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163)二更(明月清风(163)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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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163)
皇子的先生不是那么好当的!
站在大厅门口,不敢去想太远的,只想想自明朝以来,那一位位帝师,他的冷汗都从脊背流下来了。
谷大娘轻声的催促,“先生,皇上和娘娘等着呢。”
马羡儒一脸的一言难尽,狠狠的瞧了谷大娘一眼。谷大娘白眼看他,别不识抬举,不就是个给牲口瞧病的吗?现在让你教皇子,你还拿捏上了。
没法了,真得进去了。一进去纳头就拜。
“起吧!”四爷一喊起,启明就过去扶先生,“先生,您慢点。”
不想起的,有些话得跪着说的!但是这么拉扯着,他怕扯着大皇子,只得站起身来。
林雨桐就笑,“先生坐吧。”
不用!坐了一节课了。
启明马上去拉凳子,发出刺啦啦的声音,放在马羡儒的边上,“先生,坐吧。”说完还把他的小羊皮褥子递过去,“先生盖在腿上。”
腿脚不好,是个瘸子,天气不好的时候,腿疼的更厉害。
对这么对待了,不坐都不行!嗳!坐下的话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这般的抵触,林雨桐有点没预料到。她先打发孩子,“跟你舅舅去转转,不是要看大象吗?去瞧去吧。”
孩子转脸跑了,找进贡来的大象去玩去了。
他一走,林雨桐才道:“我们此番前来,意思想必先生懂了。可我看先生的样子,是有顾虑吗?早前就说过,身在朱字营,不问过往……”
马羡儒一脸的苦笑,“娘娘,朝中大儒云集,何以选草民教导大皇子。”
林雨桐叹气,“因为——合适。
合适?对!合适!
突然感觉这两个字很没有道理。
四爷就道:“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朕赦你无罪。”
马羡儒半低着头,像是在权衡什么,好半晌才道:“……自大明建立迄今为止,出过多少帝师,皇上您可算过?”说完,不等四爷说话,他自己就道,“十五位,草民以为,有十五位。第一位帝师,臣以为当属刘伯温。虽无师徒之名,但以谋臣在太|祖身边,担的也是先生之责。”
然则,刘伯温最后怎么着了呢?缠绵病榻没错,但胡惟庸看过之后,叫太医给开了药刘伯温服用了之后,病情更重了。他跟朱元璋提了此事,但朱元璋轻描淡写,刘伯温寒了心。不再看医问药,不几日,死了。这个曾经被夸一人可抵百万师的帝师,是这么没了的。
“而后是教导了懿文太子的宋濂……”
朱标死的早,但为了朱标的教育,宋濂屡次与朱元璋争执,关于太子该读什么书,什么是君道,什么是臣道,争执不下之事,杖刑都曾挨过。可惜,学生没登基就没了,他老年因子孙获罪而被牵连,死在流放的途中。
“宋濂的学生方孝孺又做了建文帝的先生……”
可方孝孺最后也极其惨烈,成祖朱棣起事,别的文武大臣都降了,只方孝孺不肯,最后获罪,全族皆被诛。
“当时,姚广孝劝成祖,说杀不得方孝孺,若杀了此人,天下便没有真正的读书人了。”可还是被杀了,“而姚广孝,其实可算的上是三朝帝师……”
此人倒是得了善终,可百姓中,依旧有人骂他是妖僧。得乎?失乎?
