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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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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第 1/ 页)

    第128章
    李三江喊完后才发现,在润生、壮壮和阴萌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面孔。
    这伢儿长得还挺白嫩,一副腼腆内向的样子,一看就是适合拉磨的主儿。
    “嘿,不错,还拐回来一头新骡子。”
    林书友手里提着一只盐水鸭,这还是下车时,他特意帮忙提下来的,先前只顾着忐忑小远哥他们是否会带自己走,完全忘记了买礼物这一茬。
    早知道先前经过石南镇上时,就该让彬哥停一下车,自己买点牛奶饼干啥的。
    他老家比较重礼节,这要是让爷爷师父们知道自己就这么腆着脸空手登门,唾沫星子都得给自己脸上糊三层。
    李三江热情地招呼所有人回屋,李追远从太爷身上下来,牵着太爷的手,走在最前面。
    “壮壮,是你开车回来的啊?”
    “对啊,我拿到驾照了,萌萌也拿到了。”
    “好啊,那等你大学毕业了要买车时,大爷我也给你包一份。”
    “哈哈哈,那必须的,您不给我也得厚着脸皮跟您要。”
    “臭小子,你家条件好,太爷我至多给你包个车轮子。”
    “少您一个轮子,我这车也开不转啊。”
    李三江下意识地认为那辆黄色皮卡是孩子们借的或者租的。
    这年头,两个轮子的摩托车都算是家里的稀罕物,谁能开着它村里镇上兜个风都属相当洋盘。
    至于四个轮子的那就更别提了,村里大部分人家做梦都不敢想以后自己家里也能停一辆小汽车。
    “这伢儿是你们同学?”
    “对的,同学。”谭文彬捅了一下林书友。
    林书友:“李大爷,我叫林书友。”
    “这口音,南方的?”
    “嗯,我福建人。”
    “行,不错,小伙子长得很周正,骨料也很足。”
    刚上坝子,李追远脸上的神情瞬间凝重。
    后头的林书友,脚一踩上坝子台阶,身形直接止住,竖瞳开启。
    李三江:“咦,这小伙子怎么还有点斗鸡眼哩?”
    润生快速冲到李追远面前,同时从包里拿出黄河铲,用力一甩,新制作的大黄河铲即刻展开,横于身前。
    阴萌从腰间抽出新驱魔鞭,七彩色泽的鞭子,意味着蕴藏七种毒素,阴萌将鞭子撑起,站在李追远斜侧。
    谭文彬连跳好几大步,在空中转身,站在小远身后,面朝后方。
    林书友竖瞳开启后,左手平放,右手握拳,双腿下弯,准备起乩。
    李三江反倒因此被挤到了外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摆了干啥?”
    李追远脸上神情恢复自然。
    有邪祟的地方,风水肯定不会好。
    李追远就是在太爷家二楼看风水书入门的,自然对太爷家的风水格局很是熟悉。
    现在,这里的风水明显有问题,但问题影响并不大,区别就像是原本宽敞明亮的农家自建房变成了阴冷的老医院住院部。
    对这方面敏感的人,能察觉出些许异样,但要说对人的身体和运势有多少影响,那还真不至于。
    尤其是对自家太爷来说,他的福运,早就脱离了普通环境的影响,甚至他可以去改变周遭环境。
    而且,这种感觉正在逐步消退减弱,意味着原本这里应该是有脏东西的,但那个脏东西现在不在了。
    李追远抬起手,示意解除戒备,同时对李三江说道:
    “太爷,我们打算拍张照,彬彬哥带照相机回来了。”
    自打上次从正门村拓印石碑后,谭文彬就在考虑搞部照相机了。
    前阵子他被陆安安和刘韬那两个相学社的学长学姐邀请去参加多校相学社的交流会,原以为能学点东西见点世面,谁知道官僚味十足。
    主办方领导的发言让他又困又乏,觉得很是枯燥无聊,但大会结束前的抽奖环节,一等奖是一部照相机,他运气好,抽中了。
    他挺高兴,觉得没白去。
    此刻,见小远哥已取消警戒,他也就马上将照相机拿出来举起:
    “对,来,拍照,大家摆好姿势,来,看我这里,比个剪刀手,耶!”
