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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杀机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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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杀机初现(第 4/4 页)

    “那陈欣呢?你杀陈欣是不是因为她要揭发你以前杀人的事情?!”

    李大峰这会儿不再抵赖了,他抱住头号啕大哭了起来:“是,是的!她说要去派出所告发我,她一开始其实并不知道我以前做了什么,只是知道我这些年躲躲藏藏的,应该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儿。可是有一次我吃完麻果,和她吵架的时候说漏了嘴,闹离婚那段时间,她就拿这个威胁我。我一时着急,就掐死了她。我有案底,公安如果发现陈欣死了,我以前的事情就藏不住了。我想反正是个死,不如赌一把,把这件事儿给瞒下来。所以……所以我才去碎尸、抛尸。”

    他说到这里,擦了擦满脸的眼泪鼻涕,突然急切地朝公诉席和审判席作揖,带着乞求的语气道:“可我没杀金大钟全家,我是被人当枪使了,还背了锅,你们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杀了张丽霞一个,真的只杀了她一个。”

    李大峰哭得瘫软在地上,对于死亡的恐惧瞬间抽空了他浑身的力量,眼看这庭审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审判长无奈之下,只能宣布休庭,让他平复情绪。

    法警把李大峰押解到候审室,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绝望的哭声。

    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李大峰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再次回到法庭后,李大峰当庭供述了当年杀死金大钟的经过。

    李大峰当年是板材巷出了名的“钳工”,在监狱三进三出,俗称“三进宫”。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的花样年华,他却整日泡在号子里,整个人就像泥潭里的烂树枝一样,散发着腐烂的气息。每次刑满释放出来,不光板材巷的老老少少见了他都绕道走,就连自个儿家的父母亲戚都不待见他。

    那天初八,到了下午三四点,头晚赌了个通宵的李大峰却还赖在自家的床上。他刚醒来不久,想着昨晚那糟糕的赌运,心里就一阵儿烦躁。

    李大峰的老娘端了把破椅子,边坐在院子门旁择菜叶子,边切齿地骂着:“别人家都是养儿防老,我倒好,养了个不争气的混账,丢尽了先人的脸。不光半点指望不上,还连累我一把年纪天天被街坊四邻戳脊梁骨。早知道还不如养条狗。”

    李大峰昨晚出去和人赌钱输了个精光,本想赖在家里吃完晚饭再出去转转,可他老娘越骂越是不堪,一股子邪火从五脏六腑直蹿上脑门,太阳穴旁血管的剧烈跳动扯得他半边头都是疼的。家里待不住了,他从床上起来,草草洗漱了一下,就裹上半个月前从衣服铺子里顺来的袄子冲进院子。经过他老娘旁边时,他朝地上恶狠狠地吐了口浓痰,将门重重地关上,震得老木门一阵颤抖**,连带着老旧的墙面扑簌簌地跌落了一地的石灰片。

    李大峰气愤愤地骑上自行车,在他老娘震耳欲聋的吼声中离开了家,出门找清静去了。

    李大峰踩了半天车,直到天擦黑了他也没有想到究竟可以去哪儿,出门走得太急,连个住店的钱都没有。他翻了半天裤兜,凑出几张零票子在街角的铺子里买了两个烧饼和一碗稀饭,勉勉强强安抚了一下自己饿到发疼的胃。初八的晚上,大街上依然到处都是人,多数都是携家带口的,相互照应着,李大峰一时间竟无从下手,没捞到半星儿油水。烧饼稀饭也不经饿,他晃了半天,又饿了起来。饥火加上怒火,烧得他浑身发毛。

    李大峰将车骑回板材巷的“春江鱼庄”旁边,坐在台阶上歇脚。到了初八,很多餐馆已经开始营业了,里面飘出的阵阵酒菜香闹得李大峰的肚子更饿了。大过年的,又是吃饭的点儿,食客进进出出的,看上去一个个都是满面红光,衣着体面,李大峰的表情焦躁起来。

    盗亦有道,干扒手这行也有这行的规矩。店铺春节开张的第一天,按规矩是不能在铺子里面下手的,否则就是不给店主人面子。

    李大峰听说过这家店的老板金大钟,知道他不是个善茬。此时他穷途末路、饥寒交迫,就不肯守着这规矩了。李大峰朝店里张望,看见一个喝得东歪西倒的食客,晃晃悠悠地走到前台那里结账。他假装进饭馆找人,慢慢挨了过去,那客人付了账,把钱包揣在裤兜里,露出个边角来。李大峰脱下外套,假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暗地里却借着外套的掩护,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了钱包的一角。他正要得手,后衣领却被人猛地一扯,脚下趔趄了几步才站稳。李大峰回头一看,认出扯他领子的人是春江鱼庄里跑堂的伙计。

    那伙计大骂:“你小子下爪子也不挑个地方,敢跑到这儿来偷东西。”

    李大峰急于脱身,反手就把那伙计的手给扭到背后,嘴里嚷嚷着:“敢赖你爷爷,你爷爷我是来吃饭的,你嘴里不干不净说啥呢!”

    李大峰别的不行,打架还是可以的,那伙计眼看就要吃亏,大声吆喝店里的人来帮忙。李大峰眼看不妙,推开那伙计撒腿就跑,却被看热闹的人堵住了去路,终究是晚了一步。

    店里的伙计个个身强力壮的,不一会儿就把李大峰摁倒在地。金大钟听到争吵后出来了,他怕影响生意,使了个眼色,四五个伙计把李大峰扭了出去,拖到后街的巷子里。

    一进巷子,金大钟就吩咐伙计:“把这个不讲规矩的下三滥给我往死里打。”

    一个伙计怕出事儿,犹豫地问道:“老板,万一打坏了不好吧,要不送到局子里去?”

    金大钟啐了一口。

    “你懂个屁,他还没有得手,送到局子里面,警察能关得了他?他敢在我这儿动手,就要打得他不敢再来。”

    李大峰一听,用力挣扎,叫道:“姓金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买卖的不得罪跑江湖的,做生意开铺子的,你在明,我在暗,你今天打了我,就是坏了道上的规矩。”

    金大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小子挑老子过年开张的第一天,跑到我堂子里面动手,还跟你讲哪门子的规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威胁我,什么在明在暗,老子天天都在店里头等着你。”

    金大钟看见伙计们都站在一边干瞪眼,心里有气,骂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说完,金大钟首当其冲,飞起就是一脚,踢在李大峰身上。伙计们见老板亲自动手了,只好围了上去,对李大峰一顿暴揍。

    李大峰好不容易挣脱了他们的控制,瞅了个空儿跑了,等到后面没人追了,在街角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他刚才只顾着逃命,这会儿停下来,只觉得脑袋上火烧火燎的,用手一摸,竟然沾了一手血。他正要破口大骂,却牵动了伤处,疼得嘶的一声,原来嘴角也破了。他撸起袖管和裤管,又撩起上衣,只见身上各处被踢打得青紫。他口中恨恨地骂道:“这帮龟孙子,都欺负老子,老子不就是没投好胎么,你们这帮王八羔子就一起来作践我,我今天发誓要干票大的,等老子有钱了,看你们谁还敢惹我!”

    突然一只手拍到他的肩头:“大哥,想不想发财?”

    李大峰一惊,肩膀一卸闪开了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戴着个围脖遮住大半边脸,只露出两道浓浓的剑眉和一双狭长秀气的眼睛,依稀看得出他皮肤白皙,年纪很轻。

    “你谁啊你?没事儿寻老子开心,别看老子现在倒霉了,揍扁你一个雏儿绰绰有余。”

    那年轻人没有作声,只是把一包烟和打火机塞到李大峰手里,他低头一看,是市面上最贵的红塔山,警觉地问:“你这是干吗?”

    年轻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压低声音说:“板材巷尽头倒数第二间的红顶房子就是‘春江鱼庄’老板金大钟的家,我知道他晚上都是把流水放到卧室的铁皮箱子里面收着,里面最少有三四万现金。”

    李大峰有些意外,继而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再说了,这么一块大肥肉,你会平白无故送给我?”

    年轻人道:“他家门上有锁,我开不了。再说了,一个人怎么偷?连个望风把门的都没有。”

    李大峰想了想,道:“你这是一口吞不下,找帮手来了?”

    对方点了点头。

    李大峰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对方,恶狠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开锁?你到底是谁?”说着就要去扯开那人脸上的围脖。

    年轻人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紧紧捂着围脖,急切地嚷道:“板材巷这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三进宫’的惯偷!再说了,我刚才看到你被金大钟他们打了,这才想拉你入伙,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我再去找别人。”

    他这么一说,李大峰倒是有七八分信了。他松开了手,问道:“听你这话儿,你是打算叫上我两个人干?你这个连锁都开不了的雏儿,老子凭什么跟你一起干这一票?再说了,你蒙着个脸,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年轻人整了整被扯松了的围脖,冷冷地说道:“可我有那放钱箱子的钥匙,那箱子在卧室里,就算你能开锁,那动静也大,难免吵醒人,有了钥匙,你拿钱还是方便些吧?再说了,事成之后你六我四,你占大头。我虽然没经验,可是这放钱的位置,取钱的钥匙都是我提供的,进屋之后,我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些忙,一起行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事后出卖你。这笔买卖,怎么算你也不吃亏吧?”

