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为往圣断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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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为往圣断绝学(第 1/ 页)
小殷率军进驻河东府之后,方知大名鼎鼎的鹳雀楼就位于此地。
自小背诗就先背这个:白日依山尽,长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这里的“楼”便是鹳雀楼,还有前两句中的“山河”,也呼应了晋州的表里山河。
这首诗的作者就是晋阳人士,全都对应上了。
小殷方知既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的道理。
小殷率众登上鹳雀楼,让人设宴。有人劝谏小掌教:“程太渊刚刚离开河东府不久,要提防杀个回马枪。”
小殷却是浑然不惧,举着酒杯说道:“今日非小掌教在此,而是大掌教在此,程老儿焉能不惧?若是不惧,又何必主动放弃经营许久的河东府?无非是暂避大掌教锋芒,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而且人老胆气衰,难免色厉内荏,所以我料定程老儿不敢妄动,诸位道友勿要多虑,饮酒便是。”
旁人见小掌教年纪虽小,但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又想起小掌教在江南道府击杀吴光璧,太平山单骑破阵,是为大破太平山的头号功臣,乃知兵之人,而且大掌教就在身后不远,便也放下心来。
众人纷纷向小掌教敬酒。
小殷来者不拒,一口一杯,还不忘把杯底一照。
齐玄素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殷这家伙已经染上了喝酒的毛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学会抽烟。
此情此景并不严肃,倒是颇有古典帝王将相的浪漫主义。
果然不出小殷所料,程太渊没有动作,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天黑之后,小殷打着酒嗝枯坐在鹳雀楼的最高层,更上一层楼嘛。大概是来时的路上睡多了,此时怎么也睡不着,不过小殷有办法,直接找了三个人,一个念佛经,一个念道经,一个念四书五经。
没过一会儿小殷便昏昏欲睡,抬不起眼皮。
“嗡嗡嗡”的读书声比瞌睡虫还好使。
小殷直接在鹳雀楼上呼呼大睡,没有半点紧张。
好些人见了都啧啧称奇,临大事有静气,东岳崩而面不改色,胸有激雷而面如静湖,可拜上将军。
都说惯子如杀子,那么换成女儿也一样,惯女如杀女,没有什么穷养儿子富养女儿的狗屁道理,正常养就行。
齐玄素并非所谓的女儿奴,他对小殷的放任也谈不上溺爱,毕竟小殷想要个大白鹤齐玄素都能换成大白鹅,小殷想要天上的星星齐玄素肯定不会去摘而是让她滚蛋,所以还是别侮辱“溺爱”这俩字了。
齐玄素更多是让小殷野蛮生长,不要变成花圃里的娇嫩花草。齐玄素不需要知冷知热的小棉袄,也不需要女儿的无条件崇拜,作为大掌教的他从不缺少崇拜敬畏,他更希望女儿能够独立自强,哪怕没有他的庇护也能活得很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如今看来,小殷惹祸不少,可能力也的确得到了不小的锻炼,做事逐渐有模有样,没有辜负齐玄素的期望。
另一边齐玄素在西京府梳理完人事之后,等到张月鹿结束地肺山的视察来到西京府,齐玄素这才动身,离开西京府,过潼关,渡过黄河。
这意味着全面反攻开始了。
整个西线大军士气大振,毕竟“给我上”和“跟我上”的区别还是很大,所谓“御驾亲征”的意义十分重大,除了提振己方士气之外,也会给予对方极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也不全是来自齐玄素的修为,哪怕齐玄素只是个普通仙人,“大掌教”这三个字也是不容小觑。
齐玄素没有在河东府停留,只是留下姚司在此地负责后勤转运,将河东府打造成一个巨大的中转兵站,他本人则率领大军进逼平阳府,使得平阳府城内一日数惊,风声鹤唳。
另一边,七娘也从龙门府出兵,渡过长河,拿下历山,继而往东过蟒河,直接对晋城发起了进攻。
齐玄素这次带了何罗神,不过齐玄素自负修为,并没有让何罗神跟随自己,而是让何罗神前往七娘那边效力。虽然只是一支偏师,但有两位仙人坐镇,晋城自然是守不住的,基本就是一战而下。
七娘拿下晋城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进攻潞安府。
从地形而言,此地位于太岳之巅,号称“与天为党”,易守难攻。
只是在两位仙人的面前,也不算什么。
不过潞安府还是挡住了七娘的前进步伐,因为儒门大祭酒王太冲来到了此地,亲自坐镇。