    “咔嚓!”
    第一张照片拍好了,谭文彬不在里头,阴萌润生护持在小远身侧,边上站着一个斗鸡眼。
    第二张照片,谭文彬让李三江帮忙按一下快门,他跑去归位。
    林书友解开了竖瞳,一时找不到位置,最后还是被谭文彬招手示意,让他蹲在了最前面。
    两张照片拍完,屋子里的人也都听到动静出来了。
    最先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是系着围裙的崔桂英,她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欣喜地喊道:
    “小远侯,我的孙儿哟。”
    “奶奶。”
    崔桂英将李追远抱在怀里,仔细打量着。
    “小远侯他们回来了是吧?”小路上,传来李维汉的声音,他推着小推车,上面装有两坛子酒。
    “爷爷。”
    “哎,小远侯,哈哈!”
    李三江看到李维汉把酒坛子取下来就来气,忍不住骂道:“都怪那山炮,偏偏这个时候要放洋屁!”
    “老东西,趁我上瓷缸编排我!”
    山大爷一边系着裤绳一边从屋后走出来。
    李三江:“咋了,我说得不对?”
    山大爷:“是你家里那两坛酒有裂缝了,酒的杀气被放了不少,我才说味道不纯的!”
    李三江没好气道:“你没钱吃饭断顿了只能啃红薯时,可没见你这么讲究。”
    山大爷:“你……”
    李追远问道:“太爷,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其他人?没了啊,都在这儿了。哦,倒是请了个帮工,扎纸手艺好得很,人也勤快,也是她帮我念信写回信的咧。
    姓萧,叫莺侯。”
    “那她人呢?”
    “昨晚她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今早就回去了,要过几天把事儿处理好了再回来。”
    李追远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他大概能猜出这个莺侯是谁了。
    桃树林下面那位但凡没死,就是有死倒顺流而下,要入这地界前,也得吓得逆流而上。
    能在那位眼皮子底下行动,且对太爷没造成任何伤害的邪祟,还能是谁?
    崔桂英笑道:“大家坐,吃饭,吃饭了。”
    坝子上支起了圆桌,一大帮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李三江和山大爷因为高兴,都喝高了,俩人互相骂骂咧咧地,就躺进客厅里那两口本就为他们自己预备好的寿材里去,呼呼大睡。
    李维汉也喝了不少,靠在门板上,红着脸,晒着太阳,半睡半醒。
    崔桂英一边数落着他们一边去厨房里给他们煮醒酒汤。
    李追远和奶奶说了声后,就带着润生等人,来到了大胡子家。
    这一片桃林,眼下已是村里秀丽一景。
    李追远站在大胡子家坝子上,举目眺望。
    林书友学着小远哥的样子,同样往前头一凑,刚定眼一瞧,竖瞳瞬间开启又飞速关闭!
    “嘶!”