    李大峰其实也没打算真的就自己去,毕竟这种事情求的是财,总不至于钱还没到手就反水吧?那不是逼着别人告发自己。

    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你怎么会有钥匙的?”

    年轻人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我们不过是结伴求财,我也不见得事事都要告诉你,你要是不放心,就当今天没有遇到我。”

    李大峰岂能白白放过这笔大买卖,当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晚上。”说完,年轻人从包里掏出一把尖刀递给李大峰,叮嘱道,“这个给你防身。”

    李大峰吓了一跳,问道:“偷就偷,拿这个干什么?”

    对方不屑道:“怕了?”

    李大峰怎能忍受被个雏儿瞧不起,把刀揣在衣服里,大声道:“老子怕个屁,老子还不如你个刚出来混的?今天晚上偷不到就硬抢,只要能弄到钱,怎样都行!”

    对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兴奋,把金大钟家里的情形和接下来的安排详详细细地对李大峰说了一遍。金大钟的老婆张丽霞喜欢打牌,每天睡得晚,过年家里进进出出的,门关得不严,可以找机会偷偷溜进去。

    李大峰疑道:“能溜进去还开什么锁?”

    年轻人道:“他们家铁门晚上会从里面上锁,开锁是为了出去。待会儿到了金大钟家,院子里有煤垛子,我们进去后就藏在煤垛子背后,等金大钟他们睡着了就动手。”

    两个人按照计划顺利地进去了。守到一点多钟,两个人躲在煤垛子背后,眼瞅着门上了锁,屋子里熄了灯,没了声音。李大峰掏开铁门的锁,虚掩着铁门,刚准备和这年轻人去卧室动手,没想到张丽霞披着个外套到院子里换煤,两下里碰了个正着。

    张丽霞冷不丁看到院子里有人,本能地开口要喊,李大峰被惊得汗毛一炸,一把上前捂住她的嘴,掏出尖刀就朝她的胸口捅了一刀。刀刚拔出,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张丽霞软软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血流了一地。

    李大峰顿时双腿发软,可是多年做贼的本能在此时异常活跃了起来,慌慌张张间,他依然扯下了张丽霞脖子上一条明晃晃的金链子和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又去撸她手上的金戒指,完事儿后刚准备溜之大吉。小伙子一把拽住他,低声喝道:“你跑什么?屋里的钱不要了?”

    李大峰一把甩开他的手,骂道:“你他娘的想钱想疯了吧,都死人了,还不跑路。”

    说完,李大峰推开铁门,夺路而逃。

    李大峰仗着路熟,七弯八拐跑回了家。他老娘早就熄灯睡下了,他慌慌张张地开门,进屋换下了沾血的衣服,才想起自己那辆破车忘在金大钟家附近了。他低声咒骂道:“怎么把车给忘在那儿了,我算是倒了血霉了,这下真留不得了。”他胡乱收拾了一下行李,跑到他老娘的房里,从她的抽屉里翻出些零散钞票,连夜出了门。走了两步,他看到巷子口张文的家门口停了一辆摩托车,于是用铁丝掏开车锁。他怕惊动了人,一直推出去百把米远,才敢发动摩托车,蹬着脚踏,一溜烟骑了离去。

    第二天上午,伙计去金大钟家找他时,发现金大钟老婆张丽霞被人杀死在院子里,金大钟和他儿子金展鹏则被人杀死在卧室里,凶器是一把尖刀,血淋淋地扔在床上。

    警方将尖刀提取后,从上面提取到一枚血指印,经过比对,与有过多次前科的李大峰指纹特征一致,又在金家附近找到了一辆李大峰骑过的自行车。警察赶到李大峰家里,却早已人去楼空,只提取到了他换下的血衣。

    交代完了当年的作案经过,李大峰开始为自己辩解:“检察官、法官大人,金大钟的家是蒙面人带我去的,刀也是他给我的。我跑的时候,那人还留在金大钟家里,所以,金大钟和他儿子肯定是他杀的。”

    林岚问道:“那你为什么杀害陈欣呢?”

    李大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说道:“我偷了隔壁的摩托车,跑到黔山市,变卖了摩托车和金首饰,换了1万多元现金,后来还买了个假身份证,托关系上了户口,化名王大志,在县里面做起了典当的生意。后来娶了陈欣,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收入多了起来。可就在前几年,我在医院附近碰到一个老家的人,虽然并未打上照面,可是我心虚,连夜搬家,从此以后,我变得疑神疑鬼,只要看到背影像老家的人,就几天不敢出门。我把生意丢给了陈欣,只敢在外面租房,不敢买房,生怕过去的事情被发现了。时间长了,陈欣颇有些怨言,我们开始吵架,吵得越来越频繁。接下来,我学会了吸毒,和同样吸毒的徐丽越走越近。我染上毒瘾的事儿被陈欣发现了,她还在我的手机里面发现了我和徐丽的聊天记录,和我大闹了几场。她知道我杀人后,我们的关系更差了,我提出离婚,她就威胁我,说我要是不戒毒,不和徐丽一刀两断,她就去公安机关告发我,我脑子一热,就把她给掐死了。”

    李大峰说完了这些,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无力地靠在被告席上。

    被告人的当庭供述不同于以往的供述,为了确认,审判长问道:“被告人,你刚才的供述是否属实?法庭注意到你今天的供述和以往的不同,以哪次为准?”

    李大峰长叹一口气,道:“我今天的交代句句属实,我知道我这次死定了,我没有别的心愿,我是被人害了,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求你们揪出那个魔鬼,他不但利用了我,最后还陷害我,自己却逍遥法外,他要是不被揪出来,我死不瞑目。”

    李大峰杀人案的庭审不仅在铁证的面前峰回路转,由零口供变成了全口供,最后还爆出了一记猛料,当年的灭门案另有帮凶。这次不仅是涵江市人民检察院,整个涵江市司法机关都知道了有个擅长技术证据提取和分析的公诉人,对技术证据运用得炉火纯青,让犯罪分子无所遁形。

    为了找出当年的神秘蒙面男子,检、警两家在一起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这次的方向十分明确,毕竟是20多年前的案子了,找证人、做摸排,如果没有针对性,很难取得重大进展。眼下,利用技术手段对既往的物证和痕迹进一步挖掘,似乎才是正确的途径。

    来自检、警两家的技术骨干组成了技术专家组,曹晓辉牵头,林远昊、江旎、林岚、杨波组成了强大的技术智囊团队,路小艾担任记录员。

    大家聚在一起,对当年的现场和物证逐一进行分析。面对着一堆图片和照片,几位技术大咖各抒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不过大家的关注点倒是一致,那就是要对当年在刀上留下的血痕做进一步的鉴定。当年的技术只能检测出血型,这就有很多的局限性。如果再补充进行dna的检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会议休息的空隙中,路小艾在走廊好奇地问林岚:“岚姐,20多年前的血液还能进行重新鉴定吗?”

    林岚肯定地道:“当然可以。”

    路小艾又惊又喜地问:“真的可以?那血液不会过期什么的?我以前看过一个介绍辛普森案件的专题片,说是用于检验的血样可能受到污染,所以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我们现在复检,会不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啊?”

    林岚被路小艾一本正经的表情逗乐了。

    “血源污染和时间长短是两码事儿。污染通常是提取方法和保管方式不正确导致的。辛普森案之所以无罪,是在物证提取和鉴定的方法、程序上发现了问题,美国的专家在现场和物证上的血液中都检测到了防腐剂(edta)的成分,所以怀疑是警方在提取血液后栽赃陷害,倒不完全是血样污染的问题。再说了,dna检测自从有了pcr技术,陈年血迹的检测就不成问题了。因为pcr技术和早期的dna指纹图技术不一样,以前的技术对检验样本的新鲜程度有一定的要求,同时需要大量样本,pcr技术却只需极其微量的血量就能完成检测,最重要的是,即便检材因为腐败导致dna降解,也能通过pcr技术完成检测。”

    江旎从洗手间出来,经过二人身旁,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听林岚对路小艾解释pcr技术。

    路小艾感叹道:“没想到现在的技术这么发达了。”

    江旎扑哧一声笑了,刮了一下路小艾的鼻子。

    “小可爱,这可不是什么现在才有的技术,pcr全称是聚合酶链式反应,它的原理就是把细胞中的dna片段扩增1000万倍。早在1984年美国的穆里斯教授就发明了这项技术,由于这项技术意义非凡,他还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

    路小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这么早就有了?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江旎姐是法医,懂得这些也就罢了,岚姐怎么也知道啊,她以前不是学痕迹学的吗?”

