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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地脉方兴,天荒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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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 地脉方兴,天荒欲破(第 1/ 页)

    第227章 地脉方兴,天荒欲破
    晨雾笼罩曲阜县城,青灰色城墙在逆光中只见朦胧剪影。
    甫一踏入城门,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往来行商似乎绝了迹。
    经过的百姓略显仓皇。
    何心隐定定站在城门口,从怀中掏出眼镜戴上,贴近打量着贴在告示牌上一张张书法极好的布告。
    “……本县每轮造册,数并溢额无失额,此不应清丈者一也。
    虽时有产土告争,然多是界至上出入,尺寸之间,初不及一亩一段,此乃民间强弱相欺以有此争,不可谓豪右隐占,此不应清丈者二也。
    各里虽有绝户赔貱,然赔貱之税,旧例是洒派人户,每户多不过斗升,小止合勺间,并无身家累,不可谓小民赔貱,此不应清丈者三也。”
    这是葛成派人张布的布告——正好覆盖在巡田衙门的布告上。
    内容上也很简单,除了对这次示威正义性的申辩外,着重阐明了当地百姓抵制清丈的动机。
    主要论述了曲阜县,乃至整个兖州府,根本不必丈量。
    因为,《户部丈量事例》所规定需要进行田地丈量的三种情形,即失额、豪右隐占、小民包赔,在曲阜县均不存在。
    何心隐扶了扶眼镜,继续字斟句酌地认真阅读。
    “……盖丈量之法,本以遗远利而未免有近害,今丈量一事,不适于赤民者甚大。
    深惟百姓惊扰之虑,必究其例以申明之,申明之不得则面质之,面质之不得,幸不惜以性命相争挽。
    即使因是而获杀戮,是亦为道义受屈,为天下受屈,虽屈而益申矣。”
    读到最后,何心隐失望地摇了摇头。
    如果这就是葛成以及身后数千佃户的诉求,那恐怕一点谈的余地都没有。
    其人直接高举大义,从根本上否决了清丈——清丈本意是为谋求长远利益,但所引发的眼前的弊端更为迫切。如今推行丈量政策,给百姓造成的损害已经非常严重了。
    至于鼓动民变等一切作为,葛成更是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只有一股舍生取义的表态在其中。
    “何老爷,这是写的什么意思?”
    跟着何心隐一同入城的几名大汉,不约而同朝何心隐问道。
    “不要叫老爷。”
    何心隐下意识更正称呼。
    几名大汉诺诺听从。
    何心隐这才斟酌着解释道:“大意是说,葛成站在百姓的立场上,研究出了度田的坏处,所以才奔走相告四处申诉,申诉无效才去县衙质问,质问无果,才宁可拼上性命也要阻止此事。”
    “即便因此被镇压诛杀,那也是为道义而蒙冤、为天下苍生而蒙冤,公理正义反而会因此得到彰显。”
    何心隐顿了顿,看向几名汉子:“你们觉得呢?”
    几名汉子对视一眼,神情茫然:“俺们不太懂。”
    何心隐愣了愣,旋即释怀地点了点头。
    “不懂就不懂吧,没用大白话写,也不是给你们看的。”
    说罢,他揭下榜文,向城里走去。
    一队手执绞棍的“义民”迎面而来,匆匆出城,守城的差役恍若未见。
    何心隐看了一眼守城的兵卒,以及装模作样盘查的捕快,不由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当年也是地方大户,以他的亲身经验而言,但凡一个地方的捕快没有暗中荫蔽,那么当地成规模的犯罪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
    如今闹到民变的地步,这些地头蛇之间,肯定是有默契的。
    何心隐越往曲阜城里走,情况就愈发混乱。
    道旁的商铺紧闭。
    偶有火舌腾空。
    沿街染着血迹的石子,洒落一地。
    被打砸烧毁的宅邸,往里看去已经空无一人。
    血腥味、焦糊味、屎尿味,混杂着一齐钻进鼻腔。
    时而能看到手持蕉扇的头领,领着一队人,沿街巡逻,振臂高呼。
    “敢有趁乱劫掠乡贤县望,惊扰无辜百姓者,葛将军必杀不饶!”
