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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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李追远记得昨晚阿璃是穿着一身白色睡衣过来的,现在换上了红裙,证明中途女孩曾特意回东屋梳妆过。
她敢离开,意味着她清楚,他已经回来了。
她更知道,等少年醒来后,需要的是什么。
过去他们二人间的很多习惯,虽都始于自然,却一直在做着精心呵护与维系,如同迷雾森林中的飞鸟,珍惜任何一棵树上留下的标记,这标记,也包括他们彼此。
李追远下了床,走到女孩面前,缓缓低头,他在找寻。
少年和女孩目光对视,随即,二人额头轻轻抵在一起。
在女孩的眼眸中,李追远看到了自己。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迷失,不仅分不清梦与现实,更是会恍于自己的身份认知,
但这一切的答案,都可以在她的眼睛里找到。
直到此刻,李追远才确定自己成功了,将心底最后一点志芯剔除。
少年去端起脸盆,准备洗漱,在经过衣柜时停下脚步,看向镜子。
没其它隐喻,他是真的在照镜子。
额前出现了三道浅浅的斑纹,轻微到几乎不可察,眼角深处有黑红相间的血丝,不特意瞪眼的话看不出来。
再往后退了半步,强忍看那种反噬,快速看了一点自己的面相。
「咳咳——」
少年胸口一闷,连续咳了好几声。
这面相,是命犯大疾。
李追远摊开右手,尝试凝聚出一道简易阵法。
阵法虽成功凝聚,但气血有些急躁,证明自己心神仍处于动荡状态,不够平稳。
上面这些都是已经走火入魔的特征,这需要自已花几天时间来调理恢复,然后就会消失。
毕竟,不管怎样,自己现在可是以心魔身份压制本体的状态。
玄门中人若是走火入魔亦或者遭遇心魔反噬,轻一点的疯疯癫癫,重一点的性情大变化为只知杀戮的魔头也毫不奇怪。
自己能做到如此平顺,已极为不易。
可惜,没人会无聊到站在「心魔」视角去进行归纳总结出书,这门类也过于冷僻,否则,李追远的这次,足以称得上是心魔噬主的最经典案例,当得上「心魔楷模」称号。
诚然,主动把自己堕为心魔,将本体身份让给「他」,是一种降格。
但李追远对此并不后悔,反而觉得自己赚大了。
之前那种互相不分彼此,同为一个「本我」的状态,才是真的难办,想治疗也无从下手。
现在,局面是变得更艰难了,却也因此有了方法。
自己只需要按照「心魔」路数,要么去找寻方法要么自创研究功法,给「他」一直镇下去即可。
这思路,还是那位曾对自己下手的密宗高僧「提供」给自己的,自己真得抽空上门好好感谢他。
李追远看了一眼自己书桌,接下来他会把这次的治疗方法也写进书里。
有时候,病友并不生在同一时代,亦是一种悲哀,李追远还真挺想与魏正道交流一下治病心得的。
走到口时,少年忽然停下脚步。
他想起了魏正道的自我封印与自杀,以及自己在梦鬼那一浪里所遇到的魏正道,应该不是他的本体,大概率是一种分身。
以魏正道的能力,做出分身并不算什么难事,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立志于自杀的人,为什么还要制造分身。
李追远怀疑,魏正道可能也选择了这个治疗方法,他这是在主动分裂自己。
他最后靠这个方法成功了么?
