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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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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本卷完)(第 1/ 页)

    第127章 (本卷完)
    怎么又是九江赵?
    自己才和赵毅分开没多久,难道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喝碧螺春了?
    再联想到先前柳玉梅所说的“吃绝户”,李追远心里大概能猜出是个什么意思了,但他又觉得,赵毅那个家伙,应该不至于那般愚蠢。
    再者,从正常逻辑角度来看,赵毅已割掉自己眉心的生死门缝,决意点灯走江,那就不应该再和家里头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一如现在的自己走江时,也只是和柳奶奶维系基础的交往,就连讲述走江的一些事情时,也得用模糊代称,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因果影响反噬到她们。
    这赵毅,怎么反着来的?
    柳玉梅自是察觉到李追远来了,老太太似是在迟疑,手中拜帖轻微晃悠,可最终,还是没甩给少年去看。
    “小远啊,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这家里的人情往来,就交给我们老人去管吧。”
    说着,柳玉梅就将拜帖收了起来。
    “好的,奶奶。”
    即使心里知道,这里头应该有什么误会,可李追远确实不方便此刻开口去解释了。
    一是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自己不适合这会儿去当理中客;
    二是这拜帖确实是由九江赵所发,老太太气的是九江赵家,而不是单指一个人。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牵扯到“吃绝户”上了,而自己又肩扛秦柳两家传承,正吃着碗里的不就是自己么?
    老太太的发怒,也是有为自己护食的缘由在。
    柳奶奶像个老母鸡一样,将自己护在身后,保护着自己的食盆,自己着实没理由再去帮外人转圜开脱。
    不过,怕老太太气大伤身,李追远在下楼前还是说了声:
    “奶奶,壮壮最近谈对象了。”
    “哦?”
    果然,柳玉梅听到这话,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老年人,就爱把小辈们的感情嫁娶当作日常嚼谷。
    可偏偏她这过去一年多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精心栽种的大白菜被那小金猪拱来拱去。
    好在,那只小壮猪也会拱白菜了。
    “壮壮可是有几日没到我这里来了。”
    “他待会儿应该就要过来的。”
    “嗯。”
    柳玉梅端起茶杯。
    李追远转身走下了楼。
    这茶杯举到一半,又被柳玉梅放了下来,说道:“茶是真的凉了。”
    刘姨安慰道:“火候已经起来了,估摸着,也快开滚了。”
    “咱家小远也是有意思,走江也有一段时日了,却依旧名声不显,弄得别人还以为咱家,依旧是我这孤儿寡母撑着场面。”
    刘姨:“这也确实,阿力当初走江时,动静波澜,确实比这会儿大多了。”
    “所以阿力走江失败了。”
    “那就是小远行事,比阿力低调多了。”
    柳玉梅摇摇头:“小远这孩子,可比阿力高调多了。”
    “老太太,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您的话了,您行行好,给我点拨点拨?”
    “小远每次都早早提前去,又早早提前回,浪滔还没起势时,他就给它抽平顺了,这走江走得,跟出差上班似的。
    哎呀,这脑瓜子好的人,还真是干什么事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再有一条,还记得当初在山城那场席面上么,我没教过他,他却秦柳两家的门礼都会,想来以前也没少用过。
    这用了这么多次,江湖上却依旧没什么传闻,阿力前些日子在外面跑动,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只能说明一件事:
    别人是把自家门楣当行走江湖时的身份牌位,用以换取便利和资源。
    这小子,怕是把‘秦柳两家走江传人’,当黑白无常勾魂时的自我介绍了。”
    刘姨起初没听懂,细品之下才得以明悟。
    意思是:小远确实没隐藏身份,但每次自报门楣后,都会把知道其身份的人或邪祟,给干净处理掉。
    你次次不留活口,谁给你通风报信,江湖上又哪里来的你的传说故事?
    其实倒是有俩活口,就是上次气势汹汹地从门口走过的那俩官将首。
    可一来他们是真被吓到了,二来自家孩子留在这儿等着机缘,回到老家庙里,对这件事自是守口如瓶,打死也不往外说。
    柳玉梅喃喃道:“这样……也挺好,闷声发大财。”
    刘姨脸上一阵哭笑不得,老太太您可是偏心偏到骨子里去了,连闷声发大财这种形容都愿意往自家头顶上扣。
    古往今来,谁家龙王家走的是这种画风?
