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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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忧惧(第 3/4 页)
就这样,就在赵官家做火烧的时候,几位帅臣也开始百无聊赖的喝起了茶水……准备等一波火烧。
然而就在几位帅臣喝起茶水等火烧的时候,却先有悬铃的赤心骑忽然近前来报。
“何事,可是官家有旨意?”韩世忠当仁不让,起身喝问。
“不是。”来骑下马拱手做拜。“回禀郡王,御营骑军来报,统制官张中孚在滏口陉前的涉县境内大败于金军骑兵……曲都统与之联名发函请罪。官家在炊事营中闻得讯息,便让我等转来给诸位节度看。”
说着,这赤心骑不顾四名帅臣面色齐变,直接上前将一封文书送上,复又转身从马上取来一个箩筐,将十几个热气腾腾的火烧摆到了桌案上,便转身上马离去了。
对方一走,韩世忠不顾那些火烧,拆开文书先看,但只看了几眼,便将文书砸在桌上,一时气急败坏起来:“跟张中孚比,王胜在瓶型寨都算是长脸了!”
李彦仙等人轮流去看,也都面色奇差。
无他,张中孚三日前这一败,果然是大败,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可找的大败。
且说,按照军报所言,金军果然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知道隆德府不能守,直接战略放弃了此地。但是这地方一直是金国东路军五个万户驻扎的核心地带,有很多金国高级军官的家眷、财产在彼处。
所以,那边大名府一炸,兀术便立即应隆德府诸将的要求,分出八十个谋克,共计八千骑极速进入隆德府,分路去取众人家眷、财帛,并尽量焚毁遗留财物、军资。
但是,金军去得快,原本在隆德府西南的御营骑军去的也快,沿途也就是太行陉那里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到先锋张中孚率五千骑进入隆德府所在的上党盆地腹地后,金军的撤离行动只进行了一大半,此时见到宋军大队,更是大骇,干脆直接放弃了周边小城镇的撤离,仓促准备从滏口陉撤离。
张中孚见此,并没有去取那些大城,而是选择了主动尾随追击。
追击过程的前半部分异常顺利,金军毫无战心,而且一开始是分为小股的,所以面对宋军铁骑大队只能狼狈逃窜……一时间,张中孚部的杀伤缴获占领也极多。
但是,随着张中孚的部队一路追击越过浊漳水,来到清漳水与浊漳水之间的涉县、黎城一带时,金军各路也随着地形理所当然的汇集起来,而见到宋军骑兵紧追不舍,已经不足五千骑的金军骑兵终于忍无可忍。
为了保护自家家眷和财产,在侦查到后方宋军骑兵主力大约还剩四千骑在维持追击后,五千金军铁骑也一分为二,一千骑继续护送家眷辎重汇合向北,而另外四千骑则迅速集合,掉头迎上,与同样数量的宋军骑兵在上党盆地的边缘地区展开了一场骑兵大战。
战斗过程没有任何戏剧性与复杂性可言,两拨数量几乎相同的重骑相逢,装备也类似,理论上完全相当。但是,战斗从上午打到下午,最后就是宋军骑兵渐渐不支,被金军彻底冲垮,张中孚狼狈而走。
若非是金军无心恋战,没有追击,此战宋军骑兵很可能会在已经化冻的漳水岸边大规模减员。
平心而论,这一战,其实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感觉……贪功冒进的事情,近来非常多,不差这一个。
而且,御营骑军一开始就被认为是不如金军铁骑战斗经验丰富的。
再加上,金军有保护家人这个战斗理由存在,算是有哀兵之态,那败了也就败了。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情非常不好……因为他会提醒所有人,金军主力尚在,而且核心骑兵战力尚在。
更要命的是,野战之中,金军骑兵的战力一旦汇集形成重兵集团,战斗力优势将会更加明显。
这一战,很可能会进一步动摇赵官家立即发起决战的决心,也可能会大举提升此时正在迅速北撤的金军主力部队的军心士气。
实际上,考虑到赵官家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转交给四位开小会的帅臣,恐怕已经是在做无声的提醒了。
所以,韩世忠才会气急败坏。
“张中孚该杀!”