会很难吧。
李追远回想起了昨晚,「他」打算采取手段把自已这个「心魔」压制回去的动作。
一样的治疗方案,不一定适合所有的病人,甚至不适合一个病人的不同阶段。
自己现在能有成功希望,是因为自己还小,魏正道的难点则在于等他醒悟过来追求治疗与自杀时,他已经太强了。
二楼露台上原本破碎的旧水缸被秦叔换了一个新的,李追远站在原来的位置,开始洗漱。
刚洗漱好,正拿着毛巾擦脸时,就瞧见李三江扭脖子抖腿地从房间里出来。
李追远还记得昨晚梦中的井口边,本该已经离开梦境的太爷又忽然折返,还主动帮自已把周围的僵尸全都引走了。
那群僵尸当然不会成为自己的难题,就算太爷没再出现,自己也能轻松解决。
但太爷出现的价值很大,他让自己知道,即使是在虚无缥缈的梦里,依旧有人仅凭着潜意识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
「太爷,你昨晚没睡好么?」
「嗯,睡落枕了。」李三江不好意思说自己又做噩梦且摔下床的事,随口问道,「小远侯,你睡得咋样?」
「我也睡得不太好,做噩梦了。」
「那就好,那就好———.嗯?」
「太爷,我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擅长养生的教授,他教给我一个调理方子,我煎来和你一起喝几天吧,能静气安神。」
「成,喝。」
李三江走过来,从缸里留水,再把洗衣粉袋子提过来,他打算洗个头,醒醒脑子。
「太爷,现在天气还不够热,早上洗头吹了风容易着凉,还有,洗发膏在下面,用洗衣粉洗头伤头皮的。」
「太爷我都用习—行,那我中午洗,用洗发膏。」
李追远端着自己脸盆回房间了,正在刷牙的李三江朝着自家曾孙离开方向看了又看,
他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阿璃,我们下棋吧。」
阿璃摇头,她觉得少年需要静养,不能用脑。
「那我们下去。」
牵着阿璃的手来到一楼,轻嗅鼻子,李追远闻到了残留的死倒气息。
见太爷还没下楼,李追远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破煞符,向前一甩,符纸落地后燃烧,一团青烟猛地窜起后即刻消散,算是把残留的气息给中和掉了。
至于这里的纸人和桌椅板凳,倒是都早已复了原位,想来应该是萧莺莺离开前收拾过了。
她能收拾其它东西唯独没办法处理自己残留的气息,毕竟,总不能让她自己镇散掉自己。
坝子上,柳玉梅坐在小桌边,见少年和自家孙女出来了,就招手道:「过来,帮奶奶湖茶。」
李追远走到桌边停下,阿璃没做停留,径直回了屋。
「奶奶,快吃早饭了,还喝茶?」
「喝了一辈子茶了,没什么影响。」
少年泡茶的动作娴熟自然,让人赏心悦目。
柳玉梅:「这是新送来的茶叶,你品品。」
「好。」
李追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种喝酒的感觉,茶香上头,却没有不适的后劲,反而酝酿散开。
昨晚本就没休息好,这口茶喝下去,有一种心神得到舒缓放松的惬意感。
少年闭上眼,享受着这股余韵。
柳玉梅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以往,这孩子没少来陪自己喝茶,好茶叶也是喝过不少,每次都是抿一口后就做出精确的评价,像是在走着一套固定流程。
可今天,他是真品进去了,也是真享受进去了。
李追远睁开眼,又喝了一口,第二口就没第一口那般惊艳了,就像第一口的健力宝永远最好喝。
阿璃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箱,她把男孩右手摊开,将旧纱布解开,托着掌心,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重新上药和包扎。
柳玉梅本是随意警了一眼,但在看见男孩右手处那一个个深嵌伤口后,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家孙女的指甲。
俩孩子这是昨晚吵架了?
