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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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一瞬间,赵毅只觉得大脑一懵,意识陷入天旋地转,若非林书友用手及时托了一下,
他刚差点就从人背上摔下来。
如溺水的人,探出手,疯狂地想要抓住一切,赵毅用力拍打身下林书友的肩膀,林书友回头看向赵毅。
「阿友啊,你是最诚实可靠的,所以我很认真地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我只相信你。」
林书友皱眉道:「什么事?」
此时,林书友的不耐烦神情,在赵毅眼里简直就是「仙容」。
本已死去的心,在此刻又抽搐了两下,有了死而复生的迹象。
毕竟,如果真是那样,那对自己观感最不好的林书友,肯定会第一个忍不住对自己进行幸灾乐祸,至少得笑弯了腰、笑破了相。
赵毅指着正在烧纸的阴萌,问道:「阴萌在供谁。」
林书友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赵毅,理所应当道:「她先祖啊。」
「她是每一浪结束后都有这个习惯,要上供感谢一下先祖保佑么?」
「嗯?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们组队了,她以前有没有这个习惯你不知道?再说了,咱们萌萌,也没那么孝顺。」
「啊·.」
赵毅原本有了些许起伏的心率,在此刻化作一条直线。
「嗡!」
先前黄纸就算拿打火机点都点不着,这下好了,黄纸在手,都没来得及甩动就自个儿迅燃了起来。
旁边其余的黄纸,刚捡起就燃,速度快到阴萌都来不及置作一团,只能赶紧撒手丢开黄纸上燃烧的火,是黑色的,哪怕黄纸已被烧成灰烬,可那黑色的火焰却仍还继续存在,在地上和在半空中幽幽摇曳。
林书友异道:「看来,这次大帝是真的生气了。」
阴萌叹了口气,回了一句:「嗯。」
林书友安慰道:「没事,你也是为了我们大家,等小远哥醒来后,应该能想到与大帝解释的方法的,不用太担心。」
阴萌有些疑惑地看向林书友。
林书友:「怎么了?」
阴萌:「献祭那个东西的,不是我。」
林书友:「不是你?」
阴萌:「是你背上那位。」
献祭开始时,林书友正在前线与元宝进行搏杀,等献祭成功后,一大群尸精就从后方袭来,差点把林书友给一并裹挟进去。
因此,林书友对献祭的具体流程并不清楚,并不晓得赵毅在其中当了主演。
这会儿,阿友明白了,然后,阿友的肩膀开始上下耸动,连带着背后的赵毅也被带着颠啊颠的。
「哈哈哈哈哈!」
林书友眼泪都笑了出来,松开拖着赵毅的手,去擦拭眼泪。
谁知手一松,赵毅就从他背上滑落下去,摔在了地上,眼睛睁开却无聚焦,神情麻木一切侥幸都被击碎,先前就一直存在的喘喘不安,此刻终于化作了最为可怕的恐惧。
「赵毅,你还好吧?」林书友拍了拍赵毅的脸,「赵少爷,赵公子,三只眼,三眼仔?哈哈哈哈哈!」
赵毅喃喃道:「他怎么敢的,你们怎么敢的—”
在赵毅的设想里,献祭对象真就是某个特殊一点的淫祠。
他晓得阴萌姓阴,知道阴萌是谁家的后人。
但他原本以为,姓李的之所以自创传授这门秘术给阴萌,一是为了补全其团战攻击手段,二是想要依靠阴萌阴家后人的身份,去压制淫祠,从而达到一个更好的效果。
赵毅知道,姓李的和鄯都大帝有一点矛盾,因为姓李的在丽江时还曾邀请过自己以后一起去丰都寻找机缘。
可矛盾归矛盾,父母与子女之间也经常闹矛盾呢,姓李的这团队里,他一个掌握鄯都十二法旨的,再加一个血脉阴萌,等于血脉传承和道统传承都在,一点矛盾-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赵毅是真没往那方面去想,他不承认是自己格局小了,而是那姓李的平日里看起来冷静无情得很,谁知道做起事来,能这般疯狂?