    林书友捂着眼,痛苦地蹲了下来。
    谭文彬上前,抓着他肩膀,帮他调转了个方位。
    桃树林一片平静,风也不起一个。
    “润生哥,摆供桌。”
    “好。”
    桌椅屋子里有现成的,贡品则很简单,饼干肉松这些,有些潦草随意,但想来对方也不会介意。
    一红一白两根蜡烛竖起,烛火摇曳。
    李追远指尖掐着一张黄纸,将其引燃,挥舞三次后,掷入火盆中。
    润生和谭文彬围着火盆,开始烧纸。
    此举,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来打声招呼。
    李追远清楚,现在的自己,暂时还没有和桃树林下的那位对话的资格。
    可对方,也确实是挺给面子,照拂着太爷家。
    虽说这种照拂对普通人来讲,是难以承受之重,但自己太爷显然不在此列。
    纸烧完了,润生用夹子将火盆提起,将灰烬倒在坝子下面。
    简单的仪式在此时也就该宣布结束的,谭文彬都已经将那两根蜡烛吹熄了。
    但就在这时,依旧是没有风,可那灰烬却打着旋儿卷起,洋散出去后,又忽地朝着众人所在的位置飘散。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诡异的灰烬上,注视着它们从自己身边飞掠而过。
    原本已熄灭的两根蜡烛,又自己燃起。
    一股情绪,渐渐弥漫在场所有人的心头,有追忆、有怅然、有唏嘘也有感叹。
    是睹新人思故人,也是在追觅曾经的那个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那些人。
    他是活下来的那一个,活到现在,却也是被时光剩下的那个,关到如今。
    很快,灰烬落地,蜡烛复灭。
    除了李追远,其余人的心情都受其影响,陷入低落。
    在其他人都站在原地发呆时,李追远拿起扫帚,扫起地上的灰。
    他们一个个恢复过来,或恍然,或似初醒,纷纷加入清扫收拾。
    一切料理好后,众人离开了大胡子家。
    谭文彬要回石港镇上一趟,去见一下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林书友要跟着谭文彬一起去。
    石南镇商铺少,石港镇热闹人多,他打算去买点礼物。
    润生要回西亭镇,把家里屋子打扫一遍,顺便将米面粮油都续上。
    饭桌上,他问自己爷爷啥时候来的李大爷家,山大爷说担心你们今天回来得早,赶不上见第一面,所以昨晚就到了。
    润生就清楚,家里应该又断炊了,自家爷爷提早一天,过来打秋风。
    阴萌闲来无事,打算陪润生回去一起打扫。
    李追远两边都不去,他想在家里待着。
    有这片桃林在这儿,村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家在此时,也确实可以大胆分头行动。
    就这样,谭文彬开着小皮卡载着林书友走了,润生骑出家里的三轮,载着阴萌走了。
    李追远看着他们离去后,本打算就此回头,趁着下午日头不错,回太爷家二楼露台坐坐。
    身后,却在此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远侯哥哥!”
    李追远转过身,看见一脸激动的翠翠。
    女孩发育普遍比男孩早,翠翠也长高了些,下巴也初步开始发尖,她继承了香侯阿姨的容貌特点,再过几年,也就亭亭玉立了。
    “翠翠。”
    “远侯哥哥,你回来啦,阿璃姐姐呢?”
    “她没回来。”
    “嘿嘿。”简单的打招呼后,翠翠就开始发笑。
    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过去一年多来,她经常会来这里找远侯哥哥和阿璃姐姐玩,因为只有他们,才不会嫌弃自己。
    李追远去金陵上大学,阿璃也走了,翠翠就又变得没朋友了。
    不过,她并未因此感到孤单和伤心,因为她曾经拥有过。
    每次再看见其他小朋友三五成群时,她一想到自己也曾和远侯哥哥阿璃姐姐待在一起,就又能扬起小下巴,骄傲地走过去。
    “远侯哥哥,去我家玩吧,我妈和我奶,都在家呢。”
    李追远点点头:“好呀。”
    他在村里住了很久,但值得他回村时探望的,并不多。
    爷爷奶奶现在在太爷家做帮工,中午已经一起吃过饭了,那些个伯伯们,没必要特意去登门,去了,太爷会不高兴。
    刘金霞和李菊香曾帮自己破过煞,对自己有过实在的帮助,他得去。
