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4章 学子遇害,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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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4章 学子遇害,风雨欲来(第 1/ 页)
成都府外,
几个年轻人灰头土脸面带淤青的坐在地上,神情沮丧无比。
他们都是大同书院的学子,和在资阳县的王文才、吴向仁不同,他们直接跑到了府城外围,去宣扬朝廷的政策。
结果就是处处受到阻挠。
西南之地不同于中原腹地,在这里权贵、地主、土司们的力量太大了,毕竟大明也好,再向前推也好,都是以藩镇治理西南边陲,以宗室藩王和朝廷公侯坐镇。
大明朝在西南的力量自宣宗时期收缩以来,就已经相当于放弃了对西南的实际管理之权,云贵川的土司、生苗、权贵,蜀地的蜀王,云南的沐王,这些才是西南的真正统治者。
若不是云南沐王府心怀不轨有列土封疆的野心,连带着安南国夜郎自大妄图蛇吞云南,朝廷也没什么好的机会和理由对西南动手。
如今西南云贵川三省之地,云南省虽然在之前和安南国的战争中打了个半残,但权贵地主的力量也被削弱,如今云南是权贵地主和土司占一半,新党占一半,加上云南有郎平宇坐镇昆明,云南的情况比四川和贵州好多了。
而贵州虽然多山多土司,可没有像四川这样有一位宗室藩王。
加上蜀道艰难,蜀王坐镇川地二百六十载,这蜀王历代耕耘川地,让寻常的新党官员根本无法渗透进来。
现如今也不过是几十名大同书院的学子在川省各地宣传朝廷政策,鼓励百姓信任朝廷而已。
可只要蜀王一声令下,川地的官员权贵,士绅地主都会成为无形之中的阻碍,更何况寻常百姓都是良家子弟,哪个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反抗宗室藩王?
一想到自己这段辛勤苦功化作流水,这些学子就忍不住叹气。
“哎...”
“藩王就这么强大吗?一个管家,就能让我们组织起来的近万百姓作鸟兽散。”
听着同伴的心灰意冷,有人不乐意了:“他蜀王府十三代两百六十载积累,若是我们这么轻易就推翻了,那才是怪事。”
“但我等大同学子,乃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大同天下,斯民小康,乃我等夙愿,亦是山长建立大同书院的夙愿。”
“放眼我赤县神州,北方的直隶、山东、河南、山西、甘陕,南方的湖广、江南、江浙都被我们改变,天下已然大同,晋升这东南和西南七省之地,这些腐朽官僚老旧地主还能支撑多久?”
“成事在人,我等只要尽心尽力的去做,终能成事!”
“莫忘了,山长一开始也不过自山东和直隶弹丸之地起家,发展百姓,训练民兵,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众人狠狠点头:“不错,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我等众人只要齐心协力,蜀王府又如何,照样掀翻了!”
学子们互相鼓舞着,年轻人的执拗劲上来,怎么可能轻易服软认输?
越是强大的势力,越能激发起年轻人的血性和傲骨。
蜀王又如何?
天下藩王如今还有几人能与朝廷对抗?
开国的国公都灭得七七八八了,这藩王还能支撑几年?
君子之泽尚五世而斩,大明开国二百六十载,传十五帝,这天早就该换了,祖制也早就该改改了!
有人高声喝到:“诸君!”
“我等眼下被蜀王府驱逐出成都府,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失败了。”
“我们再去联络同窗好友,在成都府四周行事,他们看不起百姓,就让他们看看百姓的力量!”
众人齐齐附和:“对!我们在成都府四周行事,川地十九州府,总有我们成事的地方!”
学子们怀着希望,打算重振旗鼓,他们还有着时间,有着希望。
但是学子们没注意到,他们早早就被人盯上了。
“唉,都是学有所成之人,哪怕不能为本王所用,别来招惹本王也好,干嘛非要和本王作对呢?几个学子,真把自己当临清那位了。”朱至澍冷笑着。
区区几个大同书院的学子而已,就算把川地所有的大同书院学子都给宰了,他又有何惧?
但临清那位,实在是招惹不起。
朱至澍很清楚,自己是宗室藩王不假,但和临清那位相比,在那位陛下眼里,自己什么也不是,论信任,论重要程度,自己这个宗室藩王,也就剩下朱家血脉和一点名头了。
“唉,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短短十年将大明治理的国强民富,天下承平,这样的人物,招惹不起啊。”
“如今人家坐镇京畿,辐射大明南北江山,本王见了都要行礼作揖...”
朱至澍叹了口气,拿起一串念珠来:“今日本王心情不佳,还是念念佛,吃吃斋饭吧。”
黑衣人说道:“属下明白。”
很快,一只信鸽将蜀王府的消息传到成都府外一处村中,几名农夫打扮的家伙进入一处山寨。
这山寨是川地一个山贼所占之地,那山贼占山为王,每日下山劫掠,收了过路费就放人走也是很有信誉,过往客商都愿意花点钱保平安,这伙山贼倒也逍遥快活。
可真正到了山寨上就会发现,这山寨里的山贼完全是按照行伍之法在训练,刀盾长矛,弓箭弩失,日夜操练不停。
再看看这些山贼的装备,看着都是缝缝补补的破烂衣裳,但拿着的却都是精炼的钢刀长矛,还有强弓硬弩,甚至有不少马匹,寻常山贼哪有这些装备?
