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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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吕公著最终还是答应了赵煦的要求。
开制科!
他无法拒绝。
因为,在大宋开制举,属于天子的权力。
作为宰相,他只有配合的义务。
何况,天子还是以‘司马温公临终恳切之言’的名义,欲开制举以求人才。
就是……
吕公著总感觉,明年的科举和制举,都要出乱子。
“唉!”这位宰相回到家后,就忍不住叹息起来:“儒家从此多事矣!”
他如何看不出,当今天子的意图?
就是要扶持沈括和其所提倡的‘格物致知’一道。
并将相关的人才,提拔到朝中,去掌握一些关键位置。
然而……
沈括和他的‘格物致知’,只求器却不求道。
至少,现在没有看到,沈括在道德、纲常方面,有什么表述。
所谓‘格物致知’,在不少人看来,其实就是罪官(沈括)带着一群杂流出身的下吏、工匠、伎术官们,玩弄奇技淫巧之术以求幸进而已。
本来,只要他们圈地自萌。
也不会有人去管他们。
可如今,他们若是出来争的话……
吕公著知道,这注定是一场风波!
主流各派,没有一个会眼睁睁的看着,沈括和他的‘格物致知’崛起的。
“大人……”吕公著正烦恼着,他的长孙吕好问,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他面前,拜道:“方才君从先生派人来送拜帖,言是明日欲到府拜谒大人……”
吕公著回过神来:“君从进京了?”
“是……听说是昨日抵京,已先拜谒了太师……”
君从,就是席汝言的表字。
当年洛阳耆英会十三耆老之一。
也是旧党中的骨干,其致仕前虽然官职不高,但交游广阔。
无论是王拱辰、富弼还是文彦博、韩琦,都与他相熟。
吕公著微微靠到椅背上,眯起眼睛来,他忽地想起了一个事情。
便对吕好问道:“舜徒啊……”
“汝可听说过,君从当年的一桩故事?”
吕好问好奇的看向祖父,他不懂,祖父为何问他这个?
但他还是乖巧的道:“乞大人教诲!”
吕公著笑了笑,道:“熙宁时,君从在朝为官,某日先帝命君从提举某事……君从慨然拒诏,答曰:此非国朝善待儒臣之制也!”
吕好问听着,满脸疑惑,不懂祖父为何与他说这个事情。
吕公著看着自己的长孙,道:“舜徒啊……风雨欲来矣!”
吕公著仕宦数十年,他可太清楚,朝中上下,无论新党还是旧党内部,都充斥着很多类似当年的席汝言一般,自矜地位的人。
我已经身居高位了。
我也已经文动天下了。
官家你为何还要让我去做这等‘幸进少年’和‘刀笔吏’才做的事情?
此非国朝善待儒臣之制啊!
当年,他们尚且连去接手一些具体的细务都不肯都不愿。
现在,朝廷若是想要变动取士方向。
开始将科举资源,向着‘格物致知’的方向倾斜,大量提拔任用懂工匠、技巧的官员。
吕公著知道的,他们必然暴走!
吕好问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祖父,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祖父为何要和他说这些事情。
想了想,他打算把这些疑问吞下肚子里,等有机会见到父亲再询问。
或许父亲能知道答案。
“对了!”吕公著看着吕好问,问道:“舜徒,近来官家似乎命尔等,去有司视政?”
“回大人,确有此事!”吕好问答道:“陛下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我辈士大夫,欲治平天下,须当知民间疾苦,懂官衙细务,明国朝制度!”
“便命孙儿等,于六部有司,轮流视政!”
“孙儿前些时日,刚刚结束了在吏部的视政,如今已转到了工部……”
“工部?”吕公著眯起眼睛来。
然后,他就猛地坐了起来,喃喃自语:“老夫却是忘了,还有工部和将作监、翰林天文院、元祐浑运局……”
然后,他就看向吕好问,问道:“舜徒在工部,有何感觉?”
吕好问答道:“回禀大人,孙儿在工部,却是学到了许多,圣人书上不曾有的道理……”
“嗯?”吕公著打起精神:“比如呢?”
“比如,水能浮物,盖因水有浮力……”
“嗯?”吕公著皱起眉头来:“此话怎说?”
吕好问兴奋的道:“告知大人,孙儿这两人在工部,跟随着苏公学习、行走于有司之中……”
“孙儿通过请教有司官员,并得苏公点拨已学会了,如何用术算之法,计算水之浮力……”
说着,吕好问就手舞足蹈的,对吕公著介绍了起了水的浮力,该如何用术算计算出来。
吕公著听着,一时没有捋清楚,但他还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此法有何用?”
“用处多了!”吕好问兴奋的介绍道:“大人有所不知,只要掌握了此法,就可以制造出更大、能载更多货物的船舶……”
“同时,此法可用于飞天……”
“飞天?”
“是!”
“孙儿听说,翰林天文院的官吏们,已经打算效仿孔明灯,制造一台可载入飞天的器物……”
吕公著听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些事情,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哦……
这几个月,他一直忙于抵当所扑买以及诸司专勾司对都堂有司的审计。
根本没有时间,来管其他事情。
“苏子容……”吕公著喃喃自语着,然后他看向吕好问,问道:“这些都是沈存中的格物致知格出来的?”
