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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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离歌}(第 3/4 页)
我蹲在她病房门口一天一夜,她始终都不肯让我进去。最后是妈妈和纪睿将险些晕倒的我抱回了家。
妈妈告诉我,那晚她跑出去后,在巷子里应该是被摩托车撞倒才导致流产的。她身体在慢慢恢复,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她拜托了护士好好照顾青稞,让我别太担心。等过几天她稳定下来,我再去看她。
可没过两天,她趁护士不留意,偷偷地出了院,下落不明。我去过她租的房子,可她已搬走,在清理房间的房东见了我骂骂咧咧地说,死丫头,还欠着我一个月房租呢竟然半夜给我落跑!
我也去过谜底酒吧,可领班说,她没来过。很多我所知她打过工的地方我一一找去,可都没有。
是呀,她存心想逃开,又怎么会让我找到呢?
城市这么大,茫茫人海要如何去找一个不想被你找到的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缓缓地蹲下身,想着与青稞的点滴回忆,眼泪轰然滑落。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进门,妈妈便迎上来指着客厅里两个大箱子说:“西曼,你的快递。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大。”
我犹豫地拆开箱子,抽出里面的防碎泡沫,一幅幅熟悉的油画映入眼帘,是江离第二次个展上所有的作品。我心中一个咯噔,急切去找寻某样东西,果然,在第二个箱子的最底层,静静地放着一张卡片。我伸手,缓缓地,缓缓地打开,只短短一行字——
西曼,对不起。
我跌坐在那堆油画中,反复地看着纸上清清冷冷的几个字,嘴角一点点荡漾开来,笑声越来越大,直笑到眼泪四溅。
妈妈惊慌失措地凑过来看我手上的纸,然后静默地蹲下身,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轻轻拍我的背。
“妈妈,我好累啊……为什么活着这么累啊……”我蜷进她怀里,汲取怀抱里令我安心的温暖,那种感觉,好像小时候在外面摔倒受了伤,回家找妈妈哭诉,她也是这般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我的背,说,不痛了不痛了。
身上的伤痛很容易结痂,可心里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要花多少时间,经多久沧桑岁月,才能够一点点抚平呢?
06>>>
我一直没有放弃找青稞,可一点消息也没有。直至有一天,我接到纪元宏的电话。
纪元宏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盛西曼,你赶紧过来将青稞这个疯女人带走吧,她在我这大吵大闹着要跳楼呢!”
我不疑有他,赶紧拦了辆出租车过去。夜幕刚刚降临,马路上异常堵塞,我拨青稞的电话,回答我的依旧是冰冷机械提示关机的女声。我催促司机快一点,司机心情不太好,口气很冲地说:“催什么啊,没见现在堵着呢!”
我索性拉开车门跳下去,去巷子口叫了一辆摩的。
当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纪元宏住的地方时,却连青稞的影子都没看见,他正闲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看见我,他冲我勾起嘴角笑了下。一把将我拽进房间,而后将门重重地关上。
到这个时候,我依旧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厉声问他:“青稞呢?”
他拍拍手:“啧啧,真是姐妹情深啦!”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倾身朝我靠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青稞知道你主动送上门来勾引我,你说,她会不会更恨你一点呢?”
刺鼻的酒气喷在我鼻端,令我胃里刹那间翻江倒海,危险的信息此刻终于蹿入我脑海里,我心里害怕得要命,却竭力让自己冷静一点,警告说:“你别乱来!”