    见李追远答应了,翠翠就试探性地伸出手。
    李追远主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立刻高兴得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变成一只蝴蝶。
    她还记得李追远当初刚来这里时,与自己一同在溪边行走,还请自己吃巧克力。
    后来,她妈妈给她买了好多款巧克力,哪怕牌子包装纸都一模一样,却始终吃不出当初的那种甜。
    李追远知道她很开心。
    他很小就懂事了,也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通过模仿与观察,推理与分析,他能让自己身边绝大部分人对他的“身份”感到满意和开心,当然,除了李兰。
    这是一种习惯,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时间上,差得其实也不多。
    哪怕他现在刻意不去表演了,可这种惯性,却依旧保留着。
    比如,他想看到彬彬当班长,想看到彬彬和周云云在一起。
    比如,润生流露出对山大爷的思念时,他说月底就回家。
    比如,他也清楚,自己回去的话,太爷见到自己会很高兴。
    李追远觉得自己是个愚笨的人。
    有些快乐,有些情绪,他还是个生涩的初学者,所以他希望自己身边,能多出一些个范例,那样他就可以观察、理解与模仿。
    不再是形式上的,而是走心的那种。
    自己和阿璃在一起时,没有问题,但身为阿璃的阳台窗户,他得比阿璃,更早更大胆地走出去,才能牵着她,继续往外走。
    不过,在经过张婶小卖部,面对张婶热情地打招呼时,李追远礼貌性回应的“笑容”,在目光注意到那台电话机时,不自觉地又收敛了回去。
    翠翠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还没到家,隔着老远,翠翠就喊道:“妈,妈,远侯哥哥来了,远侯哥哥来了!”
    李菊香正在洗衣服,听到这呼喊,高兴得衣服也不洗了,回屋就去拿零食。
    天已经有些凉了,再喝柠檬酸不合适,她就开了两瓶奶饮。
    李追远接了过来,对着吸管,喝了一口,满满的糖精味之余,留有一点点奶味。
    他还是不喜欢喝甜的,平时要么在柳玉梅那里蹭茶喝,要么在寝室就喝开水。
    谭文彬在柳奶奶那儿经常蹭茶喝后,他爸给他的茶叶,他也喝不下去了。
    李追远也就在动手有消耗后,才会把饮料当快速补充。
    不过,在香侯阿姨再一次询问:“好喝不,要不要再换个口味”时,他还是又低头连续喝了两口:
    “好喝的。”
    刘金霞今天下午没打牌,她接了个活儿,正拿着毛笔,一边对着书,一边尝试写着封联。
    这是一种比较传统的民间习俗,这种封联可以挂庙里可以挂白事上也可以摆在祭品最上方一起烧掉。
    刘金霞现在既然能接下这个活儿了,证明她的身份地位,比过去又得到了提升。
    也是,她们这一行,地位往往跟着岁数走,岁数越大越吃香,外人就越信。
    只是,刘金霞迟迟下不去笔,不敢在白布上写,而是在黄纸上反复练习。
    她的字,勉强还算过得去,也是花心思练过的。
    半年前,她偷偷摸摸去市里,做了一次白内障手术,视力比过去好多了,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习惯性装“瞎”。
    李追远走到桌边。
    刘瞎子笑道:“小远侯,来啦。”
    “昂,刘奶奶。”李追远没客气,直接道,“刘奶奶,我来帮你写吧。”
    “你会写啊?”语气里,带着些惊喜,她是倾向相信的,毕竟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大学。
    “会的。”
    李追远拿起毛笔,直接在白布上写了起来。
    起初,刘金霞还有些担心,但在看见少年写下的字后,心就彻底落回肚子里。
    就是少年写的封联,她似乎没在自己手头这本书上翻到过,可无所谓,字写得好看大气肃穆,主家也就满意了。
    李追远将一桌子的封联全部写完,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
    刘金霞笑呵呵地将它们摊开晾起,说道:“留家吃晚饭。”
    “不了,我还有朋友同学,晚上得回太爷家吃。”
    “哦,这样啊,是学校放假了么,在家待几天啊?”