“嗯!”
吕公著深深的吁出一口气,看向皇城方向,笑了起来:“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他猛然想起了,苏颂自拜执政后,天子命其兼了一大堆差遣——
提举元祐浑运局、管勾翰林天文院、判工部、将作监诸公事。
这些差遣,没有一个是过去的宰执们会兼任的。
便是待制大臣们,也绝不会接手。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这些都是杂务,乃是有辱斯文。
堂堂士大夫,怎么能和工匠混在一起?
就算要做,也该是那些中低级的京朝官甚至是选人来做。
待制重臣们,都是风雅道德之士,怎能屈节去做这等小人物、刀笔吏们才做的事情?
但苏颂却与他人不同,不止是欢天喜地的接了任命,更是从此一心一意的将精力用到了工部、翰林天文局、将作监以及浑运局的事情里。
很多人都因此笑话苏颂,甚至以此打趣。
比如刘攽就给苏颂编了不少段子,内容大概类似于当年战国时代,那些黑宋人、楚人的故事。
反正,就是不放过任何以此为乐的空间。
但,很奇怪的是,苏颂对此毫无反应。
甚至都没有反驳过!
吕公著当时还奇怪过。
毕竟,苏颂虽然脾气好,但也不该如此啊!
毕竟,上一个被人这么编段子的人,可是王珪!
而王珪后来是个什么下场?
如今,吕公著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一切恐怕都是障眼法,苏颂通过牺牲自己,将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从而给他监管的那些机构,以时间、空间。
想要证明这个事情也很简单。
派人去吏部,查一查这一年多来,苏颂举荐、提拔起来的官员数量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吕公著就对吕好问道:“舜徒啊,且替老夫送一张贴子到吏部去给王子韶!”
吕好问虽然不明白,祖父的意图,但还是拜道:“诺!”
第二天,吕公著到都堂上值的时候,吏部的王子韶,就依照吕公著堂帖的要求,亲自到都堂将有关工部、将作监、翰林天文院、元祐浑运局等有司,自元祐元年来授官、改官名单送到了吕公著手中。
吕公著甚至都没有去看名单内容,心中就已经了然。
“果然如此啊!”
因为,王子韶送来的名单,足足有写满了三页纸。
每一张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本贯以及除授的官职。
一年多时间,苏颂就提拔、授予了这么多人官职?!
吕公著拿起名单,悠悠一叹,然后就对在他面前的王子韶,问道:“苏公既然提拔任用了这么多官员……”
“那工部、将作监、翰林天文院等有司,原来的官员,如今何在?”
王子韶拱手拜道:“回禀左揆……国朝之制,有司官员,任满之后,自当重新注阙……”
“另外,不称职或不任事者,可罢其差遣,命其重新注阙……”
吕公著听着,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他看向王子韶,眼神中满是无奈:“吏部就这么放任工部、将作监、翰林天文院中,出现这么多的辟举官员?”
在大宋,官员正常的入仕途径除了科举外,还有辟举。
所谓辟举,乃是五代遗留下来的一种制度。
属于路以上帅司、经略等重臣的特权。
使其有权,任用、发掘那些未经科举士人、幕僚。
但通常,辟举都是很有限。
一般都是一个,撑死了三五个。
像苏颂这样一年多,直接辟举整整三页纸的官员的例子,还从未有过!
此事,若被乌鸦们知道,是可能被扣上一个‘滥用公器’、‘私授官职’,甚至是‘图谋不轨’、‘结党营私’的罪名。
王子韶面对着吕公著的责问,只是微微躬身,拱手拜道:“回左揆,苏公所举官员,经下官审核,皆是有司亟需缺乏之人才也!”
“何况苏公奉圣旨,为官家督造元祐浑运仪,以彰两宫慈圣之圣德……”
“此乃官家至孝圣德之事!”
“更乃朝廷第一等的大事!”
“如此大事,自当从权!”
吕公著盯着王子韶,他如何不知,这个衙内钻自来就是一切唯上的小人。
对王子韶来说,什么制度?什么祖宗法度?什么条贯?
都不如官家随口对他的一句吩咐。
所以啊拿着道德、制度和法度敲打他是没用的。
人家就是当年真庙时五鬼一般的人物。
丁谓他们当年,为了拍真庙马屁,天书都敢信,玉清昭应宫都敢修。
现在,王子韶为了让官家舒服,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只是……
王子韶这么玩,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
吕公著若不敲打敲打,那他这个宰相还有什么威仪?
想了想,吕公著就对王子韶道:“吏部,乃是国家典铨,考择人才,为社稷选人,身负天下之望,尤当谨而慎之!”
这就是在提醒王子韶——你是士大夫!
得有骨气!
王子韶听着,却只是拜道:“诺!”
“下官谨奉左揆教诲!”
得!
说了等于白说!
忘了这货在去年就已经被人开除出了士大夫籍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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