    刘姨:“那就可以期待,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柳玉梅点头:“等纸真的包不住火时,整个江面上,都会因此吓一跳。”
    “那这九江赵的拜帖……”
    “一码归一码,把阿力喊上来。”
    “哎。”
    刘姨下去喊人了,秦叔很快上来,走到老太太身边。
    柳玉梅:“自己瞅瞅。”
    秦叔拿起拜帖,打开,看了一遍。
    虽然字面谦恭,姿态谦卑,可字面之下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懂。
    就算是放在过去,老太太也断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更何况是现在,家里又出了一位走江人。
    秦叔将拜帖闭合,等候吩咐。
    “阿力,你身上的伤,好了么?”
    “主母,不碍事。”
    “我不打算让小远搀和这些事。”
    “这是当然。”
    “让阿婷回信。阿力,你代我去赴宴吧。”
    “是。”
    “唉,就算咱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了,可也得讲究个礼数,不能让人看咱家笑话,你既是一个人去,难免让人家觉得咱们拿大。
    这样吧,甭管这次人家宴席上来了多少人,你就给人家留个对等吧。”
    “明白。”
    ……
    李追远刚下楼,就看见谭文彬推开院门进来。
    “彬彬哥,顺利么?”
    谭文彬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这是和阿璃在一起的小远哥,他也就不觉奇怪了。
    “顺利,顺利得很,周云云被我妈接去家里照顾了,我妈还说我是陈世美。”
    “陈世美?”
    “我妈误会了,以为我和周云云早就谈上了,又以为我这几天人不在医院照顾,是嫌弃了人家。
    唉。
    驸马爷~
    近前看端详,上写着周云云,她一十九岁~”
    “留着嗓子,上去给老太太唱吧,老太太现在心情不好。”
    “成,正好我把我自己的事,端上去给老太太当个嚼谷。”
    “嗯,我等你陪老太太聊完,再一起回去,把一些东西再教给你……阿友呢?”
    “他死活不敢到这儿来。”
    “哦。”
    秦叔下来了,谭文彬上去了。
    他人还没走到二楼,声音就先一步传了上去:
    “哎哟喂,老太太,这事儿您可得好好给我出出主意,我这一个头两个大了!”
    李追远和阿璃坐在落地窗前,对着面前被打理得很精致的菜园子。
    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熟透了的柿子,仔细给其剥皮,然后递送到女孩面前,女孩低头咬了一口。
    李追远就拿帕子,帮女孩擦了擦嘴角,再继续剥皮。
    女孩吃了半个柿子,余下半个不怎么好开咬的,李追远就自个儿撕下来吃了。
    然后,在女孩的目光注视下,将那条帕子拿起来,去水龙头下清洗。
    女孩嘟起了嘴。
    李追远转过身时,看到了这一幕,只觉得二人在一起时间越久,明明年纪越来越大了,却越发体现出小孩子脾性。
    午后的风很柔和凉爽,两个人继续坐在一起,不说话不交流也没下棋,就这么安静地放空。
    倒是二楼,不时传来老太太的笑声,惊起树梢鸟鹊。
    美好的时间,在不断流逝,却又不值得惶恐与留恋,因为笃定还有明天。
    终于,谭文彬下来了。
    李追远和阿璃告别后,与彬彬一起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林书友闭着眼,一边嘴里念叨着转着圈,一边双臂挥舞。
    哪怕是有人进来了,他也没有丝毫察觉。
    谭文彬调侃道:“哟,你这是另辟蹊径,把跳大神融入官将首了?”
    李追远:“他走火入魔了。”
    谭文彬马上严肃下来:“这怎么办?”
    李追远看向墙壁一侧放着的水桶。
    谭文彬会意,提起水桶,对着林书友的脸泼了过去。
    “啪!”
    “呼……。”
    林书友怔住了,同时也清醒了。
    清醒后的他,马上弯下腰,将被水打湿的那些纸张全部捡起来,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十分珍贵,是过年家宴主座的入场券。
    谭文彬拿起拖把,在旁边拖地,埋怨道:“好端端的,你看个阵法图怎么还能看走火入魔的?”