捏着一个马肉火烧的王彦越想越气,终于怒而作色,直接将这块火烧砸到了桌案上,肉馅当即散开。
其余三人面色同样难堪,但面面相觑后,倒是保持了一定的冷静。
“御赐食物,焉能这般对待?”韩世忠冷冷相对。
李彦仙也蹙眉去瞅王彦。
“王总统,便不是御赐之物,昔日在太行山中,你我寝食不安,今日这般安坐,又怎么能浪费肉食?”马扩也难得严肃劝谏,并主动放下手中火烧,小心归拢那些散开的肉馅。
王彦尴尬一时,只能侧身低头不语,半晌才捡起案上那个火烧给两口吞了。
但事情似乎没完了。
随着四人吃了一筐十几个火烧,气氛稍缓,正要再喝些热水说些话的时候,却又有铃铛乱响,而且这一次,居然是从城内方向传出的……四人抬眼去看,见不是赤心骑,更加不解。
不过,能做传铃骑士最少都是个有眼力的伶俐人,见到四位节度和属官皆在道旁草棚内列坐,便直接转过来,以作汇报。
“郡王、诸位节度!”
骑士翻身下马,倒也不慌。“并无大事,只是那撒离喝不知何时在房中用腰带将自己吊死了……留下契丹文遗书,大意是说大金兴起二十余载,自有天命,而金国太祖阿骨打也宛如神圣,他以宗室之身受金国太祖皇帝大恩,养于帐下,如今兵败城破,虽有苟且之心,但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大金首降之人,有负什么太祖恩德……还有一些腌臜话末将便不说了……我家张统制只让我去中军大帐寻官家下属的玉堂学士做个汇报。”
说完,骑士微微一礼,便从容离去。
而韩世忠以下,众人怔了一怔,心中愈发有些无奈之余,却也只无言。
当场无言不提,当日晚间,上元佳节,月明星朗,众将本以为会有高级军官一起参与的御宴,但居然也没有……后来便有传言,说是上元节几乎形同宗忠武忌日,官家此时感时伤怀,对应时势,倒也寻常。
众将这才稍微释然。
事实上也似乎的确如此,当日晚间,明月高挂,做了一日火烧的赵官家披月而出,却并没有召集臣僚宴饮,乃是只率寥寥几个亲信,在自己所居的中军大帐前,也就是平素射靶的空地上枯坐赏月,状若无事。
而营中此时,因为专门开了宵禁,也多有类似情状。
许多将领,皆出营望月,大宴无有,但小宴却极多,所谓浊酒一壶,火烧一筐,故旧同僚,文臣武将,上司下属,倒也有些往来如织之态。便是士卒往来攀谈,也比白日更利索一些。而大营临着太原城那一侧,八个巨大的热气球下,甚至有许多渐渐大胆转回村镇的太原府周边百姓前来观望……军中因为官家有秋毫无犯之令,居然也不禁止。
不过,终归是军营,虽说开了禁,也有许多人来往,但总有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意味。
一个明证便是,营地广大,多有老卒、士人吹箫弄笛,以作怀思,而众人无论喧哗,却居然始终不能越过这些萧笛之声。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此情此景,赵官家若是不能想起这首词就怪了。
“官家既吟此词,便当知自古发兵为难,既得陇,就该复望蜀,夫复何疑啊?”
就在这时,一人声音洪亮,忽然自赵官家营寨后门方向,也就是从南方传来。
而赵官家闻得此声,面色一点都无意外,却是从容起身,亲自转向侧后,走了数十步,才在自己的营寨拐角处接到此人,却又直接伸手去扶住对方,堪称礼遇备至:
“吕相公辛苦。”
原来,此人居然是之前一直在南面临汾的枢密院副使吕颐浩,此时乘夜而至,而赵官家似乎本就在专等此人。
吕颐浩与赵官家携手转到帐前,看到帐前雅素,却又不禁喟然:“是臣任性了……不该执意赶路,让官家这般辛苦等待的……若是在路上歇一晚过来,官家今日至少能召集军中文武,做个心中安稳的上元聚会。”
“那些都是虚浮之事,宰执既然要来,哪里能顾那些?”赵玖当即失笑。“况且,吕相公不来,朕心中终究不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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