    “三天。”
    “嗯。”刘金霞看向自己孙女翠翠,“好好学习,以后争取和你远侯哥哥一起去金陵上大学。”
    翠翠吐了吐舌头,自己上大学时,远侯哥哥早就毕业了。
    “远侯哥哥,去我房间玩。”
    像第一次来翠翠家时一样,李追远被翠翠带上了二楼,中途依旧在楼梯口脱鞋子。
    翠翠的房间里布局没变,多了很多洋娃娃,她还收集了很多画册海报和故事书,像献宝一样拿出来与李追远分享。
    李追远的注意力则更多地停留在房间内的家具上。
    起初,他先发现梳妆台的镜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横切裂纹。
    接下来,是衣柜上、椅子上、床沿,都有这样的裂纹。
    在普通人眼里,家具用久了出现开裂,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李追远却能看出来,这是女孩自身的命格,对周围环境的影响。
    人,是环境的组成部分,自然能对环境产生特定的变化。
    翠翠的命格,又变硬了。
    从刘金霞,到李菊香,再到翠翠,三代,越来越极端化。
    李追远虽然擅长相学和命理学,但他却并不迷信这个,但就算按照概率法来看,翠翠现在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等她长大后,除非那些特殊人群,普通人如果和她有了亲密关系,怕是很难承受得住。
    这世上,确实存在极少数的一类人,男的娶妻,娶一个跑一个或者娶一个死一个;女的嫁人,人还没过门,未婚夫要么疯了要么就病故。
    看着翠翠展开的海报里,有不少年轻的男明星,李追远问道:“翠翠,你是喜欢他们么?”
    小姑娘笑着回答道:“他们好看啊,和远侯哥哥你一样好看。”
    李追远在心里默默思量着,或许自己可以请阿璃做一个长命锁或者手环这类的东西,来帮翠翠把命格压制下去。
    就是这材料,有些难寻觅,玉石不合适,她戴久了会破碎,只能用金属,普通的金属还不行,得是特殊的金器。
    只是自己现在正在走江,擅自帮人改命格,可能会引发某些因果。
    好在,翠翠年纪还小,再等等也没问题。
    在自己走江结束前,她别早恋就行。
    寻常人视角里,早恋普遍是女孩吃亏,翠翠这里,可能是男孩吃席。
    在翠翠家做客结束后,李追远就回了太爷家。
    太爷和山大爷还各自躺在棺材里打着呼噜,偶尔还会说几句梦话,梦话里也是在吵架。
    记得太爷说过,他以后百年后,就和山炮葬在一起。
    现在看来,俩老人真要葬一起了,怕是坟地的夜里都不得安宁。
    李追远在客厅里,欣赏那些提前做好的纸人,莺侯的手艺确实很好,每个纸人都扎得栩栩如生,而且,呈现出一种瘆得慌的井然有序。
    就是那种夜里,打个手电筒灯照过去,一排纸人会给人以即将集体转头的感觉。
    毕竟是她亲手做的,有这样的效果很正常。
    李追远上了楼梯,来到露台,自己和阿璃的那两把藤椅,仍然被摆在原来的位置。
    不可能一直摆在这儿风吹日晒,而且看地上的痕迹,应该是太爷今早特意从屋子里搬出来摆到这儿的。
    自己的过去,同时也是另一个人的回忆。
    很多个午后,太爷躺在远处他那张长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前方两张靠在一起的藤椅,以及坐在一起的男孩女孩。
    李追远在藤椅上坐下,目光习惯性看向下方,东屋的门,关着。
    李维汉和崔桂英每晚都是要回家住的,莺侯会留在这里,但她睡西屋,也就是曾经刘姨和秦叔的房间。
    而阿璃和柳奶奶曾住的东屋,门上还挂着锁。
    时间在此时仿佛被回拨,又回溯了一轮冬、秋、夏、春,回到了那天,自己坐在这里,手捧着《江湖志怪录》,看书翻页的间隙,看一眼坐在楼下双脚搭在门槛上的那个女孩:
    一页江湖,一瞥惊鸿。