    江旎笑道:“想当年,岚女侠在我们技术处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每个组她都吃得开,师父多了,本事也就见长了。”

    路小艾艳羡道:“怪不得,岚姐好福气啊。”

    林岚看到路小艾一脸向往的样子,哭笑不得道:“你居然还羡慕,想当年,我可是被这些师父们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最后给折磨得差点患上考试恐惧综合征,真不知道你在这里羡慕个什么劲儿。”

    “还要考试,要不要这么狠哪?”路小艾有些不可置信地咋舌。

    她见江旎一副确实如此的神情,再看看林岚一脸苦笑,讶然道:“还真考啊。”表情顿时换成了满脸同情。

    江旎看到路小艾面部表情变换得那叫一个五彩斑斓,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林岚一向对路小艾的后知后觉免疫了,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赶快进去开会吧。”

    讨论再度开始,林岚将所有的现场照片进行了扫描,此时在投影仪上逐一放大进行观察。

    杨波和林远昊对现场勘查的经验最丰富,大家都期待着他们有新的发现。

    当年的技术虽然落后,可是好在现场的照片拍得十分全面,基本上完美再现了当年的情景。

    杨波道:“从照片上看,门闩被破坏,大门处一把扫帚倒在地上。从参考测量的标尺来看,院子里面摞着的煤垛宽约2米,高约1.2米,煤堆的挡板上有大片喷溅式血迹,女尸周围的地面有一摊血迹,院子到内屋的路上有零星滴落状血迹。大部分却被擦拭痕迹所覆盖,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这现场一看就被人清理过。”

    林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林远昊。

    林远昊指着煤垛道:“如果李大峰的交代属实,那么,他和那名蒙面男子躲在煤垛后面那么久,鞋底不可能不沾上煤渣。可是从照片和当年的现场勘查记录来看,现场不但没有发现被鞋底带出来的煤渣,连足迹也没提取到。所以,我同意杨波的推断,这个现场是被人为处理过的,不过,这个人对现场的清理却是有选择性的。”

    杨波沉吟道:“不错,张丽霞身边的这摊血,他就没有动过,而且,他这么费尽心机地清理现场,为何又把作案凶器这么重要的物证给落下呢?”

    “他是故意留下的。刀柄上的指印,可以将警方的注意力顺理成章地引到李大峰身上。”林远昊的语气淡然却笃定。

    画面切换到里屋,床上有一具男童尸体,床单上血迹斑斑,紧挨床的墙面有喷溅状血点。台灯、杯子的碎片散落地面,一些碎片也染上了血污,离床不远处,一具成年男尸体匍匐在地上,尸身周围有一摊血迹,手紧紧攥着床单一角,床单被撕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半截耷拉着。看到这里,大家都心领神会,现场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搏斗。

    地板也被血染红了,一把染血的尖刀扔在床上,地面也有清扫过的痕迹。

    林岚道:“关于这个同伙,还真不是李大峰无中生有的幽灵抗辩。屋内和屋外死者的创口特征虽然是同一作案凶器,可呈现出来的手法、力度却截然不同。”

    路小艾突然想起林岚刚拿到案子的时候和她之间的讨论,忍不住插嘴道:“岚姐,我记得当初刚拿到案子的时候,你就提出过现场不止一把刀,李大峰另有同伙的假设。”

    曹晓辉惊讶道:“你居然早有怀疑?”

    林岚道:“是提出过有这种可能性。”

    林远昊朝她赞许地一笑,语气轻柔地道:“是因为那枚完整的血指纹吧?”

    林岚莫名有些感动。林远昊永远都是那个最懂自己的人,这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和心灵上的契合,是她在任何人身上都未曾体会到的。

    男女之间的相互爱慕,在破土发芽的初期,虽然朦胧到当事人自己都未能察觉,却总能被他们的情敌轻易地捕获。

    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互动尽收杨波的眼中,杨波的目光疑惑地在二人的脸上扫了个来回,忽然有所领悟,自嘲一笑。

    林远昊这样清心寡欲的人,居然也会如此温柔地注视着另一个人。上次林岚出车祸时,素来镇定的林远昊慌了手脚,明显就是关心则乱。

    动了心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哪里还能做到云淡风轻呢?

    路小艾可没洞察到这电光火石间的甜蜜和失落,她急着探知谜底,忍不住催问道:“岚姐,林组长说的完整的指纹是什么意思?”

    林岚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小艾笑了笑,接着道:“那枚检测出b型血的指印太完整了,李大峰是o型血,金大钟父子是ab型血,所以,那枚指纹应该是李大峰捅张丽霞那一刀之后留下来的。如果李大峰杀了张丽霞之后再进屋去杀害金大钟父子,这枚指纹不可能如此完整,多多少少会遭到破坏,所以我之前产生了怀疑。”

    曹晓辉问:“所以,你相信李大峰的说法,金大钟父子是他的同伙杀的?”

    林岚点头。

    路小艾问:“如果不是李大峰杀的,为什么留有他指纹的刀上沾了ab型的血?”

    林岚道:“如果凶手杀死金大钟父子后,戴着手套去拿李大峰留在现场的刀,再用刀刃沾上金大钟父子的血,就能造成留有李大峰指纹的刀上沾三个被害人血迹的假象。”

    曹晓辉点头道:“张丽霞的死因是当胸一刀,金大钟和金展鹏则是身中数刀,刀刀皆是冲着要害部位,感觉这凶手和金大钟父子有着莫大的仇恨。李大峰没有道理如此仇恨金大钟,虽然他被金大钟找人围殴了,在院子里杀害张丽霞的时候,应该是他怒火的峰值,却也只捅了一刀。他杀了一人,愤怒应该消减不少,按照通常的犯罪心理,不会再对金大钟父子下这么重的手,所以,我同意你的推断。不过,仅凭血型来做判断还是有失准确,做一次dna检测还是有必要的。”

    曹晓峰联系证据档案室调取了当年灭门案的凶器,拿回实验室进行检测。

    结论刚出来,曹晓峰还没来得及出鉴定报告,林岚就拖着林骁勇找上门来了。

    曹晓峰调侃道:“这点踩得这么准?你们俩在我身上安监控了?”

    林岚扑哧一声笑了,林骁勇捶了曹晓峰一拳。

    “你小子,皮痒痒了,拿我这老头儿打趣。”

    林岚笑嘻嘻道:“是我拉着老爸过来的。”

    林骁勇斜了林岚一眼:“这个沉不住气的丫头,这几天总惦记着这事儿,坐立不安的,没个消停。”

    林岚顾不上和她爸抬杠,着急忙火地只管追着曹晓峰问:“曹法医,听您刚才的意思,结果出来了?”

    曹晓峰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只见林岚眼中骤然一亮,一脸期待。

    曹晓峰道:“我从刀身、以前留存的血样棉签上提取了样本,进行pcr检测,发现两处血样中有y及alu重复序列,还有一份发现只有alu重复序列,没有y。”

    林骁勇见林岚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他这说的都哪跟哪儿,你听得这么得劲儿?”

    林岚笑道:“曹法医的意思是说,有两份血样是男性的,有一份是女性的。”

    林骁勇奇道:“你从哪儿听出来的?”

    “曹法医用的鉴定方法是体外dna扩增技术,他对血痕标本进行性别鉴定,产生两种重复序列的是男性,产生一种的是女性。不过,能够做到对几十年前的血痕准确鉴定,还是要借助灵敏、可靠的pcr技术。”

    曹晓峰道:“刀上的确检测到了三种不同的dna,我将这些与金大钟一家三口的dna进行了比对,完全吻合。从检测的结果来看,刀刃上测出了金大钟、金展鹏和张丽霞的dna混合分型,刀柄上的血指印,检测出的dna是张丽霞的。”

    林岚道:“这么说,张丽霞的血的确被其他被害人的血覆盖了。”

    曹晓峰点了点头。

    从曹晓峰那儿出来后,林骁勇感觉林岚情绪有些低落,于是问道:“结果没出来的时候,天天在家念叨,这结果出来了,怎么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啊?”

    “其实,这件事我有错。”

    “哦?”

    “我一开始有过怀疑,可是却没有申请对当年的物证进行补充鉴定。虽然说当时李大峰没有开口,证据也没有往这上面反映,可我还是没有做到对所有的疑点进行查证,差点就让真相蒙尘。”

    “照你这么说,我也有错,我压根儿就没看出来。既然咱爷俩都有错,那就将功补过,把那个逍遥法外的凶手给逮回来。你不是老强调办案的亲历性么,我马上要去板材巷调查走访,要不要一起?”

    林岚问:“那儿不是早就拆迁了吗?”