    葛成已经被尊为将军了。
    当然,并非造反谋逆的僭号,而是百姓自发的尊称,有人称葛贤,有人称葛将军,甚至还有人供奉其为副城隍神的。
    何心隐将这一幕幕看在眼中。
    草鞋踩在青石砖上,难闻的气味弥漫在城中,混乱的声响不绝于耳。
    曲阜城东多为小民聚居地,而城西则分布着众多地方名流的住宅,同时也是当地官府衙门所在地。
    进入城西之后,所见的情况又大不相同。
    若说城东是毫无章法的烧杀示威,那么城西这边,就是秩序井然的杀戮。
    绣春刀出鞘,寒光四处惊掠。
    肃杀的警告声与绑缚的乱民一起,拖拽在身后,纵马驰往菜市口。
    乱民在这一带的冲击最为谨慎,只有几处衙署能看到打砸、焚烧的痕迹。
    但在锦衣卫入城以后,不仅夺回县衙,甚至对城中名流毫不留手,动辄大开杀戒。
    缇骑以县衙为中心,成建制地铺开,镇压目之所及的一切武装——大势压下,乱民、家丁、捕快、兵卒,各飞东西。
    乱民似乎先已得到消息,葛成的六个大队,早已出了城去,只留下一些游勇,懵然无知地在城中继续搜捕税官,旋即被缇骑无情碾过,抛头颅洒热血。
    混杂其中卖吆喝的捕快、兵卒,自有求生之道,大多转个面向,便各自回衙署清理残垣断壁了。
    家丁就实在不幸运。
    频繁发现有乱民弃了绞棍,一头钻进大户人家,企图摇身一变做回良民,如此自然少不得又是一场文人笔下,锦衣卫破家杀人的惨案。
    每每一通杀戮后,缇骑便沿街警告,悬首示众。
    “勾结逆贼者,破家灭族!”
    只有靠近县衙,乱象才渐显消匿。
    何心隐站在县衙外,上前向如临大敌的差役表明身份,求见沈鲤。
    得知何心隐身份后,差役半信半疑,唤来巡田衙门的人辨认。
    确认后,才唤同僚看住何心隐,自己跑进去通禀。
    就在这档口的功夫,全程跟在何心隐身边的大汉,挠头自语:“分明是俺们穷酸闹事,这衙门咋祸祸起城里大户来咧?”
    一路走来,城西这边有头有脸的大户,泰半都被锦衣卫踏破了宅门,或抓或杀。
    反而城外的葛成以及数千随众,被搁置一旁,让几名大汉着实费解。
    何心隐回过头,正好对上几人茫然的神色。
    对于赤民的无知,他心中莫名有些堵得慌,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心隐当然知道沈鲤如此作为,才是打蛇打七寸,正中要害。
    无论是事态发展的速度,还是振臂一呼,数千人影从的组织度,都不可能出于赤民简单的自发。
    城里大户齐齐罢市、乡中士绅相约加租、冲击县衙趁乱杀人等等事态升级的节点,无不印证是有大户豪右暗中裹挟赤民。
    不将这些大户豪右按死,民变就是春风吹又生。
    至于被裹挟其中的赤民……
    何心隐陷入沉默。
    好半晌过去,他仍旧没有说话。
    何心隐低头蹙眉,似乎思索到了什么关隘处。
    方才自语的大汉,与左右面面相觑,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收回方才的话语:“那啥,俺就自个儿嘀咕,不用理会俺。”
    何心隐回过神来。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是我不答,实在是这次我也没资格给你们解惑。”
    “谁友谁敌,只能由你们自己看清楚。”
    有别于讲道时的长篇大论,此时的何心隐显得有些疲倦。
    看清楚?