老太太不由有些心疼,哎哟,自家孙女怎么掐得这么狠。
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柳玉梅并不知道,孙女是下来过,但不是来找自己求援的,
而是让自己帮忙梳妆的。
所以,她只能根据过往发生过的事来猜测,记得那晚也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男孩把自已孙女弄生气了,几天不理他,最后还是男孩把那头死倒带过来通过走阴的方式来进行道歉,二人这才又恢复了关系。
难道,昨晚也是道歉?但二人之前并没有什么矛盾啊,而且看孙女给他细心包扎的样子——算了,就算吵架了,现在也是和好了。
这年轻人的事,柳玉梅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她也懒得掺和。
这时,刘姨开始将早饭端出来,李追远起身去帮忙。
走进厨房端粥时,刘姨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出:「小远,你等一下,我看看你。」
说着,刘姨就走到少年跟前,检查起少年额头,扒起少年眼皮,最后更是左手手掌贴在少年额头,右手帮少年把起了脉。
很快,刘姨脸上就浮现出了疑惑神色,问道:「小远,你最近是在练什么生涩的功法么?」
刘姨这话说得很委婉。
李追远知道,她是瞧出来了。
「嗯,最近在琢磨一个秘法,昨晚刚找到一个新思路,就试了试。」
「有什么其它地方的不适么?」
「无大碍的,我休养几天就好,谢谢刘姨关心。」
刘姨松开手,看着少年端着粥碗离开。
等吃过早饭,李追远陪太爷去遛弯后,刘姨走到柳玉梅跟前,小声道:「老太太,我观察小远身上柳玉梅:「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刘姨:「小远身上,有走火入魔和心魔反噬的迹象,虽然很轻微,却又极为标准。」
柳玉梅:「你可看清楚了?」
术业有专攻,秦力和柳婷的本事,都是老太太亲手教的,但她也只是根据每个人的天赋特长,教了个早期入门,接下来的发展,还得靠个人自己去领悟和揣摩,反正祖宅里相关秘籍多的是。
因此,刘姨的医术和毒术水平,是超过柳玉梅的。
刘姨:「看——清楚了。」」
柳玉梅:「小远,会走火入魔,甚至被心魔反噬?」
这孩子有多天才,她们是亲眼见证过的,一个能把秦柳两家本诀理解得比秦柳家的人更深入透彻的家伙,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走火入魔和心魔反噬,讲的可是一种结果状态,正常点的人在察觉到不妙时,都会本能地及时制止,更何况是他。
刘姨也是觉得自己这个问诊结论有些荒谬,但她还是再次道:「可能是我才疏学浅反正,我看出来的结果是这个。」
如果那少年不是李追远,换做其他人,刘姨这会儿怕是已经强行出手将他给制服了。
没办法,一个心魔反噬的家伙,实在是太不稳定也太危险了,没人能预判出他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
这时,阿璃抱着两个质地不同的牌位从东屋走出。
柳玉梅抬起手喊道:「阿璃?」
阿璃停下脚步,看向自己奶奶。
柳玉梅:「算了,没事,你去忙吧。」
阿璃继续抱着牌位上楼去了。
刘姨:「老太太.—」
柳玉梅低头,喝了口茶,淡然道:「无事。」
刘姨:「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再做一下更具体的检查,小远毕竟是”
柳玉梅摇头:「不用,小远还是那个小远,他若是有变化,就算骗得了其他人,也骗不过阿璃。」
刘姨了一下,随即点头:「的确。」
柳玉梅:「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小远身上的秘密更多,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刘姨:「我明白了,那我给他准备些安神的药汤。」
柳玉梅:「嗯。」
刘姨:「还有一件事,那天阿力回来不是说了么,去给西沟村那户人家办丧事的事。」
「嗯,怎的了?」
「我很奇怪,小远为什么这般小心克制。」
「何止这次,上次桃林下那位翻身打吨儿,怕不也是。」
「几条人命而已—-反正罪有应得,我是觉得用不着这般麻烦与谨慎。」
「阿婷,你没走过江。」
「是。」
「勿以恶小而为之,你当这句话是说给被保护到的弱小听的么?
