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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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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第 1/ 页)

    第179章
    “他当初……就不会这么做……”
    李追远知道它所说的“他”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不会这么做。
    事实上,少年自己,一开始也是不想接这张钱的。
    都走到这一步了,少年对因果的认知已经很深刻,哪怕只是处于自我保护考虑,也不该去随意接这无端因果。
    但谁叫太爷发话让自己接了呢。
    “他是他,我是我。”
    李追远从不否认自己对魏正道的欣赏,这里头甚至有着那么一点崇拜,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魏正道第二。
    自己可以借着魏正道的笔下描绘,领略到另一条路上的风景。
    可终究,自己和魏正道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诚然,是没他那么自由洒脱无拘无束,但李追远并不觉得自己这条路就比魏正道的那条差。
    他当初不会这么做,自己却这么做了。
    不就证明,至少在互相切割下的这两个“时间段”里,自己的病情恢复,比魏正道要更快更明显么?
    桃树下的风,还在继续刮起,带来它的意志。
    “功德……你就这么用么……”
    “我太爷教我,钱赚到手里,该花花、该用用。”
    “有些事……一旦开了这个头……就收不住了……”
    “我有的是功德,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说到这里时,李追远自己都笑了。
    似是受到了某种感染,桃花飞舞,少年身边的花瓣格外密集。
    推动鬼胎成型,其成型后怨念催动,必然会去冤有头债有主进行报复,这笔帐,兜兜转转,还是会挂在少年的身上。
    但这点功德损失,对现在的李追远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
    有些东西,不适谈价,因为一旦上称,性质就变了。
    可真要较真,提起来拎一拎,比一比分量,还是能估摸出个三四五六的。
    不说远的,光是将军墓下化解诅咒以及提前扼杀老变婆血祭,两场天灾的消解功德在前,自己只是空一手让那三个鬼成型,又算得了什么?
    桃树下的那位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它的意思是:你确实是花得起,但不是这般花的。
    它:“你想好了么……”
    李追远伸出手指,弹了两下手中的这张钱,发出“啪!啪!”的脆响。
    “这点钱,糟蹋就糟蹋了吧。”
    李追远闭上眼,开始准备迎接痛苦的感觉。
    每次他做出“犯蠢”的抉择时,都会出现这一症状,他对此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
    等待许久,痛苦感并未出现。
    李追远睁开眼。
    捏着钱的手指,加大发力,渐渐泛白。
    没有痛苦的感觉,意味着他内心认可这一选择。
    可这不是出于道义、正义、仁爱、责任,而是纯粹从冰冷的理性思维角度出发,这一抉择,很利己。
    伴随着每次“犯蠢”之后会到来的痛苦,李追远也会习惯性给自己找一个自洽理由。
    太爷的三轮车骑得很慢,让少年得以坐在车上有充足的时间,来为自己的这一行为进行自洽。
    很多时候,这种自洽是生搬硬套,只为了缓解痛苦。
    此刻,他不得不把这套理由,从脑子里重新搬出来,晾一晾,晒一晒:
    自己其实早就怀疑,甚至是几乎确定,自己在天道那里所受的特殊待遇,和当初的魏正道有着极大的关系。
    太过理性,没有感情,哪怕是对身边亲人也无所挂念,这也就意味着毫无软肋。
    说不定,
    自己犯点蠢,偶尔搞点可控的妇人之仁出来,天道反而更乐见于此。
    明面上该扣的还得扣,但背地里无人可知的地方,抬那么一手,谁又知道呢?
    天道是不喜欢魏正道那样的灵魂,但并不是不喜欢有魏正道这样的人去给它踏浪平事。
    来到桃林下,找它开口子,它和魏正道又有着极深的羁绊牵扯,再由它亲口说出“他当初不会这么干”。
    这不就是故意在与魏正道进行正义切割么?
    这契机是偶然的,但舞台和演员都是李追远自己找的。
    退一万步说,桃树林笼罩四周的威压自己是不能解么?
    自己在老吴家布置个阵法,帮那三小只隔绝了影响震慑,很难么?
    无非是因果牵扯更深些,反噬更大些,但那也不过是从亏五十块变成亏一百块,对他这个万元户来说,有什么太大区别?
