的是他的照片。
还是他刚当上刑警那会儿拍的证件照,一身警服穿戴整齐,脸庞的轮廓窄长而线条刚劲,高直的鼻梁下双唇紧抿,神情严肃地望着镜头。
赵亦晨半垂眼睑目不转睛地瞧着这张照片。
他摁在吊坠外壳上的拇指微动,指腹还能摸清“爸爸”那两个字的轮廓。
许久,他合上吊坠,重新将它放在小姑娘摊开的手心里。
然后,他用自己的手裹住她的手,把它紧紧裹进掌心。
他一句话也没说,仅仅是拉了她的小手送到自己跟前,两手紧握,低下前额轻轻抵住自己的拇指,拿那双与她一样充血泛红的眼眶对上她的目光,只字不语地对视。
小姑娘亦不讲话,只看着他。看着看着,眼里又有了水汽。
她似乎已经不晓得出声,只有泪珠子掉啊、掉啊,掉尽了所有的音节。
就好像明白他的沉默,所以静悄悄地哭,要替他把他的那份也哭完。
“赵队……”坐在对面的程欧开了口,原本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回了肚子里。他进重案三组四年,跟着赵亦晨做了五年的刑警,却是第一回在赵亦晨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02
二○○四年八月,赵亦晨和胡珈瑛搬进了他们的第一套房子。
当年领结婚证的时候,因为生活拮据,他们没有摆酒席。后来赵亦晨工作太忙,这个婚礼也就一直拖着没办。这年装修房子,有一回他得空来帮她刷漆,手里拿着刷子蹲在墙角,忽然就说:“到时候搬进来那天,我们摆桌酒,把婚礼补办了。”
胡珈瑛正两手扶住茶几,弯着腰检查它站不站得稳。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她愣了愣,回过头来瞧他:“你跟我说话?”
两眼依然盯着面前的墙,他严肃地摇了摇脑袋,好像还专注着手里的活儿呢:“不是,我跟墙说话。”
胡珈瑛笑了。
但到了搬进新房的那天,婚礼没有办成。赵亦晨头一天半夜接到吴政良的电话,说是公安部安插在某个犯罪集团的卧底联系了市局,要调动所有警力对几个首要分子进行围捕。他掀了薄毛毯翻身下床,额头撞上了胡珈瑛手中的蒲扇也没吭声。
小区停电,她夜里怕他热,见他回到家累得倒头就睡,便躺在他身边一面拿蒲扇给他扇风,一面合着眼小憩。他接电话的时候她正迷迷糊糊,一只手里摇扇子的动作没有停下,这会儿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清醒过来。
“要出警?”
“对。”他摸黑抓起床头的衣服套上,边系扣子边转头看她,“可能明天回不来,你……”
“没事,往后推就是了。”打断他的话,她暗色的身影动了动,像是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注意安全。”
情况紧急,他再没有时间对她多交代几句,于是只说:“好好休息。”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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