就像下围棋,每一子的落下,都得「精雕细琢」,随意落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成为自己的一处破绽。
再者,克制与谨慎,不正意味着所图所谋更大么?」
刘姨:「看来,没走江,有些事就无法感触深刻,终究是一种遗憾。」
柳玉梅:「又没拦着你,你现在就点灯去,又不是来不及。」
刘姨:「那哪成啊,我要是走江去了,谁来给您做饭呐?」
柳玉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是我这张嘴的罪过啊,耽搁我柳家少诞生了一位龙王。」
李三江今早这弯儿遛得有点远,主要是身体活络开后,不仅昨晚睡觉遗留的不适消失了,整个人居然变得越来越精神。
李追远知道,这是那个梦被自己接回来了,福运开始弥补恢复太爷的身体。
人一旦真上了年纪,这身体就渐渐开始由科学转玄学了。
身体健康的可能说没就没,百病缠身的却可以一直挺下去。
走畅快了的李三江发现自己真走远了,都走出村儿了,就在隔壁村小卖部买了瓶汽水,递给小远,他自个儿则跟人家要一碗水喝。
他这张脸,隔壁村也是都认得的,老板客气,不仅不收汽水钱,还给他特意冲了碗红糖水。
李三江就端着碗坐在小卖部门口的石墩子上,旁边坐着的是小远。
爷孙俩就这么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村道上不断来往的人和车。
喝完后,李三江递给李追远一张钱:「去,给太爷买包烟。」
李追远把太爷手里的碗接了过来,连带着自己喝完了的汽水瓶子一起送还给小卖部柜台,买了烟后,余下零钱抓在手里对着太爷晃了晃,然后很自然地塞入自己口袋里。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李三江心里涌现出一股由衷的开心。
他弯下腰,道:「来,小远侯,太爷背着你回去。」
李追远上了李三江的后背。
老人虽说年纪大了,但后背依旧如松般硬朗挺直,不像山大爷,已经开始缩水了。
李三江一边走一边哼起了一段评书,是收音机听来的一段水浒。
每次李三江卡壳时,背上的李追远就适时出声提醒,帮他接上。
就这样走着走着,瞧见家了。
前头村道上,也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大爷,小远哥!」
林书友背着登山包,双手提着满满当当的特产,见到人后,他开始了奔跑。
没跑几步,袋子破了,东西洒落一地,一时因过度兴奋而没有察觉的他,又跑了好一段才感到双手越来越轻,这才「呀」了一声,重新跑回去蹲下来收拾。
李三江:「壮壮能考上大学,太爷我是理解的,记得那一年壮壮确实用功刻苦得很,
就是这友侯也是大学生,太爷我是到现在都想不通。
不过,友侯人确实是好的,正经踏实。
要不是他老家是福建的,太远,太爷我都想给他说媒了,壮壮那边都早就谈起来了。
对了,友侯喜欢啥样的闺女来着?」
李追远:「喜欢周云云那种的。」
上一浪中,阿友多次被赵毅拿捏,虽然次次话都只说一半阿友就马上服软了,但李追远听力好全听到了,也自然猜出来了。
「那是太爷我看走了眼,这友侯也没那么正经踏实嘛。
李追远从太爷背上下来,二人一起去帮林书友捡好东西后回家。
「李大爷,这是给你准备的酒,还有我们那儿的烟,你抽抽,看看合不合口味,我让我爷爷再寄。」
「太多了。」李三江把东西分出一部分,「壮壮现在不在家,你分出一部分东西替壮壮送他对象家去吧。」
「哦,好。」
林书友拿出两大长条黑默的腊肉,跑向润生:「润生,看看,我给你带的什么!」
润生接过腊肉,放鼻前闻了闻,马上露出笑容:「你们那儿的特产?」
林书友的表情一阵尴尬,谁家特产腊肉是用香灰熏出来的。
也就是他庙里新鲜的香灰多,就特意让庙里人给自己「浸」了腊肉。
润生咬了一口,咀嚼,吞咽,吃这东西,不用点香了。
林书友又提着一袋化妆品拿给阴萌:「萌萌,给你的。」
阴萌异道:「这么多牌子的?」
林书友:「嗯,我们那儿水路发达。」
阿友给彬彬带的礼物最多,全是补肾壮阳的东西,就那个罐子里,还泡着国家保护动物的生殖器。
「阿友,跟我来。」
「来了,小远哥。」
在李追远的目光示意下,润生和阴萌也跟了过来。
厨房隔壁有个隔间,两侧墙上被太爷挂满了神像,最中间那幅还是被太爷误认为老子的孔子。
上次在家时,李追远就单独清理出了一片区域,并让阿璃帮忙做了自己团队所有人的名牌。
正面是名字,背面是各人的生辰八字。
中间摆了一尊精致小香炉,还是那次在工地内解决死倒后,润生潜水下去拿出来的,
本是寻香定位的好器具,但现在李追远手头有了更好用的罗盘,就把它当道场炉摆这儿了。