    自己说得轻巧,心中却明白指望赤民自己看清敌友,何其之难。
    人贯以亲疏分敌友,往往亲昵同乡,鄙夷臭外地的,本地的县衙,必然要比外敌来的度田巡抚说话靠谱。
    人往往不能分辨承诺真伪,葛成一句兖州府不当清丈加赋,所有大户赤民都一并裹挟了进来,整个兖州府都沸反盈天。
    人最爱将一切不能认知的事物人格化,分不清立场不一的大小衙门,看不懂纷繁错乱的斗争关系,统称一个叫做大明朝的人,方便给予其最感性,最极端的评价。
    想要赤民在清丈这种时代洪流中,厘清各方利益关系,进而分清敌我,实在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何心隐一怔,猛然抬起头。
    仿佛有一道灵光划过挠头,连眼镜的镜片都为之一亮!
    厘清各方利益关系,进而分清敌我……
    赤民为什么做不到,因为赤民没有这个视角。
    田、产、身、家,受制于大户豪右,无奈被砧板鱼肉。
    知、识、学、理,垄断于士绅,只能做井底之蛙。
    无恒产者无恒心,一无所有的赤民,自然没有这个眼界,也没有这个闲暇考虑这些事情。
    没有人会站在赤民的视角来厘清各方利益关系——这是泰州学派的大贤,也不会涉足的地带。
    所以,他何心隐自诩为民请命,是不是应该为赤民做一回眼睛呢?
    数十年来,他辗转于两京直隶、福建、江西、湖广、四川等地,周游讲道,开设公学,创办结社,一度高举“人皆圣贤”的儒学平民化大旗。
    所为的,就是为百姓传道。
    直到此时,何心隐才猛然发觉一条前人不曾走过的路。
    不是“苛政猛如虎”的泛泛而谈,更不是“为天下受屈”的强行代表,是真正的赤民视角!
    何心隐连忙从怀中掏出炭笔,翻开衣袖,在密密麻麻的笔迹夹缝里,记下此刻的灵光——《谁是赤民的敌人,谁是赤民的朋友:大明朝社会权与势的分布》
    写罢一句后,何心隐一扫方才的颓态,认真看向几名大汉:“你们等我再经历经历,思考思考,新文章刊行之时,必能解开你们方才的疑问。”
    几名大汉愈发懵然。
    纷纷拱手敷衍。
    何心隐对几人的反应不以为意,满脑子都是要做的新文章。
    他看了一眼遍布纵横的手掌。
    六十有四的年纪,才逐渐找到自己的道途。
    相较于先前入狱时引颈就戮的豁达,此刻的何心隐突然发觉,自己偷生畏死的情绪,也再度卷土重来了。
    正感慨着,一道声音从县衙中传出。
    “夫山公!沈部堂不是说事情平息之前,让您先别来曲阜么!?”
    何心隐抬起头,见得是曲阜知县孔弘晟竟然亲自迎了出来,当即拱手行礼:“县君。”
    老江湖看碟下菜的功夫一般不差,孔弘晟对于皇帝的这位社友不敢托大,连忙回礼。
    他旋即又看向何心隐身后几名稍显畏缩的大汉,迟疑道:“这几位,是夫山公的学生?”
    何心隐歉然一笑,不置可否:“还劳烦县君给他们寻几张椅子,看上几杯凉水。”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几名大汉嘱咐了几句,才随着孔弘晟迈过县衙门槛。
    孔弘晟心中狐疑,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得从善如流在前引路。
    沿途不时能见到县衙的属官、小吏或被五花大绑拖拽,或被按在院中行刑。
    “这些属官,多是县中大户子弟。”
    “那日乱民冲击县衙,本来只是对清丈疑虑,并未起歹念,就是这些天杀的,受县丞驱使,与县里大户合谋,欺上瞒下,激化矛盾,才致局势发展至此!”
    “张家、王家等大户,以及棍徒汤华、徐成等十二家,悉数被破家灭族。”
    “目前正在审问与衍圣公有几分干系……”
    孔弘晟走在前头,不断与何心隐分说局势。
    何心隐怪异地看了一眼孔弘晟。
    这事肯定跟孔家有干系是必然的,但未必是最有权势知县与衍圣公主导的——孔家内部错综复杂,不由某人令行禁止,况且这两人的身份足够高,攫取财富恐怕已经超脱了单一来源的范畴。
    但也正因为身份足够高,孔家各房暗中捅的娄子,也只能这两人担着。
    孔弘晟所谓审问,说是攀咬更合适一点,而眼下说给自己这个外人听,目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何心隐仿若未觉,一言不发跟在孔弘晟身后。
    “……沈部堂连夜召了二千缇骑入城,只待清扫完城中乱民,以及与之勾结的大户士绅,便立刻出城讨伐葛贼!”