    这四下无人,那台上演的戏,就是给天看的。
    念头回收。
    李追远再次看着手中的钱。
    事儿还是这么个事儿,但事情的性质,却又不一样了。
    只有他本人清楚,他是先做的选择,再临时找的理由。
    可谁叫他脑子转得太快,硬生生把原本是奔着犯蠢糟蹋钱去的蠢事,变成了老谋深算心机深沉下的谋定而后动。
    这感觉,怪怪的。
    紧接着,更怪的一幕出现了。
    桃树下传来了声音:
    “你……比他当初……要好很多……”
    “谢谢夸奖。”
    李追远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要是太爷骑的不是三轮车而是三轮摩托,自己这会儿倒是能坦然受之,顺便再表演一下无所谓。
    现在,这些动作不能做了,做了就是纯演。
    “年纪轻轻……走江不易……挣得再多……也该省着点花……”
    话音刚落,一卷风裹来了桃花瓣,将李追远先前用桃木枝拨开的三新村位置,给重新覆盖了回去。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这一片桃花开始腐烂,化作了“春泥”,将少年所画在地上的整张地图,完全覆盖填充。
    哪怕重新拨开,也不再可见丝毫。
    李追远猜到,它要做什么了。
    事情的发展,正朝着他的“老谋深算”方向,一步步推动。
    要是他脑子转得没这么快,要是自己没那么聪明,他现在应该疑惑地发问:
    “你在做什么?”
    很显然,它也在等待自己的发问,算是递个梯子。
    可少年,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它有些无奈。
    有庆幸,有认可,也有黯然,更有失落。
    它开口道:
    “你说得对……你是你他是他……你确实不是他……你……没他那么聪明……”
    李追远眨了眨眼。
    “我被压在下面有段时间了……累了……后背痒痒……想翻个身……打个盹儿……难免有些地方……会照顾不周……”
    这句话的意思是,那处缺口,不是李追远要求它放开的,而是它自己要放开的。
    接下来因此出的任何事,都和这少年没关系。
    这笔帐,就从少年身上,转移到了它身上。
    少年走江,行之不易。
    但对于它来说,本就是处于自我镇压等待消亡的尾声阶段,虱子多了不怕咬。
    李追远叹了口气,说道:“谢谢。”
    本是一件冲动之下,洒脱随性的事儿,甚至能帮忙加固一下脸上的人皮。
    结果反而弄得,让自己觉得,比魏正道更脏。
    可就是这一声叹息,再次引起了它的误会。
    “不用为我叹息……对我来说……再加这一点……毫不起眼……”
    李追远抿了抿嘴唇。
    “你的确不像他了……反而更像是当初的我……”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
    既然已经“脏了”,洗白无用,那还不如顺便,“脏”得更彻底一些。
    既然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那不如求一个最优解。
    少年开口道:
    “敢问,您打算何时打盹儿?”
    “为何如此发问……”
    李追远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下:
    谭文彬两天不到就能恢复。
    阴萌虽然中毒但催吐效果也已体现,加大解毒剂量,阴萌今晚就能苏醒明天就能下床,再加上其用毒能力对自身身体状态的要求本就不用那么高。
    林书友大清早就被送去卫生院,现在阑尾肯定已经割了正在病床上躺着,等待通气放屁。
    割阑尾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手术,伤口也用线缝合,再给他多躺个两天休养,以他练武之人的身体素质而言,绰绰有余。
    妇人房间的房梁上,那三团阴影要是再不成型,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自己亲自观察过,推算其还能坚持四天时间。
    保险起见,选三天。
    李追远开口道:“我的人,还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恢复。”
    它没说话,静静等待少年继续说。
    “三天后,您再翻身打盹儿,隔绝一切威压,那时,我将有充足的人手,以应对您威压消散后,整个南通各地出现的邪祟之乱。”
    它这次不是没说话,而是沉默了。
    自己先前的意思是,它可以找个理由,故意把针对三新村的威压散开,好让那里的鬼魅成型。
    而少年的意思是,让自己彻底收回所有威严。
    介时,这一年半多时间以来,受自己威压影响,无法成型的邪祟可能就会趁机成型,因为这一方区域太过干净,外来的邪祟也会自然而然向这里进入以填补这一空白。
    以少年和其手下人如今的实力,及时应付这一浪潮,并不难。
    毕竟,第一时间诞生和进来的,不会有真正大的凶祟。
    他们只需以逸待劳,定点出击,完全能够在邪祟害人作乱前,把邪祟剪除。
    在这期间,独独留下三新村那个缺口,可以晚一点去解决,让那三只成型后,得以复仇。
    这样一来,三新村的那三只怨鬼,就不再是少年的“罪责”,哪怕三只怨鬼害了人,只要少年最后去收尾了,不仅无罪还有功德。
    眼光再放大一点,着眼整件事上,少年和其团队,在南通一举剪除那么多邪祟,这是保境安民,庇护乡梓。
    自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但你居然拿我来刷功德?