地方是既小又逼仄了些,但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只是,李追远刚进来,就发现香炉上被插着香,已燃到了尾端。
应该是太爷插的,因为他每天早上都有进到这里拜一拜的习惯。
更有趣的是,在他们五个人的名牌间,还有一块粗糙板子,上面用毛笔写着「李三江李追远记得太爷有次问自己,在那里头摆写着名字的牌位有什么用,李追远说是用来祈福的,供进庙里得给香火钱,不仅贵,还得到时间去续费。
太爷应该是觉得很有道理,就把自个儿名字也写了放了进去,早上帮自己和小远侯以及其余众螺子们都点个香,祈祈福。
林书友:「李大爷的名字怎么也在里头?」
润生:「怕吃亏?」
林书友:「哪能,占便宜了,占大便宜了。」
李追远:「就把太爷的名字放这里吧,毕竟是南通捞尸李。」
在少年看来,自家太爷比自己更适合南通捞户李这个名号,真要排个传承顺序的话,
太爷还真应该在自己前面。
李追远:「庙簿神册。」
「在这里,在这里。」林书友赶忙把庙簿和自己亲自写的神册取出来。
李追远接过东西,将其叠放在上面,随后左手持香,右手持黄纸,双目微凝,气息严肃。
林书友则开始起战,下一刻,竖瞳开启。
李追远:「白鹤童子。」
林书友:「在~」
「今日,将汝移入本道场,你可有异议?」
「除魔卫道,吾职所在,无异议!」
李追远将香插入,手中黄纸燃起,灰烬洒落在庙簿神册上。
接下来,白鹤童子取出自己的神像。
这地儿太小,像官将首庙里的那种神像肯定搬不进来,再说了,林书友坐飞机也带不过来。
因此,神像这东西,如今只能意思意思。
但这意思得有些过于意思了。
白鹤童子看着自己战童给自己准备的木头人。
这是林书友自己雕刻的,手工那叫一个糙,上色也很不均匀,毕竟林书友只会熟能生巧地给自己开脸,他文不是雕刻家和画家。
白鹤童子最终还是把木头人摆了上去,但竖瞳有些扭曲。
知道的,晓得这是自己「神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些歪门邪道打小人行咒用的劣质木偶呢。
这时,童子忽然听到身旁少年开口道:「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童子吓得扭曲的竖瞳瞬间笔直!
第一反应是少年生气了,在反讽敲打自己。
虽说条件简陋的庙宇,以前是肯定不会去的,因为小官将首庙意味着战童素质较低,活儿少功德少能发挥的力量也小。
但这里是例外,越是简陋越是简单,童子越是觉得温馨,因为这才像是草创嘛,这才是提前入局占位啊,有一种自己已经是自己人的感觉。
真就只是单纯嫌弃自己这个乱童给自己刻的「神像」太丑了而已,要不干脆别雕刻什么人像,给自己摆个名牌写上名字也可以。
白鹤童子对着少年转身,准备道歉解释,可不想第一天入职就因为被上峰误以为自已甩脸色,而直接出局。
对跳槽者而言,最可怕的是,在老单位官宣了,却最终没能跳出去。
谁知,还未等童子开口,少年就又道:
「我让阿璃给你重新雕刻一个好看的。」
童子的志怎不安刚还戀在嘴里呢,又瞬间被替换为浓郁的诚惶诚恐,
是阴神,感知本就极为敏锐,再加上也算是曾被少年狠狠拾缀过的,因此,现在有种很清晰的感觉,少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李追远:「好了,行香吧。」
润生和阴萌各自持香,对着香炉行礼后,插了上去。
离开时,走在前面的李追远说道:「阿友,你再辛苦一下,给增损二将也雕刻出两个木头人。」
此时,阿友眼里的竖瞳还未消散,意味着身上的还是白鹤童子。
落在最后的白鹤童子听到这话,很没形象地把嘴都笑歪了。
等他离开后,林书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角,这是给自己皮都笑裂出口子了。
李三江:「润生侯,友侯,跟我去隔壁镇上送货!」
秦叔和熊善在地里忙活,反正新骤子回来了,就不喊他们了。
润生去拿推车装货,林书友舔着嘴角也很自然地融入。
谁来李大爷家,都得干活,但给大爷干活,还真没人埋怨。
李追远上了二楼,推开房间门,就看见阿璃坐在那里手持工具,正对着祖宗牌位进行拆解。
现在的祖宗牌位,用料不同,规格不一,取用时得先做好材料分类。
「阿璃,得辛苦你帮我雕刻一个白鹤童子。」
阿璃点头。
李追远走到画桌前,拿起画笔,开始画出白鹤童子的形象。
不讲究情绪,只是单纯描画,很快,白鹤童子的形象就跃然纸上。
阿璃仔细打量了一遍,就坐下来,拿起一个新的祖宗牌位,开始雕刻。
李追远觉得,用这种材料,会不会太好了一些?