    回忆,不是年老者的专属,而是取决于你是否曾有过足够多的美好。
    就在这时,李追远感知到一阵阴风,自后方房间里溢出,吹动了自己的头发。
    少年右手大拇指按压在手腕处的红色纽扣,左手快速掐印。
    一股凌厉的气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一种本能,从一路死倒邪祟身上踩过去,从一层层江水波浪上踏过去,所积攒起来的一股气势。
    尤其是现在,润生他们都不在自己身边时,少年的敏感,会被无限放大。
    但很快,大拇指松开,手印也卸掉。
    李追远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本能。
    可终究是吓到了那股风。
    “砰!”的一声,阴风快速回收,将正面的门窗全部关闭。
    李追远站起身,举起且摊开双手,他在表示歉意。
    可推开门后,除了后窗还开着外,屋里,显得很是冷清空荡。
    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后,听到坝子上传来声音,李追远就走了出来。
    润生骑着三轮车载着阴萌回来了。
    老规矩,这次润生依旧只是补了货,没留下钱,而且货还不能补得太满,否则会方便山大爷拿去卖了赌钱。
    也就是山大爷不去借外债,没钱了就不赌了,在家里啃红薯。
    要不然碰上这样的一个长辈,还真挺让人恼火。
    阴萌倒是想了个法子,干脆以后就往李大爷家里打钱,再告诉山大爷断顿时,去李大爷家吃饭。
    这样山大爷就解决了抹不下脸的问题,同时李三江又能制服山大爷,做到只给饭不给钱。
    恰好这时,李三江和山大爷也醒了,俩老头都醉眼朦胧的,润生把这话说了后,山大爷欲言又止,李三江直接答应了下来。
    随后,山大爷把润生拉到墙边,问道:“你不是陪小远侯一起去上大学的嘛,怎么还能赚钱。”
    “小远会给我零花钱。”
    “真的?”
    “真的。”
    “那你不会吃不饱饭?”
    “我在食堂里打工。”
    “没工资?”
    “没,但管饭。”
    山大爷点点头:“那确实不好意思要人家工资。”
    “嗯。”
    “那小远侯的钱也是老李那家伙给的,你再给他,我再去吃饭,那还不是腆着脸去吃他家?”
    “李大爷又不知道实情,我就跟李大爷说,我们在学校里开商店赚了钱。”
    “那倒是。”
    站在二楼的李追远,清楚听到了下方二人的对话,显然,润生的说辞,应该是路上有人教过的。
    李三江清了清嗓子,走到坝子边,对着田里吐了口痰,然后夹起一根烟,对山大爷骂道:
    “看看你这揍性,润生侯年纪也不小了,也快到说媳妇的时候了,哪家姑娘去看了你家那破到快倒还四处漏风的房子敢住进去?
    你再瞧瞧我是怎么给小远侯攒房子攒彩礼的,就你,哪还有一点当长辈的样!”
    山大爷难得的被训得低下头,没有反驳。
    “润生侯饭量是大,也有吃香的毛病,但人力气也大啊,干活是把好手,没你这个累赘,人真不愁娶婆娘的。”
    说着,李三江还走到润生背后,拿拳头砸了两下。
    “呼……呼……”
    嘴里的烟灰被吹到眼睛里去了。
    李三江一边擦着眼睛一边纳罕道:
    “奇了怪了,哪儿窜出来的风啊。”
    山大爷这时憋不住了,大喊道:“那我现在就去跳河,你晚上再给我捞出来成不!”
    “放你娘的屁,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为孩子考虑,死了还想拉孩子愧疚一辈子!”
    山大爷被气得在墙边板凳上坐了下来,刚褪红的眼眶,再次泛红,但这次不是因为酒劲。
    李三江砸吧砸吧嘴美美地抽了口烟:可算吵赢了,舒服。
    不过,他也不敢再继续刺激山炮了,也担心山炮真给自己点炸了。
    “李爷爷!”