    林书友把图纸小心翼翼地贴在书桌上,然后拿起抹布一起擦地上的水,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入迷了。”
    李追远:“你只需要死记硬背,不用真的看进去。”
    “啊。”林书友听到这话,有些迟疑。
    谭文彬没好气地说道:“小远哥没功夫和你说反话,你正着听就是了。”
    “哦,好,我知道了,小远哥。”
    李追远确实没说反话,林书友并没有完整的阵法基础架构认知,也没有较强的阵法造诣理解,而他拿的那些又是自己修改过的阵法,所以一旦沉浸入阵法的意识感觉,就会不知道被拐到哪里去,容易走火入魔。
    这时候,死记硬背公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反而是最优解。
    二人清理好寝室后,林书友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他以极快的速度跑回自己寝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跑回来了。
    谭文彬脱去了上衣,坐在椅子上。
    李追远将两张两界符,分别贴在其左右肩,然后双手大拇指按下,为符纸开光。
    “嗡!”
    谭文彬猛地挺起胸膛,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吟。
    先前没什么特殊感觉,只是习惯了,现在,顿感自己精神了许多,连脑子里的那些负面杂念都清简了。
    “小远哥,真的有效果,这俩小的,睡得也更舒服了,不过他们俩怎么一直在睡觉?”
    林书友抢答:“因为他们在吸你的阳气。”
    谭文彬瞪了林书友一眼:“就你长嘴,你还是继续走你的火入你的魔去吧。”
    林书友缩了缩脖子。
    李追远:“他们俩本就是咒怨,不是普通的怨魂,其母亲临死前交托给你,现在是把你当‘母亲’了。
    之前没贴这符,你的负面情绪会因为他们的存在扩散好几倍,现在你们之间互不影响了,你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他们也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彼此能察觉对方的模糊状态,但没办法像先前那般直接交流。”
    谭文彬深以为然道:“那还是不交流好,一起走江积攒功德,等积攒够了你们俩早点投胎,别真培养出感情了,我们互相舍不得。”
    “不过,你作为主体,倒是可以通过他们,来借取一些力量,虽然,这力量本来就是你的。”
    本质上,彬彬才是供养者。
    李追远开始演示起平日里他会使用的一些简单术法。
    谭文彬很认真地看着。
    林书友也坐在那里,正大光明地偷学,还做着笔记。
    演示完一遍后,李追远问道:“学会了么?”
    林书友羞红了脸,很是局促不安道:“我尽力了,但……”
    谭文彬很坦然道:“没有!”
    李追远:“我待会儿把流程细化写下来,你照着念咒练手印,多练练就行了。”
    谭文彬好奇道:“多练练我就学会了?”
    主要,谭文彬对自己这方面的天赋,心里比较有数,一个最基础的走阴,他都练了那么久才堪堪掌握。
    李追远摇摇头:“多练练,就算你学不会,他们俩也该学会了。”
    谭文彬闻言,面露惊喜,他扭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说道:“孩儿们,加油,给我好好学。”
    林书友欲言又止。
    李追远坐到书桌前,开始写傻瓜式术法教程。
    有着过去帮彬彬复习高考的经验,李追远现在写这些,也算是得心应手了,甚至能比较容易地代入谭文彬的思维。
    林书友继续表演着欲言又止。
    像是个孩子,看别人上桌吃饭,希望引起注意,喊自己一起过来。
    谭文彬逗弄好自己俩义子后,
    有些好笑地伸脚轻踹了一下林书友,帮忙问道:“小远哥,阿友可以学这些么?”
    “他不用学,官将首前身为鬼王,祂们有自己的术法手段。”
    林书友:“可是……”
    谭文彬:“可是那官将首看起来只会打打杀杀啊。”
    李追远:“那是因为祂们留力,不想消耗自己的力量。”
    谭文彬:“那怎么办?”
    李追远:“和白鹤童子慢慢交流,以后每次起乩时,都带上破煞符针这些,祂不帮你用术法,你就戳自己。”
    林书友:“还能,和大人们这么交流?”
    李追远:“阴神大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林书友:“真的么……”
    谭文彬回忆起在赵家,小远哥从屋檐上走下来,白鹤童子伸手托举的画面。
    “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你和童子多用针交流交流。”
    林书友:“那这些术法,我能也带着练练么?”