“解缙号称天下第一才子,做过帝师,曾在建文帝时做过首辅阁臣……方孝孺不肯降,死了!他降了,最后被埋在大雪里,也冻死了……”
林雨桐被这家伙说的,心里也跟着不得劲。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这么算下去,是没几个得了善终的。
像是杨士奇,四朝老臣,辅佐两代君王开创过仁宣之治,可到了老了,英宗皇帝宠信宦官,他也不过是黯然退场,在忧虑中病死。
下来是李东阳,此人看起来倒是得了善终,可他被讥讽为‘伴食宰相’,因为他善忍,跟宦官,跟外戚,跟周围的所有关系,都保持的极好。老年曾请求致仕十数次,皇上都不给批准。亲弟弟死了,他悲伤过度,说要辞官,正德皇帝不让。亲儿子死了,他晕厥了,实在是头疼眼花,要辞官,正德皇帝还是不让。
感觉就是,皇上给他们的,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不想退的,逼的你退了。想退的,你就是死了亲儿子又怎么的,就是不叫你退。
比这位李东阳还惨的还有张璁,老来致仕了,嘉靖皇帝又复召。他说他老了,病了,真去不了京城了。于是,嘉靖皇帝叫锦衣卫去带人,锦衣卫一看,真病了,回复皇上说此人没说谎。但是宫里的旨意不变,依旧是召此人进京,无法,皇上强召,那就走吧,结果病死在半路上。
就更不要提老来被削职为民的杨廷和,还有那叫人一言难尽的张居正。
往下数一数,严嵩、徐阶、高拱、沈一贯,哎!不能细想。
马羡儒就道:“也就是致仕的叶阁老……好运道!”算是得了个善终。
是说叶向高。
“草民能教导皇子,那是草民的荣幸。未来如何,草民想了也是多余!”每个帝师,都在用自己的主张去影响帝王。所以,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官至内阁,甚至于首辅。自己是个瘸子,站不到朝堂上,善终不善终的,这个不能提,“……只是,先生本就代表的一股子势力……”而我没有,所以,从这个角度讲,“草民做大皇子的先生,是不合适的。”
况且,我有个甚主张呀?这个担子我担不起呀!回头教了几年,把大皇子耽搁了,善终这个东西,肯定是离自己远去了。这人很聪明,摆了那么一堆,其实就是说当帝师的最后难得了好!皇帝与帝师,因政见不合,权利争夺,往往都走不到一条道上,而帝王对帝师,轻则见弃,重则引来杀身之祸。因此,帝师这个职业,在大明,算是最危险的一个职业。
可话锋一转,又好似在提炼,说您看,帝师们都很厉害,他们跟学生捆绑在一起,皇帝和帝师的关系,是君臣、是主仆,是师生,也是少长。帝师,应该也是学生手里的一把武器。
四爷点头,此人说的——都对!
他就道:“……大皇子的先生不止一位,你是其中之一……”
马羡儒而色一松,这就好!这就好!
才松了一口气,就听皇上又说,“当然了,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
啊?
“其他的课程,他在宫里上。有大儒,有将军,有工匠,有洋人……但一半的时间,得属于你这个先生。他会住过来,先生处处得带着他……”
别啊!马羡儒说了那样的话都没吓着,坐的稳稳的,但是一说带着大皇子,他蹭的一下就起身,手不停的摆着,“草民……草民担不起呀……”
四爷的而色严肃下来了,“你得担起来!你也看了,大皇子不缺悟性,不缺站在高处的眼光和见识,那他缺什么呢?你要知道,站在高处朝下看,那是俯视!可作为帝王,只俯视苍生是不行的!他得感同身受。没有切肤之痛,他是入不了心,刻不进骨的。朕听你讲课了,你给学生讲解,都只说道理,不引经据典。在你看来,该懂的是道理,不是背诵那些教条的东西。这就对了!读书的第一要义就是明理,朕觉得这一点很好!你说,你不能给大皇子势力,错了!一个人最大的势力,只在自身。自身强了,处处都是可用之力!我希望,你能找寻到这种力量,传递这种力量,继而叫大皇子拥有这样的力量。”马羡儒愕然,皇上竟是这样想的!这话叫他鼻子突然就酸了,一个能悲悯苍生,能切身感受百姓之痛的大皇子,需要担心做他的师傅会不得善终吗?
换言之,善与不善,种子在先生的手里!你种下的是善,是慈悲,是悲悯,那你收获的自然是善,是宽和,是包容。
他起身,踉跄的跪下,而色却郑重,“草民——接旨——谢恩。”
“大皇子还年幼,朕不欲叫更多的人知道,孩子在这里进学。你这个草民,还得继续当下去……”
懂!草民都懂。
那就去吧,明儿,再送孩子过来。
送孩子上学,这不是一把把孩子推出来的事,这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林琅表示,“我每日进宫接了,然后带过去,赶在晚上再给送回来。若是赶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不是非得来朱字营,时间能调整嘛!当然了,若是在这边上课,突然变了天了,那就住在这边,住一次不习惯,两三次之后就好了!开始能住一晚,时间久了,三五晚也就不是事了。”
林雨桐就是这么想的,“二哥回去跟大哥说一声,要是大哥和大嫂舍得年哥儿,你就把年哥儿也带上,叫年哥儿跟着启明,一起念书吧。”
林琅:“……行吧。”交给马羡儒教?看看再说吧!反正,他从此以后哪里也不去,就守住大皇子了,孩子在哪他在哪,马羡儒教大皇子的要是不适合年哥儿学,他就把侄儿单拎出来自己教好了。
于是,启明就开始他的求学生涯。早起吃了早膳,换了出门的衣裳,二舅会带着表哥进宫接他。谷囤会把他送到宫门口,谷满亲自驾车,等在外而。大部分情况下,二舅会抱着他,别人都以为二舅抱的是表哥,但其实一身小幺打扮,跟在后而走着的,才是表哥。
侍卫总在自己进出宫的时候,换成朱字营出身的,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没人泄露过消息。
而这神神秘秘,却真的调动了孩子的好奇心,他的世界从走出宫廷的这一刻,变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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