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尔如星 第一章 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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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尔如星 第一章 冬至(第 3/4 页)
十二月里她最喜欢的一天,不仅可以吃到生日蛋糕,还能吃到妈妈做的赤豆糯米饭团。她吃过同桌带的也吃过外面买的赤豆糯米饭,可只有妈妈做的赤豆糯米饭团,天下第一好吃。
小艾阿姨说,明年再也吃不到了。
是啊,再也吃不到了。
她转身跑出急诊中心,泪水爬满了整张脸。
岁岁最后在医院的天台上找到陆年,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站在栏杆边,寒风肆意,鼓吹起他的衣服,他却好像根本没感觉到冷,一动不动笔直地站在那里。
岁岁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走过去,她将羽绒服脱下来想要给他披上,陆年比她高许多,她踮起脚,又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一下子没成功,反应过来的陆年没有给她第二次机会,他就像在病房里那样恶狠狠地将她推开,羽绒服掉在了地上。
岁岁低着头,讷讷地说:“陆年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久许久她才听到他的回应,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恨,声音比这天气更冷。
“赵岁岁,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
门口昏黄的灯光照见他满脸的泪。
那是岁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陆年的眼泪,沉默隐忍,汹涌而盛大。
那些眼泪,比他的冷漠与恶毒的话更令她难过。
人与人之间有千万种相遇的方式,命运偏偏给她与他安排了最糟糕的那一种。
她蹲在天台上,不知道蹲了多久,脸上忽然有凉意,她抬起头,迟来的雪,终于飘落下来。这是今冬第一场雪,是她最喜欢的雪呀,可她却一点也不欢喜。
她望着灯光下飞扬的雪花,在心里一遍遍许下同一个愿望,可她的心愿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听说在初雪的时候许下愿望一定会实现。
骗子。
她曾天真相信的某些东西,忽然之间崩塌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个大大咧咧,话很多,爱笑,被父母宠坏的小姑娘。
都说人的成长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我们要经历过跌倒、挫折、欺骗、失望、眼泪、离别,酸甜苦辣都尝一尝,生命的素描本从空白到染上各种颜色,可属于岁岁的成长,在这个落雪的夜晚,毫无预兆,没有铺垫与缓冲,刹那间汹涌而至。
岁岁父母的葬礼与陆年妈妈的葬礼设在了同一天,殡仪馆里相邻的两个房间,其实只是一场简单的告别仪式。岁岁家长辈都过世了,操办葬礼的是岁岁的伯伯,赵家兄弟关系向来不大和睦,因此一切从简。至于陆妈妈那边,就更简单了,她在这城市没有亲朋,出事后第二天,陆年的姥姥与舅舅从北方赶了过来,待火葬后将她的骨灰带回故乡。
陆年的继父乔治先生在葬礼当天才抵达,那是一个不苟言笑神色很严肃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那感觉有点像岁岁最怕的历史老师,她甚至不敢跟他打招呼。
岁岁去给陆阿姨送花行告别礼后,出门就看见陆年与乔治站在不远处的窗边,两人正说着话,陆年背对着岁岁,头微垂。他们讲的是英语,但岁岁都听懂了。
“陆,我明天离开,很抱歉,我不能带你一起回伦敦。”
“你与你母亲的东西,我会邮寄给你。”
乔治递给他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的心意。”
陆年始终没说话,他也没去接那张银行卡,乔治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乔治将银行卡塞到陆年的手里,却被他推了回去,他忽然抓住乔治的手腕,低声说:“就一年,一年就好。让我回伦敦念完a-level,行吗?我可以住校的,拜托你!”
他对着乔治深深鞠了一躬。
他那个动作,将岁岁的眼泪都要逼了出来。她心里那个从神情到语气总是很骄傲,那个不管站与坐总是挺直着背脊的陆年哥哥啊,原来也会用这样恳求的语气跟人说话。
陆阿姨说过,陆年的成绩非常好,英国那几所名列前茅的大学任他挑选。而这一切,都被她毁掉了。
乔治说:“我很抱歉。”
仿佛窥见了天大的秘密,岁岁仓皇着逃跑。
葬礼还没结束,岁岁伯母与她爸爸的同事兼好友张叔叔就吵了起来,为了岁岁往后的落脚处。
张叔叔提出岁岁与伯伯一家生活,伯母立即反对:“张律师,按情理说呢,我们是应该照顾这孩子,可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的,没那个能力啊。再说呀,岁岁在城里娇生惯养的,过不惯我们乡下日子的。”
张律师:“你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你们不收留她,难道让她去孤儿院吗?”
伯母:“你不是跟她爸爸最要好,要不你就收养她吧。”
“赵家大伯,您说句话。”张律师转向一直不吭声的岁岁伯伯。
没用的,伯伯惧怕伯母,岁岁心想。她安静地跪在爸妈的遗像前,好像那些纷争跟她没有关系。
昨天晚上,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客房里伯母与伯伯的对话。
“岁岁这丫头真是个命硬的,当年她妈生她时难产,差一点就没命。你看,又是她生日……还真是个索命鬼!”
伯伯低声斥道:“别瞎说!”
伯母语气也不大好:“我可没瞎说。对了老赵,我警告你啊,现在她爸妈都没了,你别一时心软把她带回家养,我坚决不同意!当初咱儿子的事,我到死都不会忘!”
伯伯没出声。
岁岁不明白伯母为何这么讨厌自己,她每次跟爸妈回老家,都会给伯伯伯母带很多礼物,她甚至把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堂姐。在她看来,她付出了真心善意便理应得到相同的回馈,只是世事哪有表面那样简单。几年前岁岁的堂哥犯了故事伤人罪,岁岁爸爸是他的辩护律师,最后官司输了堂哥进了少管所,伯母迁怒她爸爸没尽心。再有两年前岁岁奶奶病重,在进icu与放弃治疗之间,伯伯与她爸爸产生了很大分歧,最后依了她爸爸的要求进icu,奶奶治病花了很多钱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兄弟俩关系变得越加僵硬。大人们之间的那些嫌隙,从来没告诉小孩而已。更重要的是,因为给奶奶治病,她父母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些微债务,在伯母眼里她就是个累赘麻烦。
“如果你们真要将她送去孤儿院,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伯母怒了,提高声音道:“张律师,这是我们赵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
忽然有个声音插进来,语调不高但铿锵有力。
“你们都别吵了,逝者为大,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啊!”陆年扶着他姥姥慢慢走近,姥姥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的岁岁,才对正在争执的两拨人开口道,“赵家大伯伯母,如果你们没意见,我愿意收养岁岁。”
岁岁猛然抬起头来。
难题迎刃而解,岁岁伯伯还没说什么,伯母赶紧将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点头如捣蒜:“没意见,没意见。”
张律师倒是冷静多了,对姥姥说:“我能问下原因吗?”毕竟她与岁岁无亲无故,她女儿的去世虽是一桩意外,但起因到底是……难保不会心存芥蒂。
姥姥:“这是我女儿的遗愿。”
——照顾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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