    “是拆迁了没错,可我这段时间调查了一下,那些拆迁户很多都是就近还建的,还有几家老铺子也在附近找了门面经营,值得去一趟。”

    车开到板材巷后,林骁勇找到以前的住户,以拉家常的方式打探消息,几个老街坊知道金大钟以前开了个饭馆儿,生意不错,不过为人的确不够厚道,得罪的人不少。还有一两家开铺子的,隐约听坊间传闻他这开饭馆的钱来得有些伤阴鸷,是逼死嫂嫂、侄儿后霸占了亡兄的财产。

    这样一来,事情倒是更复杂了。凶杀案,无非就是为财、为情、为仇,从案件现有的证据来看,仇杀的可能性更大,不过这仇人多了,反倒加大了排查的难度。

    林骁勇和林岚走访了几家,虽说打探到一些陈年往事,可是仅凭这些,根本无法找到那个神秘的男子。

    两人又分头找了几户人家了解情况。林岚问完一位老大爷,刚刚出门,就听到哭声,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3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在巷子里哭。林岚赶紧跑了过去,哄着小姑娘,可是小姑娘不停地哭,旁边也没见着她的家人。林岚好不容易哄得好些了,可是小姑娘只知道喊妈妈,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住哪儿。

    林岚没办法,只能把小女孩抱着去找林骁勇。林骁勇见她手里抱着个女娃娃,愕然道:“一会儿工夫你就捡回来一孩子,这效率也够高了。”

    林岚抱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姑娘,哭笑不得道:“老爸,现在先别逗我,快给出出主意。”

    林骁勇四处看了看,没人在找孩子,估计这孩子是和家人走散了。

    “你顺着巷子左拐过去两个路口,就有一个派出所。我刚刚接到个紧急任务,要赶回队里。这巷子太窄,车开不进去,你把孩子先送到派出所,让他们赶紧想办法联系上孩子的家属。”林骁勇说完就急急忙忙开车走了。

    林岚抱着这个软软糯糯、眼泪汪汪的小宝贝,脑袋都大了。她暗暗嘀咕着老爸不讲义气,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一个人跑了。

    林岚沿着林骁勇交代的路线,果然找到了一个派出所。林岚说明来意后,大家围着小女孩端详,管段户籍警小王道:“这不是卖豆腐的老李家的孙女吗?他们家也太马虎了吧,这么小的孩子都给弄丢了,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副所长钟涛道:“小王,你赶紧把孩子给老李送过去,他们这会儿可能急坏了。”

    几个记者在巷子这边参访非遗文化传承人,恰好拍到了这一幕,他们要采访林岚。林岚连忙摇手道:“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儿都会这么做的,真不用采访我。”说完她就一溜烟走了。

    不料,当天晚上的新闻报道了这件事儿,还播了一段林岚抱着小女孩边走边哄,送到派出所的画面,包括那句“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儿都会这么做的”。

    记者还在旁边总结道:“据我们了解,这位热心助人的检察官今天是在附近调查取证的,她不仅对工作认真负责,办案途中还不忘助人为乐,做好事不留名,不愧为人民的检察官。”

    装修豪华的别墅里,男子盯着屏幕上播放的新闻,面部的线条逐渐扭曲,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阴魂不散!”,紧跟着就把遥控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式的平板手机,按下号码后,过了好久对方才接通。

    “我最近遇上点麻烦,你给我弄两份护照,我要带人出去避一避。”

    对方压低声音道:“一个月后交货。”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加急的。”

    “那每本加30万元。”

    “没问题,还是老规矩,我发密钥给你。”

    对方挂了电话。

    男子将手机卡从卡槽里取了出来,用剪刀剪碎了,紧紧握在手中。

    他走出房间,穿过雅致的走廊,推开一扇雕花的黄花梨木门,里面是意大利风格的浴室家具和美标进口洁具。他来到一个纯黑色的抽水马桶前,将拳头翻转朝下,摊开掌心,碎片轻巧地漂浮在水面上,他拨弄了一下华丽的金属手柄,碎片在漩涡中转瞬消失了踪迹。

    自从热心助人被采访后,林岚接连几天上班,大家都乐呵呵地给她打招呼:“你好啊,人民的检察官。”弄得林岚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内网通知,马上要进行案件评查,业务部门顿时忙了个底朝天。

    林岚和路小艾一起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忙得不亦乐乎。林岚清点时发现,路小艾把半山花园火灾案的一份鉴定报告复印件夹到了盗窃案的卷宗里。

    林岚对路小艾说道:“小艾,火灾案还没有正式移送呢,把这份提前介入环节取得的证据放在盗窃案里面不太合适,还是先拿出来吧。”

    路小艾答应着,把鉴定抽了出来,结果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水杯,水全泼到了鉴定结果上。路小艾“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扯过几张卫生纸铺在鉴定结果上吸水。

    林岚看路小艾一脸的慌张,一边用纸巾夹在鉴定的页面之间,一边安慰道:“别急,法医那儿有冰箱,我放进去,明天就会恢复到和之前一样,不会皱,也不会留下痕迹。”

    “冰箱?”路小艾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对啊,要想干了之后不发皱,就得放进冰箱。”

    “为什么?”

    “就是纤维的脱水原理啊。潮湿的纸变得干燥就是一个脱水的过程。分布在一张纸上的若干纤维长度不一,脱水的速度不同,先干燥的部分收缩,就回去拉扯依然湿润的部分,导致纤维的变形,结果就是纸张的表面凹凸不平,形成褶皱。可是在冰箱的冷冻状态下,纤维会经历一个均匀的整体脱水过程,伸缩比例趋于一致,避免了纤维因为收缩不均而变形,自然就不会产生褶皱咯。”

    路小艾一听还有这种操作,顿时好奇心爆棚。

    “居然这么神奇,我一定要试试。岚姐,这跑腿就不用你了,我去就行了。”

    路小艾注意力全在鉴定上了,完全没看路,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一堵迎面而来的肉墙,随着一大一小两声“啊”,两份鉴定同时掉在了地上,跌了个四仰八叉。

    路小艾急眼了,好不容易找到让鉴定保持原貌的法子,这下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这份鉴定的毁坏程度雪上加霜,顿时一股火起,嚷嚷道:“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

    对面的小伙子没想到这么萌萌的长相的小丫头居然这么凶,一时有些愣住了,嗫嚅道:“这个……不是你先撞上来的吗?我闪都闪不及。”

    林岚一看,原来是跟曹晓辉一个队里的赵勇敢,赶忙过来制止了还要继续发飙的路小艾,然后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两份鉴定报告。林岚一看上面的字就明白了,原来赵勇敢是帮曹晓峰送灭门案件中的尖刀血迹物证鉴定的,那天她只是知道了结果,可是报告还没制作出来。林岚正要合拢鉴定报告,无意中瞟了眼路小艾掉在地上的那份鉴定报告,顿时呆立当场。

    两份报告,两段对str分型的表述,如同两道惊雷,把林岚劈得外焦里嫩,呆若木鸡。

    路小艾以为鉴定被毁损严重,眼泪都要出来了,指着赵勇敢颤声道:“都怪你,都怪你,肯定是给我弄坏了,这下连岚姐都吓着了。”

    赵勇敢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岚回过神来,忙说:“别冤枉人家,鉴定没事儿。”她转头又对赵勇敢说,“不好意思了,小艾是个急性子,你多包涵。鉴定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诉曹法医一声,说我有急事要找他商量。”

    赵勇敢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好,走路急了些。对不住了。您交代的事儿,我马上回去告诉曹法医。”

    赵勇敢走后,林岚来不及和路小艾解释,就一脸凝重地拿着两份鉴定朝江旎的办公室跑去。

    江旎看到匆匆忙忙赶来的林岚,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瞧把你给急的,一脑门子的汗。”

    林岚一面喘着气,一面将两份鉴定拍到江旎的桌上,用手指着两处序列号道:“你……你看。”

    江旎顺着林岚的手指,仔细看了看两处序列号,有些莫名奇妙道:“不就是有亲缘关系的序列号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林岚来不及解释,直接翻到两份鉴定的开头部分指给江旎看。

    江旎瞟了一眼,讶然道:“哟,这金大钟和火灾案男尸dna的str分型怎么这么相似啊?这种相似度怎么着也是一个家族之内才会有的亲缘关系吧。”

    林岚忙用手又指到下面,提醒道:“还有这里,你看。”

    江旎难得一本正经地看了看:“金大钟和赵睿的str分型更接近!这是怎么回事?”

    林岚气息不稳地说:“你也觉得他们之间有亲缘关系?”

    江旎撇了撇嘴道:“虽然是各自单独的检测,但是就这上面的数据来看,基本错不了,你要是想保证万无一失,把这三个人的dna做一次亲缘鉴定不就ok了。不过,之前新闻里说半山花园火灾烧死的是恒创集团董事长赵睿的继承人赵冬诚,他们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金大钟怎么会扯上关系?”

    “火灾现场那个不一定是赵冬诚。”林岚小声道。

    江旎不解道:“什么意思?”

    林岚道:“证人提供的一个细节和尸体解剖对不上,我们怀疑赵睿另有私生子,可他否认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通过金大钟这条线查清死者的身份。可你干吗要绕这么个大圈?没有别的途径么?”

    林岚苦笑道:“火灾现场的尸体火化了,赵冬诚的亲生母亲很早就过世了,赵安琪和赵冬诚也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赵睿又不承认自己有私生子,条条路不通,我只能另辟蹊径了。”

    江旎同情地看了林岚一眼。“的确棘手。不过,法医不见得会把所有的过程和细节都写进鉴定报告,却通常会记录在解剖现场笔记中,你可以去查查。。”

    “查了,曹法医他们确实记了。可工作笔记毕竟和尸体本身或者尸检照片不一样,法律效力有限,算不上铁证。”林岚有些沮丧,轻轻叹了口气。

    江旎道:“也是,的确有些打折扣。”江旎皱了皱她好看的眉毛,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赵睿这反应挺反常的,尸体不是赵冬诚是好事儿啊,说明他儿子有可能尚在人世。哪有父亲听到儿子没死还这么排斥的?”