    林书友提着一大堆礼物回来了,后头跟着的谭文彬,左手提着八条烟右手提着五瓶酒。
    李三江对林书友不满道:“特意买这些干什么,你家很有钱啊?”
    林书友:“没有很有钱。”
    “没有钱你还这么大手大……”
    “家里有庙。”
    “庙?”
    “还有庙产,有地,有山,有香火。”
    “那确实该大手大脚。”
    李三江又看向谭文彬,指着他手里提着的烟和酒:“壮壮,你这又是抽的什么疯啊?”
    谭文彬笑道:“都是在我两边爷奶家里拿的,别人送的,他们让我给您送来,纯当是走个亲戚。”
    “那我也得琢磨给个什么回礼才是。”
    “您摘点蔬菜,我给您送过去得了,他们都吃得清淡。”
    “扯犊子,你两边爷奶是住在石港,又不是住在xiang港!”
    就算是住在镇上,但推开窗也能一眼望见田。
    “哎呀,自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真要算,我还没给小远哥补习费呢,那可是省状元补习,得给多少钱啊!”
    “你那是当伴读,按理该给你工钱的。”
    谭文彬:“……”
    晚餐依旧很丰盛,主要是因为润生和谭文彬在,外加一个饭量也很大的练家子林书友,中午压根就没剩下什么菜。
    下午聊天时,崔桂英随口问阴萌厨艺怎么样,阴萌回答:还行。
    以前崔桂英和阴萌虽说见过也认识,但毕竟没长时间接触交流,所以晚饭时崔桂英原本还想喊阴萌过来帮忙搭把手。
    阴萌有些尴尬地站着没动。
    谭文彬和润生则被吓得赶紧摆手,二人不惜自己进厨房一起帮忙做饭。
    崔桂英还奇怪了,说那姑娘不是说厨艺还行么?
    正在帮忙切菜的谭文彬只得用力点头:“她是手受伤了,沾不得水,她除艺确实可以!”
    吃完晚饭后,崔桂英和李维汉就先回家了。
    润生把电视机搬出到坝子上,和谭文彬坐一起,一边做着纸扎一边看着电视。
    林书友想要融入,也开始学做纸扎,他挺有天赋,上手很快。
    阴萌一个人去了后头田野,练功。
    想要回忆的,并不是只有李追远一个人。
    李追远洗完澡后,经过二楼露台时,看见楼下电视机前只坐着润生和林书友,谭文彬蹲坐在坝边,抽着烟。
    彬彬这戒烟的频率,高得可怕。
    没猜错的话,谭文彬下午除了去看望自己两边爷奶外,应该还去给郑海洋扫墓了。
    他提回来的酒,是单数。
    生活总是善于和人开玩笑,这么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弄得现在不敢和人真的交心,他怕别人成为郑海洋,也怕自己成为别人的郑海洋。
    李追远没下楼去安慰彬彬,因为彬彬只需要独处消化,并不需要多余的安慰。
    而且,就算真需要,也用不着自己。
    张婶的身影出现在了稻田对面,遥见她做了一个捏嗓子的动作,随即,平原山歌走起:
    “彬侯啊,你妈周云侯给你来电话了~~~”
    “噗哧……”
    正忧郁着的谭文彬,直接被逗笑了。
    他大概猜到,不是张婶传错话了,应该是他妈郑芳故意的。
    估摸着,电话那头的周云云,又在自己妈妈面前羞红得低下脸。
    周云云之前因为住院落下太多功课,所以这次没回家,但既然学校放假了,按照自己亲妈的习惯,应该会把周云云喊去自己家过节。
    谭文彬站起身,对林书友喊道:“阿友,陪我接电话去。”
    “哦,好。”
    谭文彬带着林书友去接电话了。
    “小远啊。”李三江的声音传来。
    “太爷。”
    李三江笑了笑,在他的藤椅上坐下。
    “太爷,天冷了,坐这儿吹风容易感冒。”
    “不怕,你太爷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想得个头疼脑热的,还真不容易。”
    他这辈子,哪怕是以前当国军时,几次从战场上下来,也没被炮弹擦破点皮。
    唯一有一阵子身体不好还大出血,是李追远刚来的那会儿,那阵子不仅晚上做梦带着僵尸跑,醒来还浑身是伤。
    不过,李三江从不认为那和小远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有关系那也是没关系。
    “小远侯啊,大学里,过得还好么?”