    李追远没回答。
    林书友:“我……”
    谭文彬拍了一下林书友后脑勺,示意他住嘴,谁管你偷看不偷看,你还非得问。
    东西写完后,李追远就把它交给了谭文彬。
    谭文彬拿着术法册子,领着林书友去平价商店了。
    因为李追远要拿《邪书》出来,推导玉虚子的那些残阵。
    这时候寝室的禁制得打开,附近也不能有人,否则容易受这《邪书》的蛊惑。
    李追远拿起毛笔,将玉虚子的残阵写上去,很快,残阵补全的内容就会浮现而出。
    补是补出来了,却并不是很完美。
    李追远就将自己的思路与见解也写上去,等字迹消失后,新浮现出的内容就会随之进行改良。
    要么,是《邪书》本身也有局限性,要么,是它在故意给予自己参与度。
    不过无所谓,有它在,确实相当于有了一个实时的参考书。
    一个个残阵被李追远写入,一人一书开始继续推导。
    玉虚子的阵法造诣不在高度而是在深度,这种深度就是李追远所需要的,因为它需要时间的积淀。
    简单阵法里,各种细节的妙用,连李追远都觉得很有意思。
    这要不是几百年闲的没事干的人,还真不会无聊到往那个方向去推导尝试。
    天已经黑了。
    李追远还不觉得累,也忘记了要吃饭,可这书,受不了了。
    《邪书》上浮现出的字,越来越浅,像是没墨了一般。
    李追远知道,这是这本书,在对自己提条件了。
    免费试用期结束,接下来要想继续使用,得付费。
    李追远压根没写上字问它需要什么,直接将它闭合,再打包上封印,往角落一丢。
    反正玉虚子的阵法残片大部分都已推导完毕,下次需要它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先放着吃灰就是。
    说不定真的晾一段时间不管它,它知道怕了,下次再翻开时,它就又有墨了。
    魏正道说过:你越有欲望就越容易被这些邪物所影响,最好的对待方式就是,别惯着它。
    李追远离开寝室,来到商店,天色太晚了,食堂已过了饭点,他打算在这里弄点吃的。
    柜台前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港岛僵尸片,一群学生围凑在柜台边看着。
    电视机后头,谭文彬和林书友在那里练习法术,一笔一划,练得很认真。
    他们明明是在练真的,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僵尸片看多了,在学着模仿比划。
    小孩子这般做倒还好,但都大学生了,就显得有些幼稚,不少人看着他们发笑。
    润生特意给李追远炒了碗蛋炒饭。
    李追远尝了一口,点头道:“好吃。”
    润生的厨艺,确实日渐进步,没办法,主要另一个完全指望不上,更不敢指望。
    “萌萌呢?”
    “下午说是去和郑佳怡一起学车去了,晚上应该去逛街了,她不回来吃。”
    “嗯。”
    “她出去玩玩也挺好的,毕竟她打小就没怎么玩过。”
    李追远将最后一片香肠夹到碗里:“润生哥,我又不介意。”
    “呵呵。”润生摩挲着手指,“每次出去玩了回来,她都挺开心的。”
    李追远问道:“香肠还有么?”
    “没了,带来的早就吃完了,后来还是谭警官送来过一些,今天也吃完了。”
    “那就月底回家取吧,家里有。”
    “嗯,好。”润生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也是想自己爷爷了。
    其实,以前在太爷家吃的香肠,也是刘姨灌的。
    就算现在想继续吃,请刘姨帮忙再灌一些就是了。
    可香肠需要风干的,这异乡的风,到底吹不出家乡的风味。
    李追远扭头看向柜台上的电话,自来到金陵后到现在,他一次都没往家里打过电话。
    他尝试过很多次,可哪怕手都握住话筒了,一想到拨通的电话将打到张婶小卖部再由张婶去呼喊太爷来接电话,他就感到心慌、流汗和难受。
    脑子里不停浮现出的,是那晚,自己在亲人瞩目下,接听李兰电话的场面。
    这不仅是受自己病情的影响,其中还有李兰留给自己的心理阴影。
    因为电话虽然没打,但写信很频繁。
    写信时,李追远虽然感到不舒服,但能克服,尤其是在阿璃书房里写时,他能感受到那种既痛苦又温暖的感觉,仿佛太爷就站在自己面前。
    写信时,要注意用语,要嘘寒问暖,要写很多很多其实没意义但只是拿来表达情绪的话,李追远每次都会写得手心流汗,打湿信纸。
    然后太爷的回信里,就觉得自己思乡心切,反复在文字里对自己进行安慰,太爷以为自己是哭着写信的。
    这算是个美好的误会,李追远就没有解释,对他而言,非表演状态下,主观意志力能压过身心排斥与抗拒,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不过,也不晓得太爷是请的村里谁写的回信,字儿,写得挺娟秀好看的。
    润生说道:“小远,那我催催他们赶紧把驾照考下来,回家前,把皮卡也买了?”