    林岚丢给江旎一个深有同感的眼神。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睿极力否认私生子的事儿,如果不是真不知情,那他就是在刻意隐瞒死者的身份。不过,即便那死者不是赵冬诚,根据dna检测,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下落不明,做老子的却刻意隐瞒真相,这里面文章大着呢。”

    江旎把玩着自己的发尾,不嫌事大地补了一句:“现在再加上一个有亲缘关系的金大钟,这里面的弯弯绕,可有你头疼的了。”

    林岚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朝着江旎长长叹了一口气。

    为了保证结果的精准,林岚打了电话给曹晓峰,让他专门对这三个人的dna做个亲缘关系的比对。

    林岚最近累得够呛,几乎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她收拾完东西才感到饿了,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黑。林岚拿起手机,看到朋友圈里面有人发了一张鳝鱼面的照片,立马被勾起了馋虫,她准备犒劳一下最近辛苦到不行的自己,到富锦路的“李姐面馆”去吃鳝鱼面。

    林岚打开手机导航,骑着自行车就奔富锦路去了。她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忽然看到前面远远围着一群人,还依稀听到了争吵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姑娘指着一名女子叫骂,林岚觉得这个侧影很熟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那姑娘竟是赵安琪。

    只听赵安琪冲对面的女人喊道:“你这个狐狸精,以后离我爸远点,少对他死缠烂打。”

    被骂的女人之前一直低头隐忍,此时显然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冷哼道:“居然骂我是狐狸精,那你妈算什么?你又算什么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林岚一听,心道不好,这女人这么说,不是正戳了赵安琪的痛处么。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赵安琪已经给了对方一巴掌。

    旁边围观的人起哄道:“打人了,打人了。”

    林岚把车放到一边,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把拉住赵安琪。

    赵安琪扭头一看是林岚,觉得面子上更加挂不住了,嚷道:“谁让你管闲事了,快给我让开。”说完又要上前去扯那女子,却挣脱不开林岚的手。

    林岚在赵安琪耳边低声警告:“有什么事儿非得在这儿让人看热闹,想上今日头条啊。”

    赵安琪这才留意到四周不少人举着手机在拍,顿时又羞又气,当下一跺脚,转身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了。

    林岚回头对那女子说:“你也快走吧,这儿人太多。”

    那女子抬起头瞥了林岚一眼,低声说了声谢谢。

    那女子之前一直低着头,这下抬起头来,酒红色波浪卷发下掩着的一张极具风致的面庞露出来。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角上挑,眼周虽然有几丝细小的鱼尾纹,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丰润的唇峰上面是略带鹰钩的鼻子,鼻梁左侧有一点黑痣,不仅没有削弱她的美貌,还在妩媚中透出几分俏皮,令人难忘。林岚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后,吃了一惊。

    这不就是宋锦绣吗?虽然她只在涂敏那儿看过一次她的照片,却印象深刻。

    宋锦绣见面前这个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直觉此地不宜久留,马上转身走了。

    林岚不知她此行的底细,也不好冒冒失失地上前阻拦,只能推车远远跟着,一边打电话通知涂敏这个意外的发现。

    涂敏接到电话后,马上通知了冯伟斌,反复叮嘱他一定把人给盯紧了。

    第二天,冯伟斌就向涂敏汇报了一连串劲爆的信息。

    冯伟斌带着谢骏、王海龙在宋锦绣入住的酒店外盯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宋锦绣戴着墨镜和口罩打车出门了。三人开车一路尾随,发现她的目的地居然是恒创集团,她口口声声要见赵睿,却被保安拦在外面不让进。宋锦绣显得很烦躁,她在门口拨了几通电话,语气显得很激动,最后保安也接到了电话,放她进去了。

    冯伟斌三人在外面等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才看到宋锦绣出来,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冯伟斌怕赵睿这边有异动,于是继续在恒创集团门口守着,让王海龙和谢骏赶紧开车跟了上去。与此同时,一辆停在恒创集团楼下的商务车也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宋锦绣乘坐的那辆出租车。王海龙不敢跟得太近,他故意打了一下方向盘,走到另一条道上,从反光镜观察着后面。

    出租车后来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家奥特莱斯店,宋锦绣机灵得很,在几家店里买东西消磨了一段时间,最后趁着上洗手间甩掉了从商务车上下来的男子。王海龙和谢骏跟着已经易装的宋锦绣,她出门后又拦了一辆车,绝尘而去。

    不过,这次她去的地方居然是派出所。王海龙和谢骏面面相觑,不知道宋锦绣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两人在派出所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宋锦绣才出来,谢骏让王海龙继续跟着,自己则去派出所打听她刚才在里面干什么。

    谢骏亮出身份并说明了来意,接待他的丁所长一听刚才来的女人居然和涵江市的重大案件有关联,半点不敢马虎,马上就派人去了解情况。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民警过来了。

    丁所长问:“小祁,刚才你接待了一个叫宋锦绣的女人?”

    小祁连忙点头道:“是啊,她是来报失踪案的。”

    “失踪案?”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谢骏的意料。

    小祁不明白丁所长旁边这个人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可他见丁所长没有言语,估计不是外人,就接着道:“嗯,她儿子失踪了,她来报案。”

    谢骏侧身急切地问道:“丁所长,能把宋锦绣的报案笔录给我看一下吗?”

    丁所长面露难色道:“都是自己人,不过程序还是要走的,你得拿单位介绍信和调取证据函过来。”

    谢骏知道程序上必须得这么走,于是赶紧向冯伟斌汇报,冯伟斌接到谢骏的电话后,即刻安排人去送手续,自己则赶快返程。

    涂敏听完冯伟斌的汇报,用手敲击着桌沿,过了半晌才吭气:“你去通知咱们局里古瓶案专案组的成员来开个会,大家一起对最近新收集到的证据做个研判。”

    冯伟斌问:“谢骏和王海龙需要撤回来吗?”

    冯伟斌这个人有时候虽然莽撞了些,可毕竟与涂敏合作多年,对他的工作习惯和想法非常熟悉,很多事儿沟通起来不费劲儿。

    涂敏点点头道:“派两个人去把他们换回来。”

    冯伟斌正要去通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问道:“涂队,检察院那边你看要不要也一起?”

    “你提醒得好!”涂敏伸出手指朝半空中划了个半弧,“赶紧通知赵处。”说到这儿,他想了想,加了一句,“把林岚那丫头也给我叫上。”

    冯伟斌笑着答应了,赶紧去布置开会的事宜。

    赵云蕾、林岚和谢骏几乎是同时赶到市局,半道儿碰上后,谢骏就把这两天查到的新情况简单说了说。

    林岚这几天冥思苦想,却始终不得要领,谢骏的寥寥数语让她心里瞬间生出一种百川归海的感觉。

    三个人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涂敏起身相迎,大家坐定后,涂敏没有多客套,直奔主题:“古瓶案最近在大家的努力下有了一些进展,我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的想法是把最近收集到的证据捋一捋,同时请检察院的同志们也为我们献言献策,明晰下一步该如何继续完善证据链,挖出幕后的黑手。”

    林岚坐下后,眼睛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人,若有所思,她刚想说点什么,回头看到赵云蕾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还是忍了回去。

    涂敏眼尖,看到林岚在那儿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林检察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林岚看了一眼赵云蕾,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说道:“涂队,我刚才听谢警官说了他们今天跟踪宋锦绣的经过,觉得古瓶案在部分目标人物和证据上和黄队负责的‘1?22火灾案’有交集,能不能把黄队也请来参加会议,把这两个案子的交集都找出来?”

    林岚的提议,在座的很多人感到意外,赵云蕾表情依旧平静,涂敏并未问个究竟,而是直接打电话邀请黄勤过来参会。

    黄勤的办公室就在楼下,此时他正眉头紧锁,冥思苦想着案件下一步如何突破,接到涂敏让他参加古瓶专案组的会议,虽然有些意外,可他知道涂敏办事老练,叫上自己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于是没有多问,带上李云鹏就匆匆赶去。

    赵云蕾得知涂敏从香港取回了新的证据,和林岚一起去了趟市局。

    涂敏将快递单、证人证言、身份信息和宋锦绣、宋白羽的出行记录递给了赵云蕾和林岚。

    林岚看了宋锦绣和她闺密的证言,又看了看快递单的信息,其中有几条信息中寄件人的英文名字是andrewking,翻译过来就是安德鲁?金。这个寄件人有个中国的姓氏,林岚心里格外留意了一下。两个人看完证据之后,和涂敏的看法一样,宋锦绣和宋白羽与古瓶失踪案一定有着某种关联,而这个宋白羽应该就是之前介绍苏琦和宋白珊认识的人。至于这个宋白珊是否就是廖雨欣,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黄勤和李云鹏赶到会议室,涂敏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们瞅着两个空位就坐了上去,涂敏示意谢骏开始汇报。

    谢骏道:“涂队和我去香港找过宋白羽,当时宋锦绣就说他下落不明,结合宋锦绣这次从香港跑到涵江市来报失踪来看,在这件事儿上她确实没撒谎。我们通过证人方子晴了解到,宋锦绣并未结婚,平日里低调、神秘、深居简出,虽然没有工作,吃穿用度却是有钱人的做派。据方子晴说,宋锦绣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富豪情人,应该是叫安德鲁。宋锦绣没有结婚,却有两个孩子。除了宋白羽之外,还有一个养女,关于这个养女,方子晴所提供的信息量非常少,不过,她提供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就是这个养女很早就去了国外,我们查了香港登记的信息,这个养女就是廖雨欣。通过方子晴提供的线索,我们查询到收件人是宋锦绣、寄件人是安德鲁的快递记录,可是并没有找到。我们又调查宋锦绣所收到的发件地址为涵江市的快递记录,倒是找到了好几件,寄件人并非同一人,寄件地址却都是涵江市市民之家服务大厅附近的快递柜。”

    赵云蕾问:“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那边有没有问出什么?”