这秘术就不该创建,创建出来哪怕不用,也是对大帝的大不敬。
现在,不仅用了,而且阴萌用得很熟稔,先前迟迟无法祭祀成功,是因为大帝在抗拒这次的祭品,然后-他九江赵毅出手了,不仅把大帝贬斥了一通,还强行把祭品投送了过去。
赵毅已经在开始惶恐,大帝是否已经出手,针对九江赵家了?
因为前不久江湖上就有传闻,丰都那位忽然从沉睡中苏醒,下了一道法旨,将一个深藏的家族湮灭。
这种可怕的存在,有时候甚至不用费太大力气,只需轻轻出一下手,打第一个巴掌,
那按照江湖习性,很快就会有无数条比你弱小的甚至是比你强大的势力,蜂拥而上,将你的血肉撕咬干净。
赵毅很清楚,他不一样,同样大逆不道的事,姓李的包括阴萌,他们可以做,哪怕明知大帝会发怒,他们也依旧有一层特殊的保险。
可他赵毅没有,他就是一个局外人,很可能因为自己的这次强行出手,导致大帝把在姓李的那边积赞的怒火,全部转移发泄向自己。
黑色的鬼火摇晃,最后汇聚成一团,黄纸的灰烬无风自卷,落在地上,形成了一行字:
【九江赵氏阖族候封】
阴萌眨了眨眼,小远哥昏迷着,彬彬睡过去了,赵少爷麻了。
弄得她现在,看先祖的讯息,都有些看不懂、拿不准。
阴萌:「阿友,你过来看一下,这具体是什么意思。」
林书友扭头看了一眼,陷入思索。
阴萌:「先祖是什么意思?」
林书友:「我们就两个臭皮匠,那就还是臭皮匠。」
阴萌:「问问童子。」
林书友:「哦,对,凑出三个了。」
阿友马上在心底呼唤童子,因小远哥在昏迷,所以童子可以没忌惮地直接开启竖瞳。
童子:「那位大帝主管阴司的,给谁封官许爵,那就是让谁去死下地府,阖族赐封,
就等于满门去死。」
躺在地上的赵毅,脸色变得惨白。
不是他没出息就这么摆了,而是其它事儿其它对手,都有个转圜余地,就算当初族中长老脑子进了水去给柳老太太发了暗示联姻的文书,他赵毅也能三刀六洞地在秦叔面前挣出一线生机。
可大帝这种存在,已经是另一种层面。
童子走到赵毅面前,用脚轻轻踢了踢他,说道:「有个候封,所以暂时不会有事。」
赵毅:「暂时」
童子:「大帝一直想要我们家小远—哥,回丰都。如果以后你能和我们一起去丰都,那这场误会,说不定就能解开,至少,有个化解的余地,不会全族下地府去做官。」
赵毅微微侧头,看向童子:「你在拉拢我,给我下套。」
脱离惊骇的情绪后,赵毅的智慧立刻占领高地,
童子:「你可以选择跟或不跟,嗯,其实你也没得选。」
赵毅:「没错。」
从地上爬起来,赵毅看向睡在那里的谭文彬,目光微沉。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这小子,可真阴啊。
赵毅重新回味起来,才发现他在与自己聊祭祀这件事时,还故意把对阴萌的称呼全部改为「萌萌」,就为了忽略掉这个姓。
这是早就挖好了坑,等自己去跳,好绑定自己以后一同去丰都。
林书友双眸竖瞳消散,恢复正常,他看着赵毅问道:「还走不走?」
润生这时走了回来,手里着一条死去的蜗。
大帝留下的字迹灰还没散去,润生经过时顺便扫了一眼,说道:
「上船了。」
赵毅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润生手里的蜈,问道:「虞家人体内挖出来的?」
润生:「嗯。」
赵毅:「就只有一条么,一条可以控制多个人,这就意味着蜈可能有—」
润生:「三条,我吃了两条,味道不错,很香很脆。」
赵毅:「..—·
润生把手里这条蜗递给赵毅:「你看看,有什么用没?」
赵毅用手翻了一下,蜗已经死了,而且这种嵌入式的控制方法,其实比蛊术要低级得多,手段很糙,没研究价值。
「等姓李的醒来给他说一声,这东西不用带回去,你吃了吧。」
「好。」
润生低头,一口咬下半截蜈,嘴里「嘎嘣嘎嘣」作响。
赵毅:「都收拾好了吧,我们走吧。」
润生指了指那处黑潭:「那里头的呢,那条白狗肚子上还有颗珠子。」
赵毅:「禁制虽然运转不如以前流畅了,但效果还在,那珠子是针对那尊邪崇的,邪崇都被姓李的干掉了,珠子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润生:「哦,这样。」
众人收拾好东西后,往来时方向走,然后遇到了陈靖。