    “嗯,好的。”
    当下驾照考试并不严格,花钱走关系拿驾照也不难,不过也是基于自家人开车自家人坐,也就没必要去走那个捷径。
    这时,有个高年级的学生走进店里,他拿了几包零食,走到润生面前,把钱递了过去。
    润生接了过来。
    一般是混了熟的老客才有这种待遇,当然,也是因为柜台那里现在人太多了,挤进去结账比较慢。
    “润生侯,你才吃饭啊?”
    “早吃过了,你吃了没啊,华侯。”
    能混熟的原因是,这位高年级的学生也是南通人。
    平日里不说方言,但来店里,他一定要喊几句。
    有时候,可能就是为了特意过那几句嘴瘾,才特意来店里买点东西。
    李追远这会儿也吃好了,放下碗筷,走向地下室,去看小黑。
    学长问道:“这细伢儿是谁啊,你侄子?”
    润生:“不是,我兄弟。”
    “也是咱南通的?”
    “嗯。”
    “叫什么名字?”
    “李追远。”
    “追远,小远……”学长对着正在下楼梯的李追远扬起手,笑着喊道,“小远侯!”
    ……
    这是一家位于秦淮河畔的饭店,整个饭店的外形就是一艘花船。
    只是,门口没有迎宾,也没有停车。
    秦叔推开门,走了进来,一楼没有人,他将拜帖放在进门处的柜台上,沿着船舷,上到二楼。
    二楼有三张桌子,一张在上,两张陪衬。
    精美的佳肴都已摆上,酒水也都开封。
    可却只有一个额头做了包扎的青年站在那里,再无其他人。
    秦叔问道:“人呢?”
    赵毅:“就我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这顿宴请,原是家里为我准备的,我也是回到家才知道这件事,家里老人糊涂了,做了蠢事,这是赔礼单。”
    赵毅将礼单恭恭敬敬地递送过来。
    秦叔接了,没看,丢到了地上。
    赵毅并不觉得意外。
    他回家后,先以闭关的名义躲着没见家里人,而是自己花了一天时间,秘密地给自己办了一个走江仪式,自己给自己点了灯。
    走江仪式,并不需要太隆重,柳玉梅当初给李追远办仪式,也只是择了一间逼仄小屋。
    这种事,讲究个心诚则灵,类似自己对天道发下大宏愿,没龙灯,你就算点根蜡烛举个火把都可以。
    做完这些,赵毅就对家里人摊牌了。
    在家里老人知道他不仅自己给自己开启走江,还把生死门缝给割了时,当场就气晕过去一个,其余几个更是对他破口大骂。
    什么不孝子孙,畜生不如,孽障混账……
    赵毅原本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们随意。
    反正自己已经点灯走江,接下来就要和家里注意拉开距离了,多听听,还能多留点深刻回忆,方便以后想念。
    可等他听到其中一位叔爷说已经把拜帖送到那位老太太手上,同时老太太也及时给出回信时,赵毅整个人都麻了。
    开启走江后,哪怕没了生死门缝,但他对因果的感知,也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再加上他还读过自家那位龙王先祖的笔记,对走江本就有些基础认知。
    别人走江第一浪都是什么死倒邪祟,从简单容易的开始。
    凭什么到自己这里……
    最重要的是,自己何德何能,第一浪,就要面对两家龙王爷的传承!
    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天道也有自己的眼睛,哪怕一些尔虞我诈你坑我杀,也都要讲究个布局体面,各方各面都得能糊弄过去。
    就比如自己在面对那个少年时,马上调转枪头喊出清理门户的口号,那少年想杀自己,就得掂量一下这代价值不值得。
    这下倒好,自家那些岁数活到狗身上去的老东西,直接把正当理由递送到了人家手上,既然是你先轻辱了人家门楣,那人家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派人来追杀你。
    而且极尴尬的是,走江时所牵扯的因果,家里人还不好出手帮忙。
    赵毅掏出一把匕首,对秦叔说道:“我已和九江赵断绝关系,族谱除名!”