    谢骏道:“我们调取了快递单的有关信息,找到了当时负责寄件的快递员,可都说是快递柜寄件,没见过本人。不过,快递员的确见过包裹的右上角写了英文名字,并且根据回忆,把这个英文名字写在纸上交给了我们。”

    谢骏说到这里,用鼠标点开一张图片,放大后,清晰入目的是英文andrewking。

    林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惊得几乎喊出声来,她赶紧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稳住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慢慢平复了情绪,以免打断谢骏的汇报。

    只听谢骏继续说道:“这上面写的英文名字就是安德鲁,说明方子晴的证言是真实的。我们去快递公司查了快递单上寄件人的手机号,发现寄件人每次和快递员联系所使用的手机号码都不一样。从通讯公司调取的通话清单来看,这几个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干净得不正常,只有机主和快递员的通话痕迹,经过核实,这些电话卡绑定的身份证都是冒用的,是为了寄快递办理的一次性电话卡。寄件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强,目前我们没有充分的线索确定其真实身份。”

    赵云蕾道:“对方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处理得如此谨慎,确实是反侦查的高手。”

    谢骏点头道:“林检察官之前移送的线索显示,宋锦绣除了和古瓶案件有关联,还牵扯到涵江市的地下钱庄,这整件事情的确不简单。宋锦绣是我们侦查中的重要目标人物。我们只是苦于证据不足没有对其采取相应的强制措施,再加上她居住在香港,调查工作推进困难。不过,这次林检察官发现了宋锦绣来内地的踪迹,听到了赵安琪说宋锦绣勾引赵睿,及时联系了涂队,涂队马上安排我们跟踪宋锦绣,这样才发现了宋锦绣的一些踪迹。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宋锦绣的这个神秘情人指向了赵睿。”

    说到这里,谢骏感激地看了林岚一眼,却发现林岚低着头,正出神地想着什么。

    谢骏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干咳一声,继续道:“涂队让我们把宋锦绣给盯紧了。我们盯了她两天,发现她到了恒创集团门口,却被保安挡住了,由此可见,赵睿并不想见她。她后来还是上去了,出来的时候却直接去派出所报案,说她儿子宋白羽失踪了,虽然笔录现在还没拿回来,不过,从她的前后行为分析,她找赵睿的原因多半和宋白羽的失踪有关。”

    黄勤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惊疑不定,他看了林岚一眼,见她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正要发问,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王海龙走了进来。

    涂敏从他手上接过一沓材料,道:“好了,这会儿新证据也回来了。大家传阅一下吧。咱们先宾客后主人,检察院的同志们先看。”

    王海龙将材料递给赵云蕾。

    黄勤听到有新的证据,不好打岔,只得压住满腹的疑问,静待赵云蕾和林岚查看王海龙带来的新证据。

    宋锦绣的报案笔录里提到,她最后一次与宋白羽打电话的时候,宋白羽还在涵江市,说过几天就回香港。宋锦绣还提供了一张宋白羽和她的微信聊天截图。林岚拿起打印的截图看了看,上面有一张醒目的图片,是宋白羽发给宋锦绣的,紧挨着图片下面的对话内容是“静候佳音”。

    “这照片上宋白羽站的地方是半山花园啊!”林岚下意识地看了黄勤一眼,黄勤听了这话也是一脸愕然。林岚举着这张截图,不可思议道,“这微信聊天记录显示的时间,正好就是火灾发生的头一天啊!”

    黄勤这下彻底坐不住了,他推开椅子,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快步走到林岚身旁,拿起截图一看,只见照片中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半山花园的山顶,朝着旭日初升的方向比了一个v的手势。

    黄勤看着照片中那张洋溢着志得意满笑容的俊脸,只觉得这几天心中苦苦寻求的答案,此时正呼之欲出。

    大家传阅了证据后,不少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宋白羽怎么会出现在半山花园?”

    “还正好在那一天之后失联。”

    “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宋白羽会不会就是杀死赵冬诚和温婉的凶手?”

    “如果宋锦绣和赵睿是情人,这宋白羽和赵睿之间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他的私生子?”

    “这个宋白羽看上去和赵冬诚年纪差不多,要真是私生子,那这个宋锦绣和赵睿可是老情人了。”

    “要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争财产兄弟相残,倒也说得通了。”

    揣测、疑虑、甚至略带八卦的气息逐渐在会议室中弥漫开来。

    一桩扑朔迷离的千万古瓶调包案中重要的目标人物居然和涵江市目前炒得沸沸扬扬的半山花园纵火案发生了关联。

    两桩涵江市的特大刑事案件!

    两起网络聚焦的话题案件!

    这两枚重磅炸弹产生的叠加效应可远远不止是两倍。黄勤似乎看到局长肖永华那凝重得可以夹死苍蝇的眉头,严厉得如同刀锋一样的眼神。

    “好了,都安静。在下面嘀嘀咕咕算什么,有什么观点,摆到台面上来讲。”涂敏的语气有些严厉。

    大家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王海龙出言打破了僵局。

    “不管怎么说,宋白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巧了,说明他和纵火案脱不了干系。我建议对他上网追逃,等他落网后找两个讯问能手取到他的口供。”

    “拿不到他的口供了。”林岚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海龙有些蒙,诧异问道:“怎么就拿不到了?”

    “都火化了,还怎么做口供。”

    “火……火化?”

    这下别说王海龙,不清楚半山花园火灾案底细的人都有些发愣。

    林岚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黄勤。

    “黄队,这事儿还是由您来说吧。”

    黄勤此时内心也是翻江倒海,可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只得说道:“这事儿最早其实是林检察官发现的端倪。她在审卷的时候,发现一份证言提到赵冬诚不久前做过阑尾手术,尸体解剖的时候林检察官在场,在她的印象中,火灾现场男尸的脏器完整,无手术史,这一点后来得到了法医的印证。我们当时怀疑火灾现场的尸体不是赵冬诚,可男尸的dna检测显示与赵睿是亲生父子关系,所以林检察官推测赵睿另有一个私生子。这件事儿我找赵睿本人核实过,他一口就否认了。赵冬诚的生母早逝,我们无法取到她的dna和火灾中的男尸做亲缘比对,也就没办法得出男尸不是赵冬诚的关键性证据。我这几天正发愁呢,你们就给我送解药来了。”

    王海龙有些不服气,忍不住问道:“那也不能肯定烧死的就是宋白羽啊?”

    王海龙这话虽然是朝着黄勤问的,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对之前林岚说法的质疑。王海龙是刑侦队里面出了名的倔脾气,一旦他对案件中的某个问题产生疑问,除非你能说服他,不然他非得和你争论到底。王海龙的血压高,一激动起来连眼珠子都发红,嗓门儿又大,再加上他天生是个黑面皮,不熟悉的人看到他这样会认为他是在暴怒。涂敏担心赵云蕾和林岚误会,当下压着嗓子咳了一声,谢骏也在桌子下面踢了王海龙一脚。可王海龙的倔脾气上来,摆到台面上制止都不一定收得住性子,哪里还会管什么暗示。

    黄勤也知道王海龙的脾气,眼看着气氛不对,正准备回应,只见林岚抿了抿嘴唇,不紧不慢地说道:“到赵冬诚家里偷标书的刘栋在供述中曾经提到过,委托他偷东西的男子那几天总是在半山花园附近晃悠,火灾事件后再也没和他联系过,尾款也没有付,从此不见踪影。这个人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去指使刘栋偷标书,为什么后来却不出现了呢?”

    王海龙不以为然道:“半山花园发生了恶性纵火杀人案,这个委托刘栋盗窃的人担心惹上人命官司,跑路了也很正常。”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林岚又拿起那张截图道,“可这张截图告诉我们,宋白羽在火灾的头一天也出现在半山花园,随后也神秘消失。他应该就是委托刘栋去盗窃标书的那个人。他既然要在半山花园杀人放火,就不会安排刘栋在同一天去那里偷标书。”

    黄勤在一旁帮着敲边鼓。

    “没错,傻子才会在自己杀人的时候给自己找个目击证人。”

    王海龙反问:“要是委托刘栋盗窃的不是宋白羽呢?”