    可偏偏,这话头是由它亲自开的,这方法也是它自己提的。
    桃树林里的风,呼啸而起,变得冷冽。
    风吹动少年的衣裳,刮在他脸上,硬得生疼。
    李追远知道,它生气了。
    因为自己,在蹬鼻子上脸。
    少年弯下腰,将小篱笆内的孩子抱起,护在怀中。
    没必要让这孩子受自己牵连,给这冷风吹出个什么好歹来,毕竟熊善夫妻在太爷家做事,也是勤勤恳恳。
    可这一举动做出来后,李追远立刻察觉到,自己又脏了。
    它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利用怀中的孩子,在拿捏它?
    毕竟,这孩子是由它取的大名,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孩子每天也都摆在桃树林里,它虽未亲自看护,可这地上厚厚且新鲜的花瓣床,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这附近几棵桃树,可落不下这么多的桃花。
    风,刮得更强烈了,在这林子里,几乎成了席卷之势。
    连李追远本人,都有些站不稳,哪怕已经低着头,脸颊上也被吹出了几道细口子。
    可这时候,更不能把孩子放下了。
    因为要是放下了,只会比拿捏更拿捏。
    大胡子家坝子上,正在做纸扎的萧莺莺有些疑惑地站起身,她这里风和日丽,一列列纸人安然无恙。
    可那桃林里,却有风卷之音。
    这是,打起来了?
    终于,风停了。
    李追远弯下腰,将吹散的花瓣重新扒拉成一堆,准备将孩子放回了花瓣婴儿床上。
    “抱着他……”
    李追远听到了。
    但少年并未停止把孩子放回婴儿床上的动作,放下去后,还顺便收整了一下刚刚被风吹歪的篱笆。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直起身,对着桃林深处说道:
    “这次,我会抱着笨笨去斩妖除魔的。”
    李追远听懂了它所说的“抱着它”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带着孩子去,让孩子混上功德。
    它终究是要消亡的,它不可能庇护孩子一世。
    它能给这孩子最好的,也是最实际的可以受用终身的,就是功德傍身。
    只要这孩子以后不求上进,那就可以退而不失富家翁、家庭美满、子息绵延。
    李追远:“多谢。”
    道完谢后,李追远转身离开。
    桃林深处,传来一身幽幽长叹:
    “你说得对……你是你他是他……就算是他……当初都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
    李追远走出桃林。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去报警解决。
    然而,前两个流掉的孩子,是罗金花他们下的药,自己听他们亲口说的,却早已不可能有证据。
    这刚死的三岁孩子,一是先天不全二是后期照料故意不周,也无实证。
    妇人是因悲伤过度,自己喝的农药。
    罗金花他们就算被调查,也会咬死不认,哪怕是谭云龙来亲自办这件案子,他也没什么办法。
    经过坝子时,萧莺莺走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她自己的脸。
    李追远会意,走上坝子,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
    萧莺莺走过来,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被风吹出来的裂口,没多深,不算难处理。
    萧莺莺指尖擦着些许粉末,在少年脸上轻轻抚摸。
    将这些口子彻底遮盖住后,萧莺莺脸上露出了笑意。
    在大胡子家葬礼上,第一眼见到这孩子时,她就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孩子长大了些也长高了些,已经显露出俊俏哥儿的模子了。
    “等你成年,怕是得迷倒不少女人。”
    相似的话,刘姨也对少年说过。
    李追远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自己的父亲,可是出自李兰严选。
    少年开口问道:“想做梦么?”