    话音刚落,赵毅举着匕首,对着自己大腿扎入,直接捅了个对穿。
    然后再一咬牙,拔出匕首,单膝跪地。
    秦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毅:“我已点灯走江,要么化蛟成龙,要么葬身江河!”
    说完,赵毅攥着匕首,对自己另一条大腿扎了下去,再次捅了个对穿。
    将匕首拔出,他整个人跪伏在地,鲜血流淌。
    赵毅:“九江赵不知天高地厚,亵渎龙王,其罪当罚;但身为昔日九江赵姓人,受其养育传承之恩,非族谱除名可抹。
    我赵毅,在此向天道立誓!
    日后走江之功德,将分润至秦柳两家。
    他日,我若得天之幸,走江成功,称得龙王,必将亲自登门赔罪,为龙王秦、柳,守门三年!”
    说完,赵毅攥着匕首,对着自己肩膀刺去,再次扎出一个洞穿。
    拔刀时,第一次没能拔出,又用力拔了两次,这才抽出。
    三次下刀,六个洞口,三刀六洞!
    “嘶……嘶……”
    赵毅脸贴着地毯,身体颤抖。
    他是会功夫的,他更清楚眼前这人不好糊弄,所以他每一刀,都没去刻意选择伤害最轻的位置,而是直来直去。
    秦叔没有说话,转身下楼离开。
    良久,
    田老头着急忙慌地跑上楼,看见血泊里的少爷,马上哭喊着扑了过来:“少爷啊,少爷,你这是何苦呢,何苦呢!”
    “田爷爷,你别哭了……”
    “少爷啊,你这真的是让我说什么好呢,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田爷爷,你再不给我止血,我就真要死了。”
    田老头马上惊醒,帮他止血敷药。
    “少爷,这就是什么劳什子的走江第一浪么,怎滴这般吓人,我先前守在外头,压根就没察觉到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难么?我倒是觉得这挺简单,要是以后每一浪,只需要给自己捅三刀就能过关,那你家少爷我,可就真成龙王了,哈哈嘶……痛!”
    “少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先找个地方养伤,得赶在第二浪之前,把伤给养好。”
    赵毅随即目光一凝,沉声道:
    “赵梦瑶是在金陵上的大学,那位老太太的回帖里选的位置也是金陵,我现在怀疑,上次在石桌村遇到的那位,拜的就是……不,他很可能就是秦柳两家的传承。”
    “那少年就是秦柳龙王家的?”
    “应该就是了。”
    “那这世上,怎么就有这般巧的事?”
    “不,这不是巧合,原本还只是老头子们口头上商议的事,还没经过我的同意与认可,怎么就忽然头脑发热,就把拜帖给发出去了?”
    “说是大老爷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两条真龙飞过九江。
    大老爷认为是吉兆,第二天就力排众议,强行命人把拜帖发出去了。”
    “呵,田爷爷,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大爷一个大老爷们儿,什么时候轮到他做胎梦了?”
    赵毅有些无奈地发出叹息:
    “唉,走江争龙,百舸争流。
    我感觉我他妈的就是纯属运气不好,和那少年擦肩而过,被他带起的浪花给刮蹭到了!”
    ……
    夜色深黑,窗外的树影随着晚风缓缓摇曳。
    茶杯,在手中轻轻摇晃。
    在听完秦叔的汇报后,柳玉梅低头抿了一口茶。
    秦叔:“他们家,就只来了一个人。”
    柳玉梅放下茶杯,手指捏起一颗话梅,送入口中慢慢含着。
    秦叔:“主母,我去一趟九江?”
    柳玉梅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人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这事,也就算是了了。”
    “请主母责罚。”
    “你没错,你做得很好,我说留个对等一个人,赵家那小子还真就一个人来了,这证明,他是有运势的。
    况且,我知道,你还很欣赏他。”
    秦叔继续站在原地。
    柳玉梅闭上眼,双手交错,搭在身上,藤椅前后缓缓摇动。
    “早知道,我该让阿婷去的。”
    “哟,老太太,怎的又忽然提起我了。”刘姨端着药羹进来了,“您该喝药了。”
    “我的意思是,你调皮,没那么听我的话。”
    “哎哟喂,老太太,您可不能这般冤枉人,我啥时候敢不听您的话了,您的话在我这里,就跟那太后的懿旨一般。”
    “那你会杀他么?”