    林岚道:“黄队找过赵睿,说火灾中的尸体有可能不是赵冬诚。赵睿的反应很奇怪,他不但极力否认自己有私生子,还四处反映我们司法故意拖延办案时间,放任真凶,要求我们尽快结案。dna检测证明死者就是赵睿的亲生儿子,那么,能够让一个父亲不惜一切隐瞒死亡真相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掩盖另一个亲生儿子是凶手的事实!如果不是赵冬诚杀害的宋白羽,我实在想象不出,赵睿有什么理由去掩盖真相,包庇真凶。”

    林岚不急不缓慢慢道来,逻辑严密,很具说服力。

    李云鹏也开始帮林岚说话。

    “林检察官提审刘栋的时候,刘栋供述发生火灾的时候听到了车辆引擎声,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了案发当时半山花园附近的人和车,有个流浪汉证明一名女子开着法拉利在那个时间出现过。顺着这条线,我们到视频大队调取了火灾案件案发前后的城市监控。那个时间段路上的车不多,所以,我在一个废旧的停车场找到了案发当晚出现在现场附近的那辆法拉利,停在一个废弃的停车场的角落里。车子的牌照已经被人摘掉了,不过,我们通过车架和发动机上的编号,已经核实了这就是被害人温婉的车。”

    黄勤补充道:“我们让技术人员勘查了这辆车,车锁没有破坏的痕迹,座板调节杆的痕迹是新近形成的,案发前座位有过调整,驾车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说完,他示意李云鹏继续汇报。

    李云鹏道:“我们通过走访温婉的亲友,得知赵冬诚除了温婉之外还有一个情人,两个人为这事半个月前闹了一场,温婉一气之下把车还给了赵冬诚。工人也证实,这辆法拉利案发头晚还停在半山花园的车库里。我们还在停车场旁边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顶被丢弃的波浪卷假发。因为这是个废弃的停车场,很久没有人来清理了,所以这顶假发被保留了下来。我们专案组经过讨论,认为当晚开车离开山顶,被流浪汉看到的那个卷发红衣女子,极大概率是男子假扮的,而这个假扮女子,开着温婉的车深夜离开半山花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人纵火的真凶。”

    王海龙一拍大腿,道:“能够不破坏车锁开走温婉的车,这个真凶定然是赵冬诚无疑了!车是温婉不久前还给她的,钥匙当然也在他手上。”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为不服气林岚的推理而对她吹胡子瞪眼。

    林岚见他临阵倒戈,自毁长城,却毫无芥蒂,一片坦然,心想:“这王海龙全心全意为了案子,虽然态度冲了些,却是对事不对人,光明磊落,倒是条真性情的好汉。”

    林岚问道:“假发中提取到了真发吗?”

    李云鹏没反应过来,茫然问道:“什么真发?”

    “就是真正的属于人类的头发啊。一个成年人每天会正常脱落40~100根头发,如果碰到外力,比如梳头、脱帽、包括摘掉假发,头发还会非正常脱落。所以,这顶假发中极大概率会提取到脱落的真发,通过对真发毛囊的检测,就可以获得这个男扮女装的嫌疑人的dna。”

    林岚话音刚落,涂敏用力一拍冯伟斌的肩膀,把冯伟斌那壮硕的身板拍得朝旁边一歪:“老伙计,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这丫头行啊,真行!”

    黄勤忙对李云鹏说:“你赶紧安排人到物证室,把假发领出来交给鉴定中心,让技术人员仔细检测一下。”

    林岚道:“如果提取到了符合检测条件的毛囊,要同时和火灾案中的男尸、赵睿的dna进行比对。另外,还要提取宋锦绣的血样进行dna比对。”

    话说到这个分上,大伙儿基本清楚林岚的思路了。

    如果杀人纵火后驾车逃离现场的那个人真的是赵冬诚,被烧死在现场的是宋白羽,那么从假发里面提取到的生物样本的dna就应该和赵睿的高度吻合,和火灾现场的男尸具有亲缘关系,和宋锦绣的dna不匹配,而宋锦绣的dna则会和火灾现场男尸的dna高度吻合。

    黄勤问道:“赵睿的dna比对容易,上次火灾案给尸体做亲缘鉴定的时候已经提取了,可是宋锦绣毕竟不是嫌疑人,如果她拒绝,我们又不能强行对她抽血取样,这倒是有些棘手。”

    林岚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您放心,您只要对她说,是要检测她和半山花园案件受害者之间是否具有亲缘关系,她一定会同意的。事情紧急,刻不容缓。”

    黄勤醒悟过来,道:“对啊,关系自己儿子的下落,她不可能不配合。”

    涂敏看着讨论得差不多了,总结道:“今天会议的效果非常好,很多线索都从四面八方胜利会师,真相呼之欲出,检察院的同志们给我们拓宽了思路,解决了大问题,黄队长也提供给我们很多重要的证据和线索,我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下一步的工作任务重得很,该鉴定的鉴定,该通缉的通缉,每一项都得加紧进行,耽误不得。会后谢骏拟一个详细的工作方案,保证每一项工作都对应到具体的责任人。散会。”

    大家依次散去。

    会议室留下涂敏一个人陪着赵云蕾和林岚。

    林岚对赵云蕾和涂敏说道:“我刚才还有一个发现,因为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撑,还涉及到其他的案件,所以刚才会上没敢贸然说出来。”

    涂敏和赵云蕾见她说得慎重,知道林岚这个发现应该不简单,赶忙问道:“什么发现?”

    “谢骏刚才出示的快递单上标注的英文是andrewking,这个king翻译过来应该是中国的姓氏金,如果寄件人是赵睿,证据在这一点上就存在着矛盾。可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这个特意标注在快递单上的英文姓名应该是宋锦绣私底下对赵睿的称呼,方子晴的证言也印证了这一点。如果英文名字是真实的,姓氏也应该是真实的。”

    赵云蕾道:“可是赵睿并不姓金啊?”

    林岚道:“事实上,他还真的有可能就姓金。”

    “这从何谈起?”涂敏忍不住问。

    “我无意中发现赵睿、赵冬诚和死者金大钟的str分型相近,具有亲缘关系。所以,赵睿和23年前被灭门的金家关系一定不简单,快递上的姓氏金,并非子虚乌有,反倒是大有文章。”

    李大峰杀妻碎尸案的庭审太有影响力了,涂敏早听局里的年轻人绘声绘色地说过好几遍,所以对里面的几个关键人物和证据耳熟能详。他此时听到林岚说赵睿父子居然和当年灭门案中的金大钟有亲缘关系,其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林岚当初从鉴定上看到两组数据时的反应。

    赵云蕾随即疑惑地问道:“这件事儿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林岚连忙解释道:“我也是刚发现金大钟和赵冬诚两人的dna检测str分型极其接近。因为正式的亲缘鉴定没有出来,我也拿不准。那天晚上我碰到了宋锦绣,触发了这之后一系列的线索,才对整件事儿有了个大致的轮廓。因为事关重大,我也等不到鉴定出来了,就先向二位领导汇报了。”

    赵云蕾嗔怪道:“你可真沉得住气,这么重要的事情,捂到现在才说。就算正式的鉴定没出来,你把假设告诉我们,即便错了,我们还能打你板子不成?你天天把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挂在嘴边,敢情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就不相信我们这些老古董能够跟上你的新思维?”

    涂敏见赵云蕾真有些不高兴,赶忙出来打圆场。

    “在这儿论得上老古董的,可只有我啊,你们俩搁我这儿都是小年轻。林岚这事儿是有汇报不及时之过,可她希望弄准了再汇报,免得一惊一乍扰乱了侦查方向,也不算大错。”说到这儿,他又转向林岚说,“不过,你瞒谁也不该瞒着你们赵处,她可是你正儿八经的伯乐。”

    赵云蕾一开口,林岚就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儿上确实处理欠妥。古瓶专案在检察院这边定盘子的不是她林岚,她上面有赵云蕾,赵云蕾上面还有其他领导。检察院在这块儿规定得清清楚楚,上下级机关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所以,在检察院的内部,检察官独立办案不等于独自办案,在案件中发现问题,必须及时汇报,这是规矩。不讲规矩就是不守本分,自己这是犯了办案的大忌。

    她见涂敏帮她搭梯子下台,赶紧拱手谢道:“涂队,您就是我的亲人。”接着她又冲赵云蕾作了个揖道,“赵处,这事儿是我错了,回去认打认罚,绝无二话。”

    赵云蕾见林岚面有愧色,心里早就原谅她了。可她担心林岚不长记性今后吃亏,不愿就此轻轻揭过,于是正色道:“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你疏忽了,往大了说就是你的团队意识和协作精神不强。专案不同于普通案件,不能单打独斗,更不能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发现了新线索,有了好的想法一定要及时报告、讨论。早一分钟说,都有可能争取到突破案件的机会,晚一分钟说,都有可能贻误战机,不能藏着掖着,记住了吗?”