    “彼辈乌合之众,必定弹指可破!”
    孔弘晟一路示好。
    直到行至县衙大堂跟前,两人才停止交谈。
    大堂内的桌椅缺胳膊少腿,箱柜上还有烧焦的痕迹。
    正中间的县君的座位被人占了去,沈鲤似乎累得不行,正趴在桌案上小憩。
    孔弘晟与何心隐对视一眼,前后趋入大堂。
    “沈部堂,夫山公带到了。”
    孔弘晟轻声细语,生怕吵到沈鲤。
    后者自然没睡着,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本部衙门标下兵卒粱汝元,参见部堂。”
    见到本部堂官,何心隐的礼数自然一丝不苟。
    沈鲤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开门见山道:“夫山公执意来曲阜,不知所为何事?”
    他一摊子事没处理完,耐性与客套都极为有限,干脆略去了寒暄的过程。
    何心隐也不拉扯,当即下拜:“部堂,标下此来,是为主动请缨,劝降葛成等人!”
    沈鲤心中早有预料,也不觉奇怪。
    他摆了摆手:“不必了,等城中大户杀干净,我便亲自领缇骑出城,杀破贼众!”
    一旁的孔弘晟闻言缩了缩脖子。
    当年海瑞查个盐政都有缇骑随身,如今沈鲤巡田自然也有,不一样的是,沈鲤这厮是真的二话不说,直接就对着城里的大户开杀!
    若非一夜下去见过太多平日里勾肩搭背的熟面孔被杖杀,孔弘晟也不至于被吓得改了主意,直接攀咬起他那位曾侄孙来。
    何心隐同样摄于沈鲤的杀气,出言劝道:“部堂!朝廷的刀戈是用来抵御外寇的,如何能用来杀戮百姓!”
    沈鲤不以为意,笑着反问道:“乱民岂称百姓?”
    何心隐连忙解释道:“部堂,你我皆知,如今之局势,无非是清丈触了大户士绅的众怒,裹挟百姓,凌迫朝廷。”
    “彼辈大户士绅杀则杀矣,但百姓实懵懂无知。”
    “民变既已开始,派兵镇压,百姓必然死伤无算,民变之伤再添十倍!”
    “若能稍作劝说,使百姓迷途知返,平息一场杀戮,也是部堂的功德一件!”
    孔弘晟闻言,只觉道义双全,正要出言附和。
    但刚刚张开嘴,他就看到了沈鲤戛然而止的笑容,连忙闭口不言。
    只闻沈鲤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功德一件?本官巡田天下,是为了做功德邀名的么!?”
    沈鲤缓缓起身,从桌案后走了出来:“本官离京之际,中枢移江西巡抚王宗载奏本于本部衙门,及清丈命下,建德县豪民徐宗武等,裹挟千人,阻挠丈量,徽宁兵备道程拱辰,为部民党护,不了了之。”
    “上月,户部移文本部,褚铁、赵揖等河南抚按官,所丈量新册,与旧册不爽升合,着我部复核。”
    “本月,张居正来信,吴中财赋之区,赋役不均,豪右挠法,致使官民两困,璞甚患之,盼巡田衙门亲力亲为。”
    “何心隐,天下间的事太多了,断不能着眼一处。”
    “如今兖州府在本官面前都敢民变,本官岂能爱惜羽毛,柔柔懦懦,生怕损了功德?”
    “本官就是要杀!杀官差给官差看,杀豪右给豪右看,杀赤民给赤民看!”