但见阿璃已经开始动刻刀了,他也就没有阻拦。
算了,就如太爷所说的,要想骡子干活好,好的草料少不了。
李追远走到书桌前坐下,先翻开无字书。
当他将指尖轻轻触摸那幅画时,画中白骨惊恐的神情退去,竟又流露出喜意。
《邪书》能感觉到,原本的少年又回来了。
凡事,就怕对比。
《邪书》原本以为落在这少年手中,就已经是身入地狱了,谁知,这地狱往下居然还有十八层!
这三天,自己不能费心神,得好好将养,李追远说道:
「这三天,我不动你,你好好养养,三天后,要一口气补回欠缺的量。」
画中白骨闻言,非但没露出绝望,反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真好,他居然愿意与我商量着来。
这时,李追远听到身后刻刀频率发生了变化。
李追远开口道:「我会生气的。」
刻刀频率恢复如常。
昨晚,虽然那个「他」没能把「血」字说出来,但阿璃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本无字书想要发挥功效,需要她的血。
她现在正在雕刻,正好可以伤一下手指,把血流出来。
李追远将无字书收起,然后将自己这次治疗方案写到「病例」上。
做完这些,少年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先帮她打扫工具桌、扫去地上的料屑,紧接着就在女孩身边坐下,给她递送工具,做些边角料的辅助工作。
李追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按照《江湖志怪录》中的记录做黄河铲当器具时,女孩陪自已忙了两天。
那时候,女孩其实没怎么做过手工活儿,步骤和工具还得他先演示讲解一遍。
现在,只看女孩手持刻刀的手上下翻飞,简直灵巧得不像话。
凡是可以帮到自己的地方,她一直在逼迫自己做到最好。
这世上,比金山银山更贵重的东西,就是竭尽所有。
白鹤童子刻好了,虽然还未上色,但已栩栩如生,称得上是一件极为精美的艺术品。
最重要的是,阿璃还将白鹤童子的桀骜神韵表现出来了。
李追远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先前的画卷,他发现自己并未刻意彰显出童子的这一气质,这算是阿璃自己的艺术加工。
李追远开始帮忙调色,阿璃开始上色。
彻底完工后,白鹤童子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女孩将童子摆在桌上,看向少年。
李追远拿起湿帕子,帮她擦手。
女孩眼眸低垂,原本脸上的淡淡开心敛去,一如先前李追远背对着她坐在书桌上时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她现在也知道少年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她原本以为少年会忘记的,谁知少年竟真的一直记到现在,等自已把手里的事儿做完。
「阿璃,我现在是心魔,所以,你要做的,是帮我把我这个心魔给巩固好,你是我的窗户,透过你,我才能看见自己与‘他’不一样的地方。」
曾经,是他把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现在,轮到自己把他从沼泽里拽出。
女孩伸出手,一只手楼住少年的头,另一只手在少年背上拍了拍。
阿璃有钱,有的是钱。
李追远刚把白鹤童子摆入供桌,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就听到来自小卖部张的歌唱:
「小远侯~找你的电话~」
李追远去接电话了。
话筒一直摆在边上,没挂断,
冲这份豪气,李追远就知道是薛亮亮打来的了。
「喂,亮亮哥。」
「小远,你在家了是吧,我想请你帮———
「我送过了,江里。」
「你亲自去的?」
「嗯。」
「这怎么好意思,让彬彬去就可以了,你亲自去送她还得给你磕头行礼,万一因此动了胎气。」
「彬彬哥这会儿不在南通。」
「哦,这样啊,呵呵。那个,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学校里组织了一个赴京的交流会,有学生名额,你们想不想去,就当是奖励优秀学生的公派旅游吧。」
「我们———算是优秀学生么?」
优秀到,连学校都不去的学生。
谭文彬是班长,他都没好意思给他自己运作奖学金,哪怕他最后突击复习的考试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各科平时分更是满到溢出。
「按照评判标准,你、谭文彬和林书友,都是算的,因为你们已经提前进入实习阶段了。」
「算了,就不占这个名额了。」
「这次可以带家属的,一人一个,也就是说润生和阴萌也可以一起去的,我来安排。」
「亮亮哥?」
李追远觉得有些不对劲,薛亮亮最不喜欢占公家便宜,在这方面,他一向很严于律己「瞎,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校里的这个活动,我是赞助商。」
「哦,怪不得。」
「那你,再考虑考虑,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玩一趟?
