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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虎视（六）(第 2/3 页)

    她缓缓直起身，将那枚双龙绕云玉璜当作小玩物那样抛起接住，再抛起接住，反复数次。直到县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胡娘终于缓缓道：“娘虽是山野粗鄙之人，但蒙平北将军耳提面命，总算对天下大势略微有些了解。县主此来洛阳是为了什么，娘也能猜出几分。想来，县主是责怪娘擅自假借名义颁行皇帝诏书，召集天下藩镇勤王吧。县主本意只是召幽州军入洛，如今却成了天下强藩齐动的局面，未免南辕北辙。”

    “没错。”

    “那么，还请县主容我冒昧发问：您意图召集幽州兵马勤王，是为了东海王殿下的霸业，还是为了陆道明的前程？”

    县主定定地注视着胡娘：“为了东海王的霸业如何？为了陆道明又如何？”

    “先说东海王的霸业。”胡娘抖擞精神，直起身正色道：“我在幽州时，常听道明与武臣僚讨论原局势，说到近年来洛阳宗室贵胄们的争斗，都觉未免束手束脚、毫无意义的顾忌太多。本应决死一搏的，最终却成了首鼠两端的作态；本应斩草除根的，最后又留得祸根粉饰太平。唯有县主决断英武，极少瞻前顾后，这才支撑起东海王超迈诸王的事业。然而，莫非是受了无聊人的影响？如今县主您也如那些庸人一般，想的太多了！”

    县主闷哼一声：“我哪里想得太多？”

    “此番匈奴汉国大举动兵，以左谷蠡王刘聪等十将南下，以羯贼石勒等十将西进，两路大军无虑二十万之众，挟击洛阳。敢问县主，贼势可强盛？匈奴兵马一战摧破河东、平阳，原贼寇袭取许昌，破东海王大军。敢问县主，贼兵可精锐？相比而言，洛阳既无可用之将，亦无善战之兵，可谓风雨飘摇。县主有意召幽州兵马入卫，可幽州军全师不过三万，哪里抵得住二十万如狼似虎的贼寇？一旦洛阳有失，幽州军固然与之同死，大晋更形将不存，天下藩镇强豪或有起意逐鹿者、或又另立枢者。当是时也，再考虑东海王对朝廷枢的掌控有何意义？离开了洛阳的朝廷，即便仍在东海王掌控之，又有多少号召力可言？县主，当务之急，是纠合兵力击败胡虏。只需保住洛阳，纵使失去的也可以重新夺回，反之，则一切盘算都……”

    “你哪里知道权衡天下是何等辛苦，战场胜负固然重要，可……”县主冷笑着打断了胡娘的言语。可她才说了一句，胡娘便截过话头大声道：“光武扬威于昆阳时，何曾考虑过更始朝廷之间的抵牾？魏武于官渡获胜，更焚去麾下武与袁氏往来的信件。如光武、魏武之辈，难道不曾权衡天下么？可他们都清楚，乱世天下靠的是战胜攻取，竭尽全力地把眼前敌人一个个打倒，而非面对外敌，却只顾那些蝇营苟且的盘算！”

    胡娘这几句喊得太响，以至于王德在厅堂以外伸头探看，确定无事才又缩回去。

    竟陵县主来回踱步，囔囔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回响；而胡娘的眼珠随着县主的身影转过来，转过去，感觉县主一时并不注意自己，赶紧借机揉了揉脸颊。

    适才那番言语实在不是胡娘这个女匪首能想到的，大部分都是她将自陆遥那里听来的诸多言语剽窃得来之后，整理揉合而出。这下猛抛出来，意思居然还通顺，只是她唯恐自己忘了只言片语，言语时候太过紧张，这会儿嘴都酸了。

    听那些人说话不觉得，自己绉绉来一段，原来会这么累的，这会儿嘴好酸……脸颊好酸……说起来真是苦命，自从嫁了人以后，突然就辛苦了这张嘴！都怪陆道明这厮……越是紧张，胡娘越是压抑不住胡思乱想，神思忽地一荡，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手“啪”地打了自己一下：胡娘你这个死骚女人！想到哪里去了！

    巧的是竟陵县主刚好回头，正看见胡娘扇了自己一耳光。县主顿觉怒气稍熄，满意地点点头：“胡娘，总算你也明白自己言辞狂悖，有悔过之心，很好！我再问你，为了陆道明又如何？”

    胡娘反问：“县主，陆道明与您在太行山的经历，我曾听他略提起几句。既然他有杀散贼寇之功，您为什么不将他直接带到东海王驾下，授以高官厚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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