陈靖找寻到三具尸体,一具被分成两半,一具焦黑,一具保存完好,都是先前进来时死在禁制中的虞家人。
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包括那个最能打的虞庆,手里甚至都没一件武器,可见虞家的妖兽对虞家人的管控压制有多狠。
不过,润生还是又收集了三条蜗,这次没舍得一口气吃掉,而是跟阴萌找了个空罐子,存放了进去,打算留作夜宵。
有陈靖的带领,大家伙离开时也是一片坦途,
出了水帘洞后,继续往外走了一段,来到地面。
这会儿,天正蒙蒙亮,山里的空气很是清新。
赵毅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彻底缓过神来。
既无法改变这种局面,那倒不如闭着眼享受。
反正以后是和姓李的一起去丰都,要死大家一起死,自个儿也没什么好亏的。
一只山鸡,在前面飞掠而过。
梁艳:「那只山鸡,是孙燕操控的?」
梁丽:「孙燕人呢?」
赵毅:「在给自个儿脸上抹血吧。」
不一会儿,脸上身上都是血的孙燕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脸上的神情从惊到不敢置信到惊喜,跑到跟前时,则开始流泪。
「头儿,真好,你们没事,安全出来了,我好担心你们,真的。」
表演痕迹过重,但赵毅没有拆穿,反而和煦地笑了笑:
「没事,大家都没大碍,很好,你也是辛苦了,我们下山回去吧。」
孙燕完成了她的任务与职责,只不过没有主动去被虞家人杀死。
这或许是极为讽刺的一点,那就是善于拿捏人心的赵毅,用人讲究个论迹不论心。
反倒是没有感情的李追远,对伙伴们的内心更为重视与苛刻,还能在此基础上,搞出个红线。
回到山下时,又接应到了徐明,众人没做耽搁,直接回到市招待所。
刚安顿下来,吴鑫就骑着他那三座摩托车来了。
他是刚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特意腾出时间,准备带前来支援的伙计们好好去耍耍。
赵毅:「你们去吧,伤员我们来照看,我总不至于在这里把姓李的给害死,毕竟我阖族还等着听封呢。」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连润生都很放心。
以前小远哥肯定是不能单独与赵毅留在一起的,现在没这个顾虑了,因为赵少爷怕是比他们,更担心小远哥会出意外。
就这样,润生、林书友与阴萌,就跟着吴鑫一起去玩了。
吴鑫本以为润生之前说的「看熊猫」是一种调侃,见阴萌这个女的也跟出来,就晓得那种赞劲的节目是安排不了了。
只能当个规规矩矩的导游,带着他们去熊猫园和蓉城的几个景点逛了逛。
在看熊猫时,熊猫憨态可掬地坐在对面,很香很香地吃着竹子。
润生忍不住,也伸手抽出一节竹子,咬了一口咀嚼,咽下去后,感觉很难吃,就把余下竹子又丢了回去。
熊猫吃竹子的动作,因此停了很久,张着嘴,看着润生。
褪去以前官将首与白鹤真君的身份,林书友本质上还是一个男大学生,这个年龄段,
正是爱玩的年纪,他还花钱买了体验资格,抱着小熊猫,拍了很多张照片。
比起游玩项目,阴萌更享受的是这种「乡音感」。
不管是南通的「侯」来「侯」去,还是金陵的一比吊糟,她还是喜欢川渝方言,那种多说几句话语调就高到几乎跟唱戏一样要起来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极为轻松愉快。
晚上吃过饭,吴鑫把他们送回都江堰的招待所,
分别时,吴鑫客气地说了一声:「蓉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真希望你们能多留几天,这样我就能好好带你们玩个遍了。」
阴萌:「好呀!」
吴鑫咳嗽了一声,问道:「那明天,继续?」
阴萌:「好呀。」
吴鑫了一下嘴唇,道:「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们?」
阴萌:「好呀。」
吴鑫笑了:「行,那就说定了,我明儿搞个车来,这样方便点。」