    萧莺莺:“那晚,已经做舒坦了,到现在都还能回味。”
    李追远:“下次想做梦就开口。”
    萧莺莺:“嗯,下次想做再找你。”
    李追远看了萧莺莺一眼,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时间,会改变很多人,除了死人。
    她就是觉得以这种方式来挑逗自己这个少年郎,很有趣,很有意思。
    她,还是那么骚。
    李追远站起身,离开这里,回到了家。
    他先进阴萌屋子里看了看,发现阴萌人居然已经醒了。
    躺在床上,睁着眼,两眼发木。
    这是身子苏醒了,可脑子还是麻的。
    润生手里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
    “小远。”
    李追远看过去,发现碗里是米汤。
    米汤也就是米油,是煮粥时浮在上面的一层粘稠液体。
    润生:“刘姨让我喝的。”
    李追远点点头。
    那就是给阴萌喝的,应该对阴萌的解毒有效,但刘姨没直说。
    不过,给润生吃东西,哪怕是下午茶,你也不该用小碗,而是该用盆。
    润生也清楚这一点。
    “你喂吧。”
    “好嘞。”
    润生在床边坐下,拿着勺子,给阴萌喂米汤。
    “小远,她醒了。”
    “我看见了。”
    “她脑子会不会因此受损伤?”
    “没事,损伤了问题也不大。”
    李追远这句话刚说完,阴萌忽然连续眨了两下眼睛。
    这是受刺激了,还能帮助意识恢复?
    李追远:“润生哥。”
    “嗯。”
    “你多陪她说说话,说些容易气人噎人的话。”
    “这……”
    “这样有助于加速她解毒恢复。”
    “好!”
    李追远走出西屋。
    润生一边继续给阴萌喂米汤一边说道:
    “没事,小远只是随口说说,你安心静养,慢慢恢复,不用急,就算脑子被毒坏了也没事,反正团队也没指望你的脑子。”
    ……
    李追远走到谭文彬躺着的棺材前。
    棺材盖的七星还魂灯,烛焰变得比早上柔和多了,意味着谭文彬的恢复也在有效稳步进行。
    李追远在棺材前的小板凳上坐下,面前摆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积攒着一层烟灰。
    捡起旁边的一沓冥钞,李追远手腕一甩,冥钞散开且自燃。
    将其丢进火盆的瞬间,棺材盖上七根蜡烛的烛火,猛地窜起,变得又粗又高。
    李追远又捡起一沓冥钞,犹豫了一下,只取了一半,丢进火盆里。
    烛火窜得,像是农村宴席上厨师烧菜用的快速炉点出的蓝色火焰。
    等火盆里的冥钞烧完后,李追远拍了拍手。
    即使以谭文彬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其现在的实力,也就只够自己烧到这里,再往里头烧纸供奉,就得出问题了。
    起身,走向地下室,打开生锈的门,伸手抓住门后的绳子,轻轻向下一拉。
    “吧嗒!”
    黑暗依旧。
    再连续拉了几下,依旧没变化。
    灯泡以前换过,但自己太久没来地下室了,长时间未使用,导致“新”灯泡也变坏了。
    懒得再折返回去找手电筒了。
    李追远站在门口,打了一记响指。
    “啪!”
    走阴而出的他,脱离了身体,右手掌心摊开,一团业火升腾。
    向上一抬,业火化作火球,悬浮而上,提供光亮。
    李追远行走在其间,寻找着自己所需要的书。
    太爷地下室里藏书丰富,以前自己翻看时,有些过于追求功利。
    那些讲固本培元养生的书,他觉得自己年龄没到,就没看过。
    现在,他的年龄依旧没到,但他的同伴们却有些等不及了。
    哪怕有过两目而不忘的本事,可依旧会遇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问题。
    李追远决定找些养生书来看看。
    这样,自己不仅能在日常中帮他们调理一下身体,也能在宏观层面上给予一些发展指导。
    其实,单论价值的话,这些养生的书,并不逊色其它,甚至隐隐超过。
    价值这东西,得看受众。
    普通人为了生活碎银忙忙碌碌,使得“注意休息”与“保重身体”变成了一种祝福。
    而那些大富大贵者,天然更懂得珍惜身体,甚至更渴望延长寿命以及获得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他们愿意花费极大的代价,来获取太爷地下室里的这些“珍藏养生”。
    李追远挑选完后,再次打了一记响指。
    “啪!”