    刘姨放下药羹,揭开盖子,拿木勺往木碗里盛汤药,再小心翼翼吹了吹,递送到老太太面前。
    等老太太伸手接过去她才说道:
    “我当然会杀了他。”
    ……
    提前渡过第二拨浪的红利,还在持续作用,大家伙得到了一段比较安逸的休整时间。
    根据李追远推算,就算想要预备提前接触第三浪,那也该是在放假回家的返校后。
    因为老家思源村的桃树林里,还压着一个大的。
    有它在那里,正常的浪花,还真拍不过来。
    当然,要是一直抱着这个想法,躲在家里不出来,那也不现实,因为下一拨的浪,会在那里不停蓄势,直到冲毁你的“堤坝”,淹没那片桃林。
    这段时间,谭文彬和林书友天天都会去上课。
    一是上课时睡眠质量好;
    二是上课时看术法册子,事半功倍,更容易读进去,有种以前初高中上课时偷看小说书的氛围感。
    只可惜大学课堂上的老师,普遍只要你不在课堂捣乱,哪怕是睡觉都无所谓,所以也就不会出现收你小说书的情况。
    这不免让谭文彬觉得,缺少了那部分值得回味的紧张刺激,也间接降低了本该可以更高的学习效率。
    李追远这些日子也没有继续待在寝室里,每天一大早,他就会去找阿璃,牵着阿璃的手在学校操场上散步。
    回刘姨那里吃过早饭后,他也会去上课。
    不过,他的专业课程甚至毕业设计,早在开学前的暑假里就完成了,所以在吴胖子帮他弄到一沓几乎是全校专业的课程表后,李追远可以全校范围内,挑选自己的课表。
    反正上课前你往教室角落里一坐,也没人赶你。
    听课的同时,他也会把带来的那些基础书拿出来,继续过一遍,主要是上次柳玉梅给自己准备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边看书,一边听课,一心二用,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也因此,李追远淘到了一些很不错的老师教授。
    有几位老教授专业理论很强,课讲得也很认真,他们来带学生课,其实并不是必须的教学任务了,而是自己的申请要求。
    只是带有方言的普通话加上太过专业性的课堂,让大部分学生都学得很吃力。
    李追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还兼学了一点不那么标准的陕西、河南以及苏州腔。
    除了专业课以外,还有一位思政课姓朱的老教授,给李追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下,上这门课,有时难免会遇到些比较尴尬的事。
    一些喜欢标榜自己个性的学生,会故意唱反调,提出一些自以为看透世间自以为聪明的问题,故意让老师下不来台。
    朱教授脾气很好,有时候哪怕被冒犯,也没有生气,反而很耐心地按照自己的理论做着解答。
    不过,任凭他的课上得再好,也没办法改变当下社会上的整体低迷思潮。
    有次一位学生提问说,差距太大,实在是看不见追赶的可能。
    朱教授擦了擦眼镜,很儒雅却又很笃定地回答道:
    我们现在给他们造衣服、造玩具、造鞋子,甚至给他们造他们的国旗,但总有一天,我们会造出让他们都想象不到的东西。
    这让李追远想到了薛亮亮。
    可惜,亮亮哥还没完成手头上的事,回去给他爸过“生日”,也没能见到傻子。
    这也从侧面可见,自己上一拨浪,推进得到底有多快有多提前。
    有点尴尬的是,今天上完朱教授的课后,李追远因为手头的这本书还没看完,所以没急着走,等其他学生走完后,朱教授就走到后排,坐到自己身边。
    李追远把书合上,却被朱教授开口借了过来,他翻看后,并未因为自己在他的课堂上看这些书而生气,反而笑着说他家里也有些这样的书,不过讲的都是些道德养生,没你这个专业。
    他还说自己夫人是汉语言的,邀请李追远以后有机会可以去他家里做客。
    李追远答应了这个没定下具体时间的邀请。
    背起书包,李追远离开教室。
    宿舍里待久了确实会腻,这段日子以来,他才真的有种自己原来是来上学的感觉。
    不去上课的话,还真对不起太爷每个月给自己打的生活费,会有种愧疚的感觉。
    而且,太爷会一个月分两次打,一次是生活费,一次是攀比费。
    有时候,太爷的来信里也会夹两张纸币在里头。
    应该是太爷糊信封前,从兜里拿出来塞进去的。
    看着这皱巴巴的纸币,仿佛能看见太爷那张皱巴巴的脸,一脸骄傲地说:小远侯,你太爷我,有的是钱!