三座摩托车还是有点挤了,他开车,润生坐他后头,林书友则是坐物架子上,吴鑫也是惊叹于这小伙子腰腿力惊人,下车后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等吴鑫走后,林书友挠挠头,说道:「怎么感觉,人家只是客气一下。」
润生:「她知道。」
阴萌:「反正小远哥和壮壮还没醒,我们也是要留在这里,不如继续玩玩。」
林书友:「同意。」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跟着吴鑫出去了。
晚上回来时,吴鑫没再客气地询问明日的安排,也没再感慨蓉城的多姿多彩或抒发什么遗憾。
他不怕花钱,也愿意买礼物表示感谢,但当这种纯素的导游,实在是乏味无趣得紧。
因此第三天,阴萌就开上了自家的小皮卡准备继续去玩,梁艳梁丽姐妹处理好了伤势,也跟看要一起去。
润生本来是不打算去了,他想留在这里晒晒太阳。
但阴萌在看了看招待所门口的长椅以及里面坐着的前台妹儿后,果断拒绝了润生的这一请求。
润生只得继续跟车。
「哎呀—」
门被推开,屋子里冷气十足,赵毅端着补药进来时都打了个哆嗦。
谭文彬躺在床上,额头贴看符,还在昏睡。
赵毅确定他在装睡,因为赵毅清楚,以谭文彬如今的状态,能浅浅失神成功小憩一会儿就实属不易,哪可能一口气睡上个三天三夜。
他装睡,赵毅也能理解,毕竟真的醒来后就要面对自己。
「呵,你他妈的装睡躲我,我还得担心你把自己给饿死。」
赵毅把一大碗补药放在床头柜,这是他吩咐孙燕煎出来的。
转身,准备出门,又有些不甘心。
赵毅眼睛一瞪,心跳加速,就看见了坐在谭文彬枕头边正嬉笑玩闹的俩孩子。
俩孩子这几天,身上又凝实了一圈,房间里的冷气也比之前更足,都挂上了霜。
「这制冷效果,不去卖冰箱都可惜了,把这俩孩子画下来贴上面,当个商标。」
俩孩子没搭理赵毅,继续玩自己的:「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娃娃坐飞机———”
赵毅主动对俩孩子做了个鬼脸,说道:
「略略略,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不要你们喽~」
俩孩子闻言,愣坐在那里,然后鼻子抽了抽,眼眶里蓄起了眼泪。
赵毅皱眉,这么乖,这时候还能憋着?
赵少爷继续道:「你们的爸爸会有自己的亲生小孩,你们肯定会被丢掉喽~」
「哇!」
「哇!」
俩孩子大哭起来,房间里当即鬼气森森。
赵毅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将门关上。
门关的刹那,俩孩子立刻停止哭泣,各自擦了擦眼泪,继续玩起了击掌游戏。
仿佛先前的眼泪与哭泣,都只是为了让那位赵少爷心里好受一些所做的配合。
谭文彬睁开眼,俩孩子一个去扶谭文彬的后背,让他可以背靠床背坐起来,另一个则去将床头柜上的药碗端过来。
如果是无法走阴的人看到这一幕,就是被子自己折叠后挪到谭文彬后背处,药碗自己飞起来,悬浮到谭文彬面前。
谭文彬低头喝了一大口药,对着门口方向,感慨了一声: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回到自己房间后,赵毅先检查了一下隔壁床李追远的状态,然后将一颗珍贵的药丸送入少年口中。
姓李的身体状态很好,精神层面的透支也得到了明显的恢复。
按理说,他早该醒来了才是,可问题是现在还没丝毫将苏醒的迹象。
赵毅都不得不怀疑,姓李的是在故意骗自己的药吃,亦或者是想学隔壁那台空调,睡到离开,赖掉自己的账。
赵少爷不得不每天都故意手动挤一挤自己的伤口,让其渗出点血,别复原结得那么快。
房间门被推开,陈靖背着个小包走了进来。
赵毅问道:「你外婆情况怎么样了?」
陈靖:「好多了,医生说要再留院观察两天。」
外婆因外公的离去,受到比较大的打击,外加老年人本就一身病,这会儿就在医院里观察疗养。
「跟你外婆说了么?」
「说了,外公的遗体再暂存太平间两天,等外婆身体好了,我再和外婆一起把外公送回村办丧事。」
「嗯,办丧事时我们也会帮忙,那帮人是专业的,在南通就做这个营生。」
陈靖笑了笑,把包里的几本古书拿出来,又翻开一个本子,开始做誉写。
以前他所学的东西,赵毅打算帮他做个梳理,算是帮这孩子更好地打个地基。
二人虽未细谈,但已心照不宣。