    林岚正惭愧不已,认真听训,一听到赵云蕾问自己,忙不迭地保证道:“记住了,记住了。今后只要是我有了新的发现,一定马上汇报,绝不拖延。”

    赵云蕾见她说得真诚,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相继解锁的证据愈发证明了林岚的推测。

    火灾中的男尸和宋锦绣的dna相似度高达99.99%,是亲生的母子无疑了。假发中提取到了三根人类真发,有两根毛囊完整,经鉴定,毛囊中提取的dna与赵睿的dna相似度高达99.99%,与火灾男尸的dna相近但不一致,与宋锦绣的dna不匹配,说明火灾当天凌晨驾车离开半山花园的人正是赵冬诚。

    黄勤再次提审了刘栋,让他对12张登记照进行辨认,刘栋一眼认出夹杂在其中的宋白羽就是指使他到赵冬诚家盗取标书的年轻男子。

    火灾中丧生的男子终于确定了身份。

    正在阳台修剪花枝的宋锦绣无意中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涂敏和冯伟斌正朝着酒店走过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越聪明的女人,这种直觉往往越准。宋锦绣就是如此,她总是能很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并凭此躲过了无数次的灾祸,被赵睿称为福星。可这次,她却无比痛恨这该死的直觉,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一个错手,把那支已经微微绽放的百合花苞咔嚓剪了下来。白色的花苞重重地摔在地上,两片花瓣狼狈地裂开,仿佛一对折断的翅膀耷拉在两旁。

    宋锦绣盯着地面,在保持这个低头发呆的姿势一段时间后,她突然感觉后脑的左下部血管猛烈地跳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找住那个痛点,手指用力地按了下去,疼痛感却丝毫没有减轻。耳朵里如同有一只昆虫在奋力挣脱死境,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大到让她惊恐,可她的耳朵里似乎伸出了触须,穿透过那杂乱的声音,清晰地接收到了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刺耳的门铃声。

    宋锦绣无法分辨出这些声音究竟是真实存在着的,还是她灵魂出窍后的幻听。

    门铃大作,一声紧似一声。

    宋锦绣如同梦游一般,面无表情,机械地挪步、抬手、拉门。

    一张苍白如鬼魅的面庞猛地出现在涂敏和冯伟斌的眼前,眼神空洞,神情憔悴。几日前还妩媚风流的女子,此刻却风采全无,仿佛老了十岁。

    宋锦绣的眼睛虽然看着门外的人,目光却没了焦距,她浑身都在发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唇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是他?”

    涂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鉴定报告递了过去。宋锦绣就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她捂着脸庞低声啜泣起来,不一会儿就喘作一团。涂敏朝冯伟斌使了个眼色,一起上前搀扶着宋锦绣站了起来,正准备让她靠坐在附近的椅子上,不料她身子一软,晕厥了过去。

    涂敏和冯伟斌将她送到医院,一直守在病房外,直到宋锦绣醒来。

    管床医生听到面前的两位警官准备给宋锦绣做笔录,反复叮嘱道:“她精神不太稳定,你们问话的时候尽量不要刺激到她。”

    冯伟斌道:“医生您放心,咱们都是老公安了,晓得分寸的。”

    医生再次朝他们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放行前又嘱咐了句:“万一病人情绪失控,记得按床头的呼叫铃。”

    两人答应着走进病房,只见宋锦绣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涂敏道:“我们有些问题要向你核实,希望你配合。”

    宋锦绣看了涂敏一眼,问道:“我也有个问题。”

    “那你先问吧。”

    “是谁最先发现火灾里面死的是我的儿子?”

    宋锦绣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鉴定,却对宋白羽已死心中透亮,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这么直言不讳,倒是省去了涂敏他们问话时的顾虑。

    涂敏和冯伟斌对视了一眼,答道:“是一位女检察官在审查时发现的,有些解剖特征显示出死者有可能不是赵冬诚。”

    “你说的女检察官,是那天给我和赵安琪劝架的女孩子吧?”

    “你怎么知道的?!”冯伟斌在一旁惊讶地问。

    宋锦绣轻嗤道:“这么多年,为了隐瞒我和赵睿的这层关系,我很少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没几个人知道我是他的情人。我和赵安琪吵架的那晚,一个女孩儿替我解了围,也听到了我和赵睿有瓜葛。她身上有一种干你们这一行的独特气质。你们之前去香港找过我,根本就没朝这方面打听,我到大陆的这几天,你们也没找过我。可就在我碰到她后没多久,你们就来找我提取血样。所以,这个发现秘密的人,不是她又会是谁?”

    宋锦绣有些虚弱,说了这些话,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慢慢平复下来后,她接着道:“不过,你们动不了赵睿,你们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

    涂敏道:“如果你愿意指证他,不就有证据了。”

    宋锦绣冷哼一声道:“赵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对付得了的。不过,你们发现了我儿子被杀的真相,羽儿不用继续做那不明不白替死鬼,也算是为我做了一桩好事。如果你们真想扳倒赵睿,就把那个女孩儿叫来,作为回报,我会给她一些提示。至于她究竟有没有和赵睿斗一斗的分量,我还得亲自掂量掂量。”

    说完,宋锦绣将头侧到一边,不再搭理涂敏和冯伟斌。

    涂敏心里明白,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宋锦绣有罪。她现在的身份是被害人的近亲属,是证人,而且还是个病人。这就如同豆腐掉进灰堆里,吹又不好吹,打又不好打,完全没辙。他于是什么也没问,说了声告辞,就带着冯伟斌走出了病房。

    冯伟斌出来后,不满地抱怨道:“这女人,真够狂的。”

    涂敏沉吟片刻道:“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有几分傲气。她刚知道儿子的噩耗,言语偏激些也属正常。我本来担心她什么都不说,既然她现在主动提出见林岚,说明有开口的希望。除了在办的两起案件,我现在怀疑在林岚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和赵睿有关。”

    “这从何说起?”冯伟斌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赵处告诉我,林岚办火灾案时,嫌疑人刘栋被人收买,当庭诬陷林岚,导致她被纪检组调查。”

    涂敏道:“林岚当时把这条线索秘密移交,外界并不知情。所以那段时间她安然无事。不久后的庭审,毒枭葛永健想检举地下钱庄换取立功表现,可他还没有来得及交代就被人打死了,同一天,林岚也出了车祸。这些事儿当初零零散散,让人摸不着头绪,可现在看来,赵睿就是那个既害怕火灾案真相水落石出,又不希望地下钱庄曝光的人。接二连三伸向林岚的黑手应该就是他。”

    冯伟斌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道:“那咱们还等什么,我这就去把他给逮起来。”

    涂敏抬手制止道:“现在还不能动手。这些证据只不过是将怀疑聚焦到了赵睿身上,只要宋锦绣不开口,葛永健、宋白羽已经死无对证,廖雨欣没有到案,赵冬诚下落不明,大卫?李目前还没落网。所以,地下钱庄、走私文物、窝藏赵冬诚的这些犯罪行为是否真的是赵睿所为,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不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那就让他这么逍遥法外?”冯伟斌不甘心地问。

    “宋锦绣是个关键的突破口。她跟了赵睿这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始终瞒得严严实实,连个联系方式都弄得那么隐蔽。按理说,赵睿的妻子早就过世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存在任何阻碍。而且,从他不避讳有私生女的事儿来看,他也不在意外界是否给他一个风流的定义。我推测,他们二人之间,一定不是情人这么简单,还有一层合作关系,所以赵睿才要把宋锦绣藏在暗处,不让她和外界接触。”

    “按你这想法,宋锦绣是赵睿犯罪的帮凶?”

    涂敏未置可否。

    冯伟斌又问:“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宋锦绣这么重要,正宫娘娘也不在了,干吗不给个名分?如果真的不中意她,为什么又一直不另娶?宋锦绣为什么心甘情愿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藏着?就算是为了宋白羽,也要争一争啊。赵睿名下的恒创集团,资产可观得很呐!”

    “这样死心塌地的马前卒,怎么能够让她轻易暴露?不过,赵睿的安抚工作应该是做了不少,给了宋锦绣一些承诺。否则,他这么风流,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单着?”

    “那倒也是,除了赵安琪那个很少出现的母亲,再没听说他有什么情人了。”

    “宋锦绣和赵睿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利益上都有着很深的纠葛。要不是宋白羽的死,他们之间的同盟也不会出现裂痕。接下来,只要林岚能够打开宋锦绣的心防,案子就会有转机。不过,这样一来,林岚更加会成为幕后黑手的攻击目标,我们务必要确保她接下来的人身安全。”涂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放心,我让王海龙带上几个办事靠谱的兄弟们,这段时间保护她。”冯伟斌拍着胸脯保证。

    涂敏摇头道:“你还能让人24小时跟着她不成,那不影响人家工作生活吗?”他想了想,叮嘱冯伟斌道,“我听说林岚她爸林骁勇是老刑警了,你去给他也透个风,让他最近看好这丫头,千万别让她独自外出。”

    冯伟斌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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