可退抵墙壁再无退路,他双臂撑在墙上箍住我身体,任我怎样挣扎都逃不开他的钳制,他的头慢慢往下倾,我抬脚狠狠踩下去,趁他吃痛往门边跑,身体却被他再次拽回来,重重摔向沙发上。头撞上木头茶几,一阵晕眩过后感觉有液体缓缓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我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望着他靠近的身体,边后退边大骂:“王八蛋!人渣!畜生!如果你爸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一定会杀了你……”
话未落音,我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的神色在顷刻间变得特别可怕,双目充斥着令人战栗的仇恨光芒,身体重重地朝我压过来,汗水味混淆着他身上的酒气,令我作呕,我颤抖着身体,手指攥紧沙发套,心里无比绝望……
忽然,门“嘭”地被砸开,透过蒙眬的泪眼,逆光中,我看见青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铁锤。
趁纪元宏晃神的瞬间,我一把推开他,试图从沙发上起身,双腿的颤抖令我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耳光响在我头顶,快准狠,而后我听到青稞说:“第一个耳光,为西曼;第二个耳光,祭奠我曾经的爱情;第三个耳光,为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走向对面那栋楼。
当我看见她房间里那架正对着纪元宏房间的望远镜时,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忽然而及时地出现了。
她放了热水让我去洗澡,又找出她的衣服给我换。
哗啦啦的水流中,我身体还在发抖,滚烫的水漫过皮肤,却冲刷不了深深的恐惧。
“我打电话给江离,却是那言接的,他马上就过来。”青稞说,眼睛却没有看我。
我靠在床上,疲惫地点点头。我有很多话想说,却半点力气也没有。
那言很快赶了过来,看到地上被我换下的撕烂了的衣服,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青稞说:“别问了,你带她走吧。”
我浑身虚脱无力,根本没法走路,那言将我抱下楼。
青稞跟在他身侧,在我上车的前一秒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语调里是浓浓的哀伤,绿色眼影在明明灭灭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折射出幽冷的光芒,如同她的话。
她说:“盛西曼,自此后,我们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转身,离去。
我早知她爱恨激烈,却没料她决绝至此,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眼泪再次淌下来,无可遏止。
我闭上眼,对那言说:“别送我回家,随便哪儿都行,只要不回家……”
这副模样的我,回家一定会让妈妈担心的。面对她的追问,我难保不会将事情据实相告。
那言点点头。
我做了一个又一个混乱的噩梦,梦中无数个人影纷沓而至,却又匆匆离去。任凭我怎样苦苦挽留,都只肯留一个决绝的背影给我,挥挥手,不再见。
我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从梦中吵醒的,恍惚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令我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看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是在那言家里。
门铃依旧不知疲倦地叫嚣,我起身,拉开门的刹那,睡意全无,门外竟然是苏灿!
“苏姐姐……”我讷讷地开口。
她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睁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然后,她转身就走。
我揉了揉太阳穴,该死,又产生了误会!赶紧追了过去,可她跑得好快,当我赶到电梯口时,正好载着她下去了,我转道往楼梯去,不要命地跑,下到一楼,苏灿已穿越斑马线,到了马路对面,我顾不得已是红灯,一边喊她一边往对面冲,在大片刺耳的喇叭声与急刹车声中,我有惊无险地冲到对面,苏灿已折身朝我跑来,扶住气喘吁吁的我,劈头大吼:“你不要命了吗!”
“苏姐姐,你听我解释……”我生怕她再走开,语气急切:“我与那言真的没什么,昨晚发生了一点事故,我在他家借宿了一晚而已,他回父母家了,真的。”
苏灿叹口气:“对不起西曼,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只是心里难过,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的爱。你明白那种绝望感吗……”她声音低下去。
我点头。
“不要跟他说我来过。”
“嗯。”
“我走了,再见。”她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转身。
我没想到,她那句再见是在同我告别。
第二天,亚晨打来电话说,苏灿离开了,目的地不详。书吧留给他处理。
亚晨说,或许这样也好,留在这座城市看着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人,只会徒增伤心与痛苦,不如去到更广袤的天地,活得洒脱而恣意一点。
我握着话筒沉默了好久好久,心里被挖的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初夏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直直灌进那个硕大的黑洞,那么那么冷。
我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场又一场别离中,被带走,流浪到了远方。
07>>>
蔚蓝又搬回了纪睿家里,她将我拉进房间说的第一句话是:纪元宏那人渣在哪儿?
我慌忙捂住她嘴巴,示意她小点声。放开手,我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青稞离开前找过我。”她轻轻说。
“她去了哪儿?”
“不知道。”蔚蓝摇摇头,“只说离开这座城市。”
我沉默了片刻,说:“忘了这件事吧,以后不要再提起。”虽然我心里清楚,自己压根就没有办法忘记那地狱般恐惧的一幕幕,可为了纪睿,为了妈妈,我宁愿当作从来未曾发生过。
蔚蓝握紧拳头气得咬牙切齿:“那种人渣你怎么可以姑息,那只会长他的胆,还会有下次,再下次的……光想想,都可怕得要死!”
“算了吧,这个月底我们就离开了,以后难得有机会见到。”起身的瞬间,我没有看到蔚蓝眼中迸发出的强烈怒意,如果我再细心一点,即将到来的悲剧便不会发生。
而这一切的引子,只因为我晚上接二连三的噩梦,每次都是蔚蓝拍着我的脸将我从梦魇中唤醒,她说,我在梦中不停地哭喊着别过来别过来……然后将自己蜷在床角。
她说:“你让我忘记那件事,可你心里压根就没有忘记!那已成了你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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