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千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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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千英尺(第 4/4 页)
问题的答案都被你讲完了,你让别人还怎么问?
霓喃哼着歌闪身进了浴室。
其实宁潮声想问的还有很多,比如,你不是心里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初恋吗,怎么忽然就放下了?你跟傅先生才认识没多久吧,了解他吗?宁潮声还想板着脸教训她一顿,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刚谈恋爱就跑人家家里去借宿,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啊?
但见她眼角眉梢都写着“愉悦”两字,他便什么都不想问了,她开心就好啊,如果她被人欺负了,他会帮她欺负回去的!
宁潮声想到这里,又走了出去,去敲对面的门。
傅清时将门打开,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宁潮声板着脸十分严肃且认真地说:“如果你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
说完,他像个在力量悬殊的大人面前示威的小孩一般,用力地扬了扬拳头。
其实傅清时与宁潮声见过很多次,但两人交流不太多。这个男孩子实在太内敛了,还很容易害羞,不爱讲话,就算开口也都是温言细语的,待人接物非常有礼貌,长相也清秀,皮肤比一般男生的白,一双水润的眼睛像小鹿的一般清澈。有次一起吃饭,霓喃给他夹菜,他想偷偷把胡萝卜扔掉,被霓喃抓住,然后他就在她凶巴巴的“禁止挑食”的目光下乖乖地吃掉了。因此在傅清时的心里,一直觉得宁潮声是个被姐姐保护着照顾着的小少年,跟人说重话狠话这种事跟他不沾边。
原来小少年不是没有血性的。
傅清时见他俊秀的脸泛起一丝红,想必是第一次这样警告人,心里明明很紧张,还咬牙强撑着,那个样子真的蛮好笑的。但傅清时没有笑,而是用同他一样认真郑重的语气说:“我记住了。”
宁潮声得了这句话后,一股气倏地散了,那个内敛羞涩的小少年又回来了,低声说了句“再见”就飞快地跑了。
傅清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告诉霓喃。
他们一起去医院看胡蝶,推开病房门,发现有客人在。
“哎,来了啊。”胡蝶招呼道。
坐在病床边的男人回头看过来,霓喃一愣,心想,他与傅清时是什么关系?他们长得真像。只是这个男人一身正装,神色严肃,气质非常冷,而傅清时要柔和得多。
“哥。”霓喃听到傅清时开口叫道。
原来是他哥哥啊。
傅清平没应声也没点头,像没听见一样,站起身转头对胡蝶说:“我先走了。”
霓喃想跟傅清平打个招呼,可觉得此刻的氛围有点奇怪,而且傅清时也没向哥哥介绍她。
胡蝶说:“谢谢你来看我。”
傅清平点点头,提着公文包往外走。
傅清时低声对霓喃说:“我先出去一下。”然后他便跟了过去。
“哥!”
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也不理他。
“哥!”
傅清平加快脚步。
“傅清平,你站住!”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恼怒。
傅清平的脚步似是微顿了下,但仍没有停下来。
傅清时快步追过去,拽住了傅清平的手臂。傅清平终于回头看向他,只是那眼神非常冷漠,还夹杂着一丝厌恶。
“放开!”
傅清时放开他,说:“我找到张正清的下落了。”
打算离开的傅清平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他们正站在护士站旁边,这会儿大厅里人来人往,有点儿闹。
傅清时说:“换个地方说话,不会耽误你太久。”
傅清平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很快跟了过去。
病房里。
胡蝶看着正将带来的鲜花插到花瓶里的霓喃,有点儿郁卒。
傅清时在电话里讲要带霓喃一起来时,她觉得奇怪:“你带那小丫头来干什么?”
他竟然丢了个炸弹给她:“什么小丫头,那是你未来嫂子。”
胡蝶:“……”
谁能告诉她,她住院这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那哥哥有七年没回国了吧,到底是什么时候恋上她的?明明是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丫头啊,竟然成了她的嫂子!而且,自己以前可是明确拒绝过跟霓喃合作一起调查的,现在这脸打得可真响。
不过胡蝶能屈能伸,权当以前没说过那种话,热络地跟霓喃聊起了这次他们去见张正清的事来。
不一会儿,傅清时回来了。
胡蝶问:“怎样,你哥同意了吗?”
在傅清时提出让霓喃加入他们后,胡蝶便提议让傅清平也一起,她知道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查这件事,偶尔还会找她打探下消息。所以她约了他来医院见面。
“嗯。”他点点头,“虽然他不想见到我,但找出‘知远号’事件的真相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不过,他说以后只会跟你单独联系。”
胡蝶听到那句“单独联系”时先是心里一喜,随即又觉得这点小欢喜是因着人家兄弟俩的冰点关系而得来的,那欢喜中便不禁带了丝忧愁,有点心疼傅清时。
胡蝶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在当年的事故里她失去了哥哥,在得知嫌疑人竟是哥哥的好友,也是她当成哥哥一般的人之后,她不是没有纠结与怀疑过,她心里搁不了事,直接跑去问傅清时,她说“清时哥,只要你说这件事与你无关,那我就相信你”。他回答不是他,然后将自己失去了那天一部分记忆的事也坦诚相告了,她说到做到,再也没有怀疑过他。所以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作为他亲哥哥的傅清平却不相信他。
“你哥不相信你?”
餐厅里,霓喃在得知傅清平与七年前事故的关系后,如此问道。
当年事故的九名遇难者有一名女性,是个海底数据测绘师。霓喃没想到她竟是傅清平的未婚妻。
傅清时摇摇头:“不,他不是不相信我,他只是恨我。”
“嗯?”
“一开始景色并没有参与这个项目。我们勘探完毕要进行打捞时,团队里的测绘师身体出了问题,需要临时找个人来顶替。景色是因为我的拜托才上了考古船。”
“那时我哥已经跟她订了婚,婚礼定在圣诞节。我哥一开始不同意,毕竟举行婚礼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而且他了解我们这个工作,知道有一定的危险性。”他停顿了一下,才再开口,语气非常艰涩,“我向他承诺过,会将嫂子完好无损地还给他。”
他深呼吸后,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大口,眸色深得如同最漆黑的夜,那里面藏着无边无际的痛苦。
“出事的时候她刚有了身孕,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后来听我哥讲的。霓喃,‘知远号’的遇难者不是九个人,而是……十个人……”
“后来我被指证为嫌疑人,我爸逼着他担任我的律师。”
“那对他来讲,是双倍的折磨。”
“他恨我,是应该的。我一点也不怪他。”
傅清时是那场事故中水下作业里的人里面唯一的幸存者,她无数次想过,上天对这个人真是太眷顾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好运呢?可原来,活下来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他失去了好友,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朋友,曾关系亲密的兄弟对他心怀恨意,他心里背负着自责与内疚,像个在大雨天里背着一捆稻草的跋涉者。他把找出事故真相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他不敢再碰触那个他热爱的职业,退出考古圈,远离故土数年,成了漂泊的旅人。
霓喃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十分多余。于是她越过餐桌,坐到了他的身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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