    站在地下室门口的少年,睁开眼,然后走入身前的漆黑,连续打开几个箱子,快速从里头拿出自己先前挑选好的书。
    然后,捧着比自己人还高的书,走出地下室,上楼梯。
    李三江此时正躺在露台藤椅上抽着闷烟,收音机也没开。
    太爷的心情很不爽利,不仅仅是因为忙活了一通没能收到应得的工钱。
    人,看见肮脏恶心的东西,总会生理不适。
    “小远侯,太爷来帮你拿。”
    “好的,太爷。”
    即使李追远捧得动,但还是接受了太爷的帮助。
    把书放进房间书桌上后,太爷走了出来,又坐回了藤椅上。
    阿璃不在房间里,东屋的门关着,她应该在洗澡。
    李追远选了一本《天一培元诀》,这是天一道的教人休养身体的书,以期容纳自然,最后自然是飞升。
    前半部分很有用,至于后半部分,可以无视。
    李追远不信什么飞升成仙,更不信什么长生。
    他已经没有了童年,可不想还失去晚年。
    拿着书,走到太爷身边,坐下。
    太爷心情不好,得陪他聊聊。
    爷孙俩坐一起,话匣子很自然地就打开了。
    太爷的各种老理儿和感叹,随之而来:
    “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现在独生子女多了,找对象就尽量别找家里带兄弟姊妹的。”
    “家里人是家里人,但家里人也是人,别把家里人想得太好。”
    “自己挣的钱,就得握在自己手里,你给出去的钱,不管给谁,想再拿回来都难了。”
    “大老爷们儿就该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可以浑,但不能孬。”
    李追远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顺带恰到好处地附和。
    老理儿这东西,容易偏激,往往一刀切,毕竟万事万物总有特例。
    但换个角度来说,任何一句话能总结出的道理,都避免不了偏激和绝对。
    不过,在生活阅历起来后,往往能品出老理儿中的道理,它不一定是对的,但却能兜住一个普通人的人生下限。
    至于非普通人的那群人,世俗中能更从容,听不听其实早就无所谓了,但这世上,到底还是自认为特殊的普通人居多。
    李三江最不满的就是吴有后这个长子,罗金花和吴长顺他反倒没什么意见,因为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你越孬越愚,就是给这种人骑在你头上喝你血吃你肉的机会。
    骂完了,感慨完了,李三江的气儿,也就消了。
    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他一个外人,犯不着去过于投入。
    让小远侯帮自己打开收音机后,李三江就随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跟着吟起了桥段。
    阿璃洗好澡出来了,站在东屋门口,抬头看着少年。
    李追远放下书,对她挥挥手,下了楼。
    少年将三轮车推出来,把小板凳摆上去。
    等阿璃坐上车后,少年骑着三轮车,驶下了坝子。
    他要去卫生院,看望一下林书友。
    秦叔在田里拄着锄头,看着前方村道上,迎着夕阳骑过去的少男少女。
    自己确实不如他,比起自己走江时的紧张忐忑,人家才是真正的收放自如。
    甚至有种,比起走江,他更在意生活的感觉。
    卫生院门口有摆摊的,李追远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摊位,买了些炸串和炸豆腐,加的是甜辣酱。
    把三轮车上锁后,少年和女孩就坐在三轮车上,一起吃了起来。
    没办法,医院病房里带去这种味道不合适,只能在外头消灭掉。
    吃完后,李追远拿起从摊位上抽出的纸巾,先帮阿璃擦了擦嘴角和手,再折迭一下,自己擦了擦。
    阿璃看着少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微微嘟了嘟嘴,然后跟着少年一起走入医院。
    林书友的手术早就做好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
    刚放过屁的他,这会儿手里正拿着熊善给他削好的苹果,一口一口地啃着。
    对于一个经常把自己弄得重伤的人来说,割个阑尾,跟削铅笔划破手指没什么区别。
    “小远哥!”
    林书友很开心,小远哥来探望自己了。
    而且,还特意带着阿璃来。
    熊善站起来很认真地说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嗯,你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李追远伸手掀开被子,林书友会意,把自己腰间的弹力带解开。
    少年把里头包扎的纱布揭起,伤口缝合得很不错。
    “小远哥,我没事了。”
    “这两天,注意休息,后天晚上出院,有事。”
    “明白!”
    李追远站在床头,从床头柜处拿起一个橘子,剥好,放下。
    确认完阿友这边的伤势进度,又走完了流程,李追远就牵着阿璃的手离开了。
    “那个,阿友,吃橘子。”熊善伸手想要去帮他拿橘子。
    “别碰它!”林书友叫了一声,然后问道,“剥好的橘子怎么保存?”