山寨的聚义厅中,一农夫打扮的探子单膝跪地:“大人,王府的消息。”
在这麻匪面前,是一位穿着精锻铁甲的壮汉,这就是这山寨的大王,也是这些人的首领。
首领看了密信后随即烧掉:“那几个学子踪迹找着了?”
“找到了。”探子回道。
壮汉点点头:“再给他们一天时间,让他们多跑跑,跑的远点好动手。”
“标下明白!”
翌日,学子们遭遇了马匪的劫掠,向来不对士子读书人下手的马匪这次行事异常凶狠,所有学子尽数遭遇毒手,无一人生还!
消息传回成都府,朱至澍满意了:“这些烦人的苍蝇终于死了,一下子死了七八个人,其他那些苍蝇应当不会再往本王这跑了。”
“对了,那些马匪处置了没?”
黑衣人回到:“几天后就会有消息传出去,马匪屠戮士子,府尊震怒遣各县派兵剿匪,那些马匪活不过几日了。”
朱至澍点了点头:“很好,别处置的太急让人发现了痕迹。”
没了那些讨人厌的学子,没了捣乱之人,朱至澍感觉呼吸都松快多了,如今这蜀地才是真正任他施为,再也没什么掣肘了。
学子遇害一事,直到几日后才传出来,而且是重庆府荣昌县的猎户在山林打猎时发现的。
猎户看到那满地尸体后吓得屁滚尿流惊恐的去县里报桉,荣昌县令听闻消息立刻亲自带着县丞、主簿、巡检,带着快班巡捕急匆匆的赶赴现场。
到了现场看到那满地狼藉,七八个学子的尸体腐烂发臭,地面满是各种杂乱痕迹,县令脸色刷的就变了!
县令,或者说知县,乃一县父母官。
莫看才七品,但主掌一地政务,县内方圆百里一切事物都归县令管辖,因此又称为百里侯。
别看县令在一县之内呼风唤雨,但出了事倒霉的也是县令啊。
例如现在,荣昌县令脸都白了,这可不是被恶心的,是被吓得。
根据快班巡捕的现场勘查,死的可都是大同书院的学子啊!
谁不知道朝廷的新政推行就是以大同书院的学子打先锋,这些学子在大同书院学成后回到家乡宣传朝廷政策,推动新政进展。
这些学子谁敢轻易招惹啊。
更何况如今大明虽然对外屡有战事,但海内承平,国泰民安,一县之地死几个人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而且,这死的还是大同书院的学子!
“这是,这是谁干的!”荣昌县令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这七八个大同书院的学子死在自己辖区境内,自己可怎么交代啊!
县丞、主簿、巡检这些一县大老们也都面带惊恐。
别看县丞、主簿、巡检放在一县之内就是寻常地主士绅不敢招惹的一县顶级人物,一句话就能让人家破人亡,想打压谁谁就得乖乖受着,堪称地方土霸王。
但是说破大天,不过八品九品衔,这算个屁啊。
这七八个大同书院的学子死在自己的辖区内,县令捞不着好,他们也捞不着好啊。
县丞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低声说道:“县尊,这是不好办了,我们处置不了,上报吧!”
荣昌县令思索再三,狠狠点头:“你亲自去知府大人那里一趟!”
很快,重庆府的知府大人就知道荣昌县发现大同书院学子遇害一事了。
紧接着,周围几个州府的学子都知道了,然后事情一下子大条起来!
七八位大同书院的学子惨遭屠戮,贼人凶戾无比的残忍杀害了这些学子并让这些学子曝尸荒野,川地为之哗然!
这可是学子啊,学子的地位在大明一直不低,毕竟是未来的官身,是朝廷的栋梁,七八位学子被杀害,重庆府可捂不住这个盖子!
成都府、嘉定州、庐州府等地的大同书院学子齐齐跑到重庆府里,要求重庆知府一定要查明真相。
“诸位学子,诸位学子,本府保证,一定查明真相,绝不让那些惨遭杀害的学子死的不明不白,一定给他们的家人,给大家一个交代。”重庆知府一脸威严,义正言辞的说着。
学子们面带悲愤,对着重庆知府深深拜下:“学生们多谢明府!”
好言将学子们安抚下去,重庆知府立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
“明府是为何而愁啊?”
重庆知府看了看师爷,神情颇为苦涩:“还用说吗?这事寻常百姓不知道,查不出来,那些学子不知道,我等还查不出来吗?”
“荣昌县的巡捕都能看出来,有马匹践踏的痕迹,动手之人手段凌厉,行伍出身,这样的人哪里才有?”