    “不想被朝廷视为乱民,那就别跟着谋逆。”
    语气不善,步步紧逼。
    沈鲤固然敬重何心隐的为人,但讲赤民的正确,也是有限度的。
    寻常论道讲学也就罢了,想对政事指手画脚,沈鲤是一点不见客气。
    但,何心隐到底是经历过皇帝的拷打,此时面对沈鲤的严厉,轻易便经受住了。
    他面色丝毫不改,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部堂,不要只说百姓忤逆朝廷,不妨也说说百姓忤逆朝廷的原因所在。”
    “曲阜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部堂眼里只有豪右大户圣人世家,浑然忘了与百姓分说大政的始末利弊,才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激化矛盾至此么?”
    “为官者,首为百姓执道。”
    “部堂疏忽在前,如何能对百姓一杀了之?”
    沈鲤的气焰一滞,差点忍不住将何心隐轰出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人是山东地方的说客。
    但毕竟是皇帝照面的人物,沈鲤也得讲道理。
    顿了许久,沈鲤才摇了摇头,再度回应道:“本官此来只为复核田亩,从无陈说利弊之职。”
    “况且,以愚昧而犯案,难道就不用承担后果了么?”
    何心隐头颅越发低垂:“部堂,既然民变,就不要说案不案了,这不是大明律的范畴,太祖高皇帝亦是民变出身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论职责,部堂更应允我前去劝降乱民。”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夫官居上位,承君命以牧民。”
    “部堂既然为官,岂能自囿于职司,而枉顾百姓之嗷嗷。”
    沈鲤陷入沉默。
    并不是词穷了,堂堂翰林院大学士,他还有的是话说。
    但,自己是来做事的,不是来辩经的。
    尤其何心隐高举皇帝时常调侃的政治正确大旗,实在没有辩论的必要。
    沈鲤叹了一口气,干脆直接直指核心:“夫山公,好话是用来说的,不是用来做事的。”
    “如今田赋被这些豪右大户蛀之一空,一经清丈,顷刻便沸反盈天,我临危受命于陛下,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何心隐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沈鲤,认真道:“沈部堂,若是如此,更应该向天下人说明敌我,如何能以杀戮恫吓百姓?”
    “若是部堂允我与百姓分说,虽跬步之积甚难,却好在根基稳固,届时与赤民同仇敌忾,往后岂不事半功倍?”
    “这难道不也是做事么?还望部堂三思!”
    沈鲤迎上何心隐的目光,再度开口:“夫山公误解国策深矣,如今国家困难,清丈只为国库抢夺税源,不是来为生民立命的。”
    “还是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罢。”
    赫然是掏心窝子了。
    何心隐仍旧无动于衷:“是部堂误解陛下新政了,清丈是为天下人重新厘定天下财货,分而配之,并非一味敛财。”
    “陛下说过,赤民既是他的落脚点,也是他的出发点。”
    两人对视良久。
    沈鲤心中暗暗感慨何心隐心怀苍生,却不切实际。
    何心隐默默遗憾沈鲤为官务实,却高高在上。
    一旁的孔弘晟只觉得气氛压抑。
    他硬着头皮出言试探:“不若,折中一下可好?”
    话音刚落,两人一齐看向孔弘晟。
    孔弘晟挪步到大堂中间,拱手道:“下官的目光看不得太远,只以为夫山公招降之说甚为有理,城中锦衣卫仅二千名左右,而兖州府参加和支持民变的人越来越多,派兵镇压恐有触犯众怒,抱薪救火之隐患。”
    “而沈部堂杀一儆百,更是老成之举,夫山公杀过税官,所见难免有失偏颇,税官是的命也是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没理由拿个百姓的身份出来,就要我衙数十位同僚枉死。”
    “是故我以为,可以招降,但首恶必诛!事后还要再行抽杀,震慑宵小!”
    孔弘晟这话,无异于给了争执不休的双方一个台阶。
    沈鲤当即有了决意。
    他这次不再给何心隐说话的机会,大手一挥:“本官只给你今日半日的功夫,若是葛成等人不肯降,本官就要将彼辈数千众悉数充作军功了!”
    何心隐有些勉强地欲言又止,旋即振作神色,点头应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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