我是有私心的,我已经帮罗工选拔出了一批学生,正在考核筛选阶段,我希望你或者彬彬,能抽点时间讲一些工程中遇到那种事情的工作经验,额,就是那个—你懂的。
再说了,你不是在京里长大的么,就不想回家看看?」
「不想。」
「那—.」
「交流会的事,我再考虑考虑,晚点给你答复。」
「行,你考虑好了随时通知我。」
李追远挂了电话,在张这里又给太爷买了包烟当歌唱费。
谭文彬去无心岛找裘庄去了,那里交通不是太方便,应该才刚到,还未来得及进行通报。
去京里的话,倒不是不能去,自己本就打算抽时间去找那位密宗高僧好好聊聊。
李追远现在思虑的是,去京里,也算浪花么?
但这样一来,不就和裘庄起冲突了?
不管怎样,都不可能两拨浪一齐拍过来。
所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还是说,有前有后?
回到家时,发现太爷、润生和林书友他们已经送完货回来了。
让李追远感到异的是,太爷手里居然还举着一张奖券。
也就是现在距离上一浪结束太近,没到下一浪正常来的时候,要不然李追远都要怀疑江水相同的手段用两次了,而且还是这般直接。
林书友兴奋地对李追远喊道:「小远哥,李大爷又中奖了!」
李三江去送货途中,再次经过了摸奖地,还是上次的那个团队。
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在台上,鼓舞着大家的热情,老远就瞧见了李三江他们,就热情地把李三江请了上来,并大声喊道:
「朋友们,这就是上次抽中我们一等奖,云南五人豪华游的老先生!」
主持人本意是拿铁一般的事实来热场的,然后又拿出一个奖券盒,免费请李三江再抽一张。
盛情难却,李三江就又抽了一张。
结果刮开,主持人都傻眼了,又是一等奖,京里豪华单人游。
这下好了,热场成功,你们主办方找托儿都不知道换换,下方群众集体高呼:「黑幕!黑幕!」
李追远接过太爷手中的彩票,如果太爷这次像上次那般中的是五人豪华游,那几乎可以半明示地认为是浪花来了,但这次只是豪华单人游,说明这是太爷自己的好运。
另外一点就是,江水的线索不会一个方向连续推两次,所以薛亮亮的邀请,应该是一场意外,亦或者可以理解成,是属于他李追远本人走江之外的因果。
因此,京里这条线,反而可以暂时先排除,裘庄那条线的可能性,则在不断放大,就看谭文彬什么时候发回来初步调查结果了。
刘姨:「吃晚饭啦!」
林书友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送货途中抽空刻的木偶,放入了小房间里倒不是他刻得不用心,而是他再用心,也就是这个雕刻水平。
「哇!」
在看见那尊榻栩如生的白鹤童子像后,林书友也不得不惊叹于阿璃小姐的精妙手艺。
不过,他也顾不得欣赏,马上跑出去吃晚饭了。
等他关门离开后,白鹤童子像开始轻微颤抖。
阴神是可以降临到自已神像上的,具体上哪尊,纯凭们心意,这也是很多庙宇会追求塑金身的一大原因,为了增加吸引力。
白鹤童子神像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是激动的!
不仅激动于这雕工形象,更是惊讶于这用料材质。
这哪里简陋了,这哪里简单了,哪个官将首庙宇,能有这个本钱,用这种材料给自己塑像?
童子高兴坏了,激动地在无人小房间的供桌上,「吧唧吧唧」地从南晃到北。
中途瞧见了那两尊丑不拉几的增损二将,更是故意把它们俩撞倒,然后又「吧唧吧卿」地从西走到东。
外头坝子上,大家正在吃晚饭。
林书友对李三江说道:「李大爷,这次你可以去京里、去故宫好好玩玩了。」
李三江伸手挠了挠今天用洗发膏洗过的头,皱巴着一张脸说道:
「故宫我都玩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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