很多事,寻常百姓看不明白,很多士绅地主也看不明白,甚至在地方衙门里,一些波云诡谲的事情都不是一般人能探查清楚的。
身份不到一定程度,站的高度不够,看到的就只有表面和一片迷雾而已。
但到了重庆知府这个份上,一府之尊,手下生民百万,这重庆府内想瞒住他的事能有多少?
更何况这些学子死了,明面上是谁干的根本不用去在意,只要想想谁最受益就一目了然了。
寻常百姓不知道朝廷和地方的矛盾,不知道新政推行有多少阻挠,他们不知道吗?
这知道朝廷和地方一些隐情的,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但知道又能如何?
师爷看自家知府这么忧虑,则是笑道:“那与明府何干?明府已经下令严查,并派了人手去协助荣昌县令,想必荣昌县令很快能给明府和学子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重庆知府摇了摇头:“荣昌县令肯定能拿出一个答复来,学子和百姓也许满意,但上面会满意吗?”
师爷哑然,随即失笑:“那位还能为了几个学子和宗室藩王起冲突不成?”
重庆知府望向北方,喃喃道:“谁知道呢?”
“师爷啊,你也许没感觉到,我身为这重庆府的知府,我却是察觉到了。”
师爷茫然问道:“明府感觉到了什么了?”
重庆知府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恐慌:“风暴,无法形容的风暴。”
“一场暴风雨正在川地上空汇聚,眼下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到了爆发的时候,电闪雷鸣,狂风骤雨,谁又能逃得脱呢?”
师爷不明白,但重庆知府看的很明白,也许这几个学子死了内阁不在乎,但大同书院不可能不在乎,大同书院就是天下大同学子的靠山,底气,大同书院出来的一省总督,一府知府何其多?
还有那些军方的一镇都统,一协协统,而新军那些大将军们,哪个不是大同书院出来和新党出身的?
新党和旧党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尤其是到了新党挟大势而推行新政,这双方为了自己利益肯定是不死不休。
这些年来新政推行,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新党和旧党的矛盾何其多?
而眼下新党虽然还未正式对西南动手,但旧党已然是要拼死反抗了,这几个学子的死,也许会成为一个导火索,成为点燃新党和旧党西南争锋的导火索。
一府知府,知道的消息已经不少了,重庆知府知道自己可能要陷在一场漩涡里,但他无能为力,哪怕是一府之尊,也挣脱不出去啊。
“唉,希望这川地,还能太平一段时日吧。”重庆知府幽幽的叹息。
事情没出重庆知府的预料,很快荣昌县令就找到了贼子踪迹,在发动整个荣昌县外加周围几个临近县的配合下,贼子的踪迹很快暴露出来,随后在重庆府的府兵支援下,荣昌县和周围几个县出快班巡捕上百人,加五百乡勇,与重庆府的上百府兵将那伙贼子围剿在山里。
那几十号贼人激烈反抗全部被杀,当场搜罗出大量劫掠来的金银财物,还有大同学子的一些零钱和行李。
这桉到此算是结桉了,川地赶来的学子们也纷纷前来感谢,并祭奠了惨死的同窗。
结桉后学子们没有离开,而是在荣昌县外的一处村落中暂住下来。
成都府、重庆府、庐州府、嘉定州、叙州府、顺庆府、播州...
各州府的学子聚在一起,足足百余人,这些学子头上,腰间都系着白色的绸带,面带哀戚,气氛沉重。
良久,有人开口道:“此事绝对不仅仅是一伙蟊贼干得出来的。”
又有人说道:“这事你我都清楚,可又能如何?背后之人没有任何马脚,证据没有,只能结桉。”
“但李兄他们就白白冤死了吗?!那些贼子就放任他们继续逍遥法外?”有人悲愤道。
“决不能如此!”
“对,我等要报仇!”
“这是在对我大同书院宣战,他们想让我们畏惧,让我们害怕!”
“我等读书人,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又岂会惧死?!”
“这必然是那蜀王朱至澍做出来的!我已经查到,李兄他们就是被蜀王府的管家驱赶出成都府的,就是因为李兄在宣扬朝廷新政才糟了如此毒手!此事决不能如此罢休!”
“不错,九世之仇犹可报!我等岂能熟视无睹!”
“诸位!依在下看来,我们短期时间还是要隐忍,要让朱至澍以为我们畏惧了,害怕了,让他得意忘形,让他露出马脚,如此我等才能有机可乘!”
“对,暂时退让不是畏缩,而是为了更好地复仇!我们继续在各州府发动百姓,蜀王在川地倒行逆施,横征暴敛,欺压百姓,这些年来百姓早已被逼得快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今川地遭灾,蜀王依旧对百姓收以重税,民怨何其沸腾?只需一点火焰,这民怨就能化成滔天怒火,烧了朱至澍!”
“不错,川地百姓早已不堪重负,我等加以引导,朱至澍必然引火自焚!”
学子们可是在大同书院学了不少本领,热血满腔,傲骨峥嵘,如今朱至澍这下作的手段非但没有吓到学子反而激起了学子们的怒意。
正如重庆知府所言,暴风雨已经开始在川地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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