    离开医院后,李追远骑着三轮车,带着阿璃去逛了文具店和小饰品店。
    买了些用不上的东西后,二人离开。
    回去途中,路边遇到了一个小地摊,地摊上有卖那种生肖石和姓氏玉。
    都是不值钱的工艺品,旁边也立着一个牌子,全场固定价钱,不还价。
    李追远停下来,和阿璃一起挑了各自的姓氏,还选了“李”和“秦”的玉。
    这下天黑了,不方便再耽搁了,李追远专心骑回家。
    坐在后头的阿璃,手里把玩着两块玉。
    她身上随便一件配饰,都比它们值钱得多得多,甚至买下造它们的厂都绰绰有余,但她还是把玩得爱不释手。
    把自己腰间的佩玉解下,她把“李”字玉挂上。
    然后,把“秦”字玉,系到了正在骑车的少年腰上。
    李追远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女孩系得很认真投入。
    太阳下山,天都黑了,但少年的三轮车上,载着一片晚霞。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段日子里,李追远恢复到了过去在这里的生活习惯,每天坐在二楼露台上看书,阿璃在身边陪着自己。
    有梨花和萧莺莺做活儿,刘姨除了做饭和做香之外,事情并不多。
    老太太喜欢坐坝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她就喜欢靠在厨房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没错,哪怕上次磕出血了,她还是忍不住要继续看。
    这带血的瓜子,似乎更有滋味。
    这几日,除了晚上必不可少的练基本功外,清晨时,李追远都会打一套散拳,这是他在养生书上学到的。
    练这个不是为了战斗,而是活跃自身气血,每次打完后,身上微微出汗,会有一种精力更加充沛的感觉。
    唯一的影响是,早上还得洗一次澡换身衣服。
    谭文彬醒了,醒来就喊饿。
    那一顿饭,润生都没好意思吃,把自己的盆让给了谭文彬。
    谭文彬也不客气,给自己撑了个肚皮滚圆,然后躺在坝子上,晒了一下午太阳。
    晚上刘姨多做了饭,谭文彬又大吃了一顿。
    弄得李三江都诧异了,问道:
    “壮壮,你这几天在你南北爷奶家没吃得饱?”
    阴萌恢复了神智,可以自由活动了。
    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蛊虫还活着没。
    它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阴萌用了简单的毒去触碰它,它没反应。
    换做正常人,都应该挖个坑,给宠物葬了。
    但阴萌不是,她换了个更强力的毒,毒刚配好,还没靠近,蛊虫就活了,自己原地快速跑了三圈表示自己无比健康。
    阴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她原本想找一头毒不死的蛊虫,这货当时确实没死,但它没死的原因,可能不是因为其超出其它蛊虫的抗毒性,而是因为它善于装死。
    林书友住了三天院,回来了。
    他问题最小,别人都是玄学上的,他是科学上的。
    ……
    翌日清晨,柳玉梅照例早早地坐在东屋门口喝茶。
    少年在二楼露台打慢拳。
    她早就瞧出来了,这是一套养生蓄养气血的拳法。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养生了。
    对此,柳奶奶很满意。
    不过,今儿个早早的,梨花就满脸含笑地把她那宝贝儿子,抱上了二楼。
    李追远在打拳,笨笨就被放在了藤椅上。
    阿璃坐在旁边藤椅上,看着少年打拳,压根就不往旁边的孩子身上多看一眼。
    柳奶奶不由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这俩,好像都不喜欢小孩子。
    润生在工坊里,打磨着铲子。
    这惹得李三江破口大骂:“大清早的,润生侯你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
    阴萌在屋里,把一个个毒罐罐收进包里。
    没标签的先放,毕竟有标签的不多,不占地方。
    谭文彬坐在坝子一角,手里拿着一本儿童童话书,正在念着故事。
    经过上次对壁画怨念的吞噬后,俩怨婴增幅明显,自己两肩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变成了“咿呀咿呀”。
    可能,再过个两三浪,俩怨婴就能到达转世投胎的标准了。
    别人的胎教,是肚子大了后才搞的。
    谭文彬这是在俩孩子投胎前,就先搞起,想着这样下辈子投胎后,带点惯性和感觉,上学时成绩也能更好些。
    等这本童话书读完,谭文彬打算教教它们加减乘除。
    这些,柳玉梅都看在眼里。
    常人眼中的会来事,往往是市井层次上的油腔滑调。
    可这种段位,哪可能骗得过真正的明眼人,也根本骗不了鬼。
    真正的善于交际,是以感情换感情。
    相较于远子哥的感情荒漠,谭文彬这里是情感过剩。
    林书友则站在坝子上,学着楼上的小远哥的动作,一起打拳养生。
    虽是喧闹却也是平和的一个早晨。
    柳玉梅端起茶杯,正欲品茗时,杯中茶水忽的一晃。
    她抬起头。
    头顶的天还是这片天,云还是那些云,可原本笼罩在上方的一层无形盖子,却被揭开了。
    柳玉梅看向大胡子家方向。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收敛起了脾气?