    走出教学楼,往生活区走,在平价商店门口,李追远看见了今天新买回来的皮卡。
    黄色的小皮卡很精神。
    柳奶奶家很有钱,她是真的拔根毫毛下来,都比普通人家的腰身粗。
    但用自己挣的钱,买的东西,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至少,会更珍惜。
    比如,润生和谭文彬已经急不可耐地在清洗新车了,然后还得在车上装个顶棚,这样坐后头的人就不容易吹到风。
    说是后天才放假,但今天其实就已经有学生推着行李箱或背着包开始出学校回家了。
    只有那些明天还有重要课或者老师要点名的学生,只能苦哈哈地继续等待。
    第二天一早李追远这边所有人也都集合起来,准备回家,李追远昨晚就和阿璃做了告别,就回去待三天,时间并不长。
    谭文彬的爸妈包括周云云,都在金陵,但他还是要回家。
    壮壮在李大爷家住了小一年,是真有感情的。
    阴萌和润生回去时,店里就由陆壹看着,他暑假都没回老家,这种小假期,他自然更不会回,他还得每天去喂小黑。
    四个人,都换上了新衣服,是阿璃设计的服装,很贴身透气,同时实用性很强,有种野外露营专业装备的感觉,每个人脚上都是皮靴。
    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包,站在远处,低着头,用鞋尖反复来回蹂躏着地上的小石子。
    以林书友的家庭条件,他坐个飞机回去看看,完全负担得起。
    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莫名其妙地回家看看,可能会被爷爷和师父两脚踹出庙门。
    另外,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比较功利性的那种为了官将首事业发展的目标外,他很粘谭文彬。
    他也是想粘李追远的,但他怕李追远,只能若粘若离。
    等这边四人坐上车后,小皮卡就开走了。
    林书友抿了抿嘴唇,提着书包,打算进商店帮陆壹盘货。
    小皮卡又倒了回来。
    坐在驾驶位的谭文彬把手伸出车窗,挥了一下,问道:“愣着干嘛,上车啊!”
    “好啊!”
    林书友马上高兴地跳上后车厢,身手矫健的他,这次居然顶到了脑袋,发出“砰”的声音。
    他一边揉着头一边坐了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润生问道:“哭咧?”
    “没有!”
    “你就是哭咧。”
    “没……没哭。”
    “你看,你哭咧。”
    “没……没……我没哭……我是刚撞得疼。”
    谭文彬按了一下喇叭,挂档,踩油门,将车开出去。
    金陵作为省会,再次表现出对省内城市一视同仁地遥远。
    近四个小时的车程,接近中午时,车才开到南通。
    到达石南后,继续往里开,经过史港桥后,开车的谭文彬数着路口,在第二个口子处,拐入村道。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通知过李三江,所以众人没有在镇上停留买菜。
    礼物的话,倒是带了些。
    都是些金陵特产,想来,应该不符合李三江的口味。
    从村道向北,走小路才能到李三江家,车开不进去。
    为了不挡路,谭文彬只能把车开入田里,压一些李三江家的庄稼。
    停车时,李追远先下了车,往家里走。
    听到动静的李三江早就嘴里叼着烟往这里走了。
    李追远喊道:“太爷!”
    李三江把嘴里烟吐掉,小跑起来:
    “哈哈哈哈,可想死太爷我了,小远侯!”
    李三江一把将李追远抱起来,这次,他提前做了准备,抱起来后还特意掂了掂:
    “沉了,真沉了哦,我们家小远侯,长大了,个子窜得好快,太爷我都要抱不动了。”
    “李大爷,还有我们呢!”
    “李大爷,我们也回来了!”
    停完车的谭文彬、润生他们,也提着礼物往这里走来。
    李三江一只手继续抱着李追远,抽出另一只手,向他们挥了挥,笑着喊道:
    “哈,骡子们也回来啦!”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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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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