赵毅相信,这孩子会选择跟随自己,这几日,他除了去医院陪外婆以及到自己这里学习外,已经在外头跑了好几家养老院。
其实,不是这孩子不想与外婆继续生活在这里,而是他自己都察觉到了,继续留在青城山,他就难免会想到曾发生的那些事,整个人的情绪就会因此陷入暴戾。
他需要换个环境,得离开这里,直到他拥有压制血脉负面影响的能力。
书写了很长一段内容后,陈靖喝了口水,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看向床上躺着的李追远:
「毅哥,小远哥哥什么时候醒啊?」
「这得问他自己,说不定他这梦做得正开心。」
「你该醒了。」
「不急,再等等。」
意识深处。
腐朽破损的房屋已修建完毕,田野恢复生机,视野也重回辽阔。
李追远坐在二楼露台上,对面是本体,两个人正在下棋。
棋艺上,本体占据优势,李追远一直下不过他,因为本体对围棋做过深度研究。
「我输了。」
李追远身子往后一靠,侧过头,看向这初夏风光。
有了这里,回老家就方便了,不用舟车劳顿,想回老家看看,只需闭上眼来到自个儿意识深处。
但真正承载老家的,不是家里的建筑和田地,而是家里的人。
本体是可以把李三江、阿璃他们全都「捏」出来,甚至能赋予他们与现实里一模一样的行为逻辑,但本体并未这么做。
因为假的终究是假的,也不可能骗得过自己这个「心魔」。
以往遇到这种专挑你内心柔软处破绽的幻境时,李追远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将这里所有人都杀光。
本体看着棋盘,说道:「你没认真下。」
李追远:「认真下也赢不了你。」
本体:「我无法理解你这种懒散。」
李追远:「抱歉,这会增加你的伪装难度?」
本体:「嗯。」
李追远:「其实没那么难,你看,你会花心思去研究围棋,这本质上,不也是另一种懒散么?」
本体:「这是你对我的封印。’
李追远:「我可没对你施加封印,主要是,我所会的封印,你也会,我不知道哪种封印能封得住你。」
本体:「你的封印,不在里面,而是在外面。」
李追远伸手去拿健力宝,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了旁边太爷用的大茶缸,茶缸上印着大大红色的「囍」字。
虽然记忆已经恢复了,但上次在这里喝出怪味儿的记忆还在,短时间内,他有些抗拒这一饮料,不如喝太爷的喜茶。
本体:「你早就知道了,你的病情恢复得越好,我取代你的难度也就越大。」
李追远:「所以这次,我给了你时间来学习和模仿我。」
本体:「这是你另一个打算,你察觉到我在研究你,你想把我引上这条路。当本体变得与心魔一样时,我即会消失,而你则会成为唯一。」
李追远:「但我看你,还是模仿得很用心。」
本体:「试错是需要主动踏出去的,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该尝试的也总得尝试,走不通就停止,走通了那该担心的就是你了。」
李追远:「换个话题吧,我和你,作为心魔和本体,坐下来就只是聊这种事,还是显得有些俗套了。」
本体:「你想聊什么?」
李追远指了指远处:「那处池塘,太爷今年包下来了,熊善做了清理,还下放了鱼苗,我昨天去了那里看过,你还没改出来。」
本体:「那是因为你现实里,没去过那里,我怎么改?」
李追远:「我知道这件事,那你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没见过,就不能先改么?」
本体:「有道理。」
随即,本体闭上眼,过了会儿,本体眼睛睁开,说道:「改好了,你要再去看看么?」
李追远:「不去了,等我回去后,我可以直接看现实里的。」
本体没生气,只是点点头。
李追远指了指房间里:「那些书和你的笔记呢,怎么到现在都还空荡荡的?」
本体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里面堆满了书和笔记。
这些,都是前些日子以来,本体对李追远记忆里各种术法、阵法以及其它门道的归纳总结与升华。
李追远走了进去,他闻到了浓郁的油墨香气。
拿出一本记录阵法的书,翻开,里面是空白。