三位儒门大祭酒,张太虚选择了道门,程太渊是坚定的保皇党,王太冲在一番摇摆之后还是站在了皇帝那边。
这里面也有齐玄素的功劳。起初的时候,王太冲态度暧昧,并没有死心塌地支撑皇帝。毕竟任谁也能看出来,道门稳住阵脚之后,皇帝的胜算在逐步缩小,实在没必要跟着皇帝一起落水,站在岸上看翻船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无奈齐玄素明确表态要废黜皇帝,这就是刨儒门的根了。涉及道统之争,那就断没有回旋余地。
毕竟儒门发展到今天,那么多义理都跟一个“君”字有关,齐玄素要把“君”字抹掉,儒门便塌了一半,如何能忍?此为万不可忍者。
王太冲可以坐看朝代更迭,却万万不能看着道统断绝。对于儒门之人来说,这就是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
张太虚认为大掌教和皇帝在本质上没有区别,无非是皇帝世袭而大掌教不世袭,那么儒门之人仍旧可以“侍君”。
这个说法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不要忘了,大掌教首先是道门的大掌教,自然要重用道门之人,黑衣人有不可替代性,给谁干不是干,可儒生不一样。就拿同道府和地方官府来说,看似一个样,实则大不一样,儒生能干的事情道士同样能干。
张太虚的气学体量毕竟小,又颇有古典色彩,继承了亚圣的部分理念,社稷为重君为轻,更是第一个投奔道门的,道门出于千金买马骨的考虑也好,抑或是其他考虑也罢,安排一个气学当然没什么问题,进不了道府还可以进入同道府,实则不行三教议事也是可以的。
可理学和心学两大派系的体量太大了,想要把他们安排妥当,势必挤压道门之人的空间。
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家伙跟着大掌教打仗,除了家国情怀、正统思想、天下太平,也是想要立功进步的,我今天只是个九品道士,总不能打完仗还是九品道士吧?总要往上走一走的。既然要往上走,只提升品级不行,职务也要跟着动吧?
大掌教不愿意彻底清算太平道和太一道,严厉批评了苏元载和张拘成,表明了要保留两道相应位置的态度,那么新的位置从哪来?多余的利益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儒门那里来。总不能是从佛门那里来,佛门那个鬼地方,对于道门之人来说,跟流放差不多。
就拿同道府来说,这不就是扩编出来的职位吗?这些位置不是凭空来的,原来都是有人的。原来被哪些人占着?被儒门的人占着。
齐玄素要稳人心,要犒赏有功之臣,仅仅割太平道和太一道的肉是不够的,还要割儒门的肉,甚至是要儒门的命。
气学已经抢先一步投诚,只剩下理学和心学了。齐玄素此时正倡导三教共和,直接对儒门下手,有违共和的主旨,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摆花瓶已经有张太虚,不需要那么多花瓶,位置不够,所以齐玄素绕了一下,他不谈儒门,而是要废掉皇帝,等于间接绝了理学和心学的退路。
到了此时,理学和心学便是想要投降也不可得了。
反观皇帝,他毕竟是儒门的半个教主,这不是假的,重用儒门之人也是真的,正是因为有了儒门的支持,皇帝才能与大掌教分庭抗礼。那么儒门之人自然要跟皇帝同舟共济,哪怕这艘船快要沉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儒门就是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那么王太冲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横渠四句中的第三句说得好,为往圣继绝学,齐玄素要断往圣的绝学,那么他们就要跟齐玄素斗到底。
道门中的许多老道士虽然对大掌教改制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承认,大掌教做事颇有章法,有的放矢,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胡乱作为。
到底是从道童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大掌教,主政过地方,参与过战事,深入过基层,甚至还混过江湖,对于整个道门体系会有一个直观认识,与深宫里长大的年轻皇帝完全不是一回事。
大掌教当然可以批评苏元载,也可以拿掉张拘成的天师之位,可大掌教必须要有更好的方案。如果只是单纯的否定,那么张拘成和苏元载不会服气,他们背后的天师更是要为两人说话。
于是大掌教提出了这个新方案,本质上是做一个选择,太平道还是心学?太一道还是理学?现在看来,大掌教是正确的,虽然失去王太冲,但得到了张气寒,还有一整个凤麟洲,日后便是清微真人也无不可谈。
道门的肉烂在了道门的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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