    “好的,什么都好。”
    “钱够花么?”
    “够的,大部分学生,都没我有钱,没我穿得好也没我吃得好。”
    “嘿嘿。”李三江满意地点点头,“那是,咱们也不是啥富贵人家,但没关系啊,咱舍得花钱呐。”
    李追远配合着一起笑了。
    “来,再让太爷我好好看看。”
    李三江示意李追远靠近,他伸手,抓住曾孙的胳膊,捏了捏,然后用手掌拍了拍。
    “我们家小远侯,真的长大了,呵呵,有大人物的那种感觉了。”
    “我是小孩子,肯定每天都在长个嘛。”
    “长得可不光是个啊。”李三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你太爷我的眼睛,就是尺子,你信不?”
    “信的。”
    “啧,瞅瞅,我的曾孙,就是一副要干大事的派头,等真长大了,肯定了不得。行了,回去睡觉吧,今天赶了路,肯定也累了。”
    “太爷,你也早点回屋休息,不要再吹风了。”
    “晓得,晓得。”
    李追远回到自己房间,上了床,将被子折迭好后,盖在身上,缓缓躺下。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就吹起了阵阵阴风。
    李追远这次强忍着没动作,也没急着睁眼。
    等过了好一会儿,鼻尖能闻到湿润的气息,甚至都开始有水滴在自己身边滴落的声响后,少年才缓缓睁开眼。
    就在自己上方,就贴着床板。
    一袭黑色紧身的旗袍,一双艳红的高跟鞋,长长且湿漉漉低垂下来的头发。
    那一日船上落水后所见的画面,似是一段崭新人生的开端。
    而此刻她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小黄莺的上半身缓缓向下。
    她的发尖,逐渐触及到李追远的胸口、脖颈、下巴、侧脸。
    伴随着不断低落,头发也渐渐散开。
    这长发,像是一块黑布,将两个人的头都包裹了进去,二人在这黑布里,面对着面。
    她真的不漂亮,妆画得太浓了。
    但是,她真的很好看,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虽然可能会激怒它,但我还是可以帮你解脱。”
    小黄莺,是受桃树下那位的控制的,但具体控制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说,可目前为止……小黄莺在报完仇后还能继续存在没有消散,也确实是受“它”的影响。
    小黄莺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来自少年的帮助。
    李追远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小黄莺自己的选择,它,并没有真的为难她。
    或许,在小黄莺看来,生而为人无所留恋,不如就这般继续存在下去。
    可能,也是因为它的存在,帮小黄莺抵消掉了变成死倒的痛苦,当它什么时候被镇压消散时,小黄莺也会随之消解。
    小黄莺的额头,继续下低,最后,抵在了李追远的额头上。
    李追远闭上眼,开始走阴。
    “小黄莺!小黄莺!”
    “快看,小黄莺!”
    李追远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场梦境里,这是大胡子母亲的葬礼。
    小黄莺拿起话筒,正在准备唱歌。
    自己身边,是兴奋的石头、虎子、潘子和雷子,孩子们和大人们,一齐热烈地鼓掌。
    小黄莺尽情展示着自己的身姿,开始自己的表演: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歌声,依旧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虽然才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却已经被打上了岁月泛黄的烙印。
    就在这时,李追远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在走江……”
    是它,
    桃树林底下的那位,他通过小黄莺,找到了自己。
    “是的,我在走江。”
    “我给你的那本黑皮书你学了么……”
    “学了。”
    “走江时帮我杀一个人……”
    “杀谁?”
    “魏正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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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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