丢下这本,翻开其它书,一样,全都是空白。
李追远:「这有什么意思,书弄出来,但内容全遮去了?让我白欣喜一场。」
本体:「如果你能随便翻阅我的研究总结,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奴隶?」
李追远:「说话别这么难听。」
本体:「这应该是你最想要的一种局面。
李追远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本体跟了过来,再次问道:「你可以苏醒了。」
李追远:「新鱼塘里的鱼苗,放了么?」
本体:「这里除了我,没有活物,没有自我意识的虚假,在我眼里,没有存在的意义。」
李追远:「放吧,养一池鱼,以后我丢情绪垃圾时直接丢去那里当鱼饲料,也省得到这里来打搅你。」
「好。」
本体离开了。
李追远从床上坐起,走出房间,来到露台,可以看见本体沿着田间小路正在行走。
少年确实是早就可以苏醒了,外面的事肯定已经结束,而且从精神恢复速度上来看,
赵毅应该没少大出血给自己喂药。
没离开的原因是,那日邪祟进到这里,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黑雨。
自己与本体联手,对抗那头邪票时,附近的一切景物都变得虚化,包括东西两屋和坝子,也都不可见,这栋楼,绝大部分地方都被腐蚀脱落,唯独本体的这个房间,坚持得最久。
原本,李追远也是这般认为的,直到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还有一处地方,似乎也坚持下来了。
太爷家的地下室!
是什么秘密,让本体不惜在那么紧要的关头,依旧守护着那里?
李追远走下楼,途径一楼柜子时,打开第二个抽屉,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来到地下室门口。
铁门上,依旧是那把生锈的大锁。
李追远将钥匙插入,扭动,无法打开。
本体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在做什么?」
李追远有些尴尬地晃了晃手中钥匙:「你知道的。」
本体:「我说过了,我所研究的东西,不可能给你看。」
李追远把钥匙随手一丢,道:「你回来得可真快。」
本体:「本就不用浪费多少时间,你来这里之前,我的时间利用率一直很高。」
李追远笑着点点头:「行了,我走了。」
手掌在铁门上拍了拍,铁门没发出任何声音。
李追远往外走去,经过本体身边时也没留下,而是径直走到坝子上,闭眼抬头,然后将眼睛缓缓睁开与太阳对视,身形也随即消失。
本体走过去,将钥匙捡起来,喃喃道:
「察觉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钥匙,将锁打开,然后将铁门推开。
尘封的气息弥漫而出,仿佛这里已许久未曾开启过。
本体伸手抓住门后墙壁上延伸下来的绳子,向下轻轻一拉:
「吧嗒!」
灯亮了。
地下室里,没有现实里的那些箱子,也没有堆积如山的书与笔记,只有一排排的座椅板凳。
板凳上,坐着谭文彬、润生、阴萌、林书友等一系列与李追远关系亲密的人。
他们都闭着眼,坐在那里,有些虽已捏出大半却还缺胳膊少腿,有些只开了一个脸还未来得及做进一步的制作。
但神韵上,却已称得上惟妙惟肖,如若真人。
本体拿起地上的刻刀,走上前,开始雕刻。
它的技艺十分精湛。
李追远因为与阿璃下棋不在乎输赢,所以没去真下功夫研究围棋,同理,有阿璃的雕工在,李追远在那方面也没做细致深入。
但本体不同,它是真研究了,因为它有用。
李追远在的这几天,严重耽搁了本体的工期,这本就是一件极为浩大的工程,而且做好了还不算,还得时刻去同步更改。
「取代你,模仿你,伪装成你,好继承你的关系网———”」
本体手中的刻刀随意翻动,转出多道残影,
「为什么不可以把你的关系网,全部都替代一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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