    这地界因你而干净了这么久,这忽然一撤手,脏东西岂不是就要逮着机会卷土重来了?
    不过,柳玉梅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几日的“人丁稀少”,再看看今晨,人员齐整且生机满满的情景。
    很明显,小远早就知道会这样,大概率,这件事还是由小远亲自推动的。
    这孩子,确实气派。
    上次是酆都大帝,这次是桃林下的那位。
    虽说后者肯定比不上前者,可那也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就算奄奄一息只剩世间一尾残留,但没去搅风弄雨,只是因为人家脾气好,而不是没那个能力。
    柳玉梅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秦柳两家,不也是被这孩子“操控”的一部分么?
    得亏自己上手抢人早,也有自己孙女助力在,要不然这种孩子,压根就不愁去处。
    说到底,还是秦柳两家,乘了他的东风。
    李追远收拳,对着下面拍了拍手。
    下方,大家伙以最快的速度,更换好衣服,打包好装备,背上登山包,上了二楼。
    手里夹着烟准备晨咳的李三江被这齐整的一幕吓了一跳,问道:
    “这是做啥咧?”
    李追远笑道:“太爷,我们玩游戏呢,斩妖除魔。”
    “噗哧……”
    李三江被逗笑了。
    见大家都围在小远侯身边,小远侯把熊善家的孩子放在面前,再将一个玩具一样的罗盘摆在孩子襁褓上。
    如此荒唐的一幕,再搭配润生侯壮壮他们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不行了不行了,忍不住,是真忍不住。
    李三江赶忙捂着嘴,匆匆下了楼。
    孩子们玩得这么认真,他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败了孩子们的游戏兴致。
    下了楼,来到坝子上,李三江看见柳玉梅站在那里,很认真地看向楼上。
    他不由笑道:“细伢儿们电影看多了,耍着玩呢。”
    柳玉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这老家伙一眼,坐了回去,重新端起茶杯。
    ……
    二楼露台。
    李追远的罗盘放在笨笨的肚子上。
    笨笨似是觉得痒,又觉得这么多人围着他很有趣,所以不停“咯咯咯”地笑着。
    桃林下的它,准时翻身打盹儿。
    脏东西,卷土重来。
    李追远眼睛看着罗盘,不停在五份地图上,画圈做标记。
    画好一张地图,就交给一个人,每个人,都对着一个大方位。
    润生、谭文彬、阴萌和林书友四人,分别对应着四个方位,每个人手里都拿好了画圈地图。
    自然生成的鬼魅寥寥无几,毕竟这需要恰好卡时候,反倒是那些外来的邪祟,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想要进来抢占生态位。
    放在过去,每一头邪祟都能让自己如临大敌,可现在,这种级别的东西,甚至都已不用自己亲自出手。
    相较于江水推出来的巨凶,它们这些,压根上不得台面。
    “认清楚位置,看清楚形势,既要追求快,也要追求干净不留根。”
    四人站起身,齐声道:
    “明白!”
    李追远收起罗盘,将孩子抱起。
    这一刻,他想起了过去曾给自己取的外号……南通捞尸李。
    桃林下的那位,不可能永久镇压下去,它终有一天会消散。
    一如酆都大帝坐丰都,各地庙宇镇一方。
    人的名树的影,有名有威慑力的道场附近,邪祟往往不敢靠近。
    李追远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田野,
    开口道:
    “是时候让它们知